第185章离别钩
青铜铸造的冰鉴（古代空调）中冒出丝丝缕缕的白气，为炎热的天气带来些许的凉爽。
坐在书案边的彭玉麟两道细眉紧皱，显得有些焦虑。
“城南自金狮巷起，经琉璃苑，连家累户上千人家都被陷入诡秘阴邪的雾气之中，这里面若是没有太平妖人作乱就有鬼了。你们呢，你们是个什么说法？”
彭玉麟倏地开口，放下了手里的公事文书。
“嘿嘿。”
男人啧了一声轻笑，“彭大人，标下倒是准备好了，手上虽是无兵无马，对付些匪类，足以够用，但就是不知那刘锦鸡又如何了？”
回话的男人，肩阔腰直，手臂上套着青色的虎头兽吞护臂，腰间一左一右挂着两柄月牙镰护手铁钩，似剑而曲，曰钩！
两晋时期的战将，喜欢这一类的武器，比如冉闵！
冉闵左手操持双头矛，右手抓握大钩，击燕兵，斩者三百……这是记录在野史之中。
江湖武行喜欢用一种“铁烟斗”作为兵器，既可以吸烟，又可以防卫，打架，说白了就是钩的变种，少了几分杀伤力，减少打斗时的血腥，好处就是降低了官府防备，更利于行走江湖。
“占山啊，哪有你这样编排兄弟的。”
又一个声音传入房间。
踏踏的脚步声传来，拐角的阶梯上来了另一个高大汉子。
“刘锦鸡！”
徐彪蓦地回头，徐彪字占山，又有个绰号叫做占山王，果毅营先锋大将，南充府人士。
当年，骆秉章带三千兵马就敢截石达开入蜀的后路，就是此人打阵冲在最前头。
太平天国地师李秀成麾下，十二地支中的子鼠，被此人抓住了形迹，一杆长矛生生挑杀在城头。
不过，要论擅长，他最厉害的还是一手离别钩。
离别钩不是为了相聚，而是为了与敌人死别。
“占山，你可不厚道啊。”
刘锦鸡二十余岁，格外年轻，他跟着他哥哥刘松山混，刘松山老湘军的营将，最大的战绩是追随过左公镇压元部妖祸。
如今是肃镇总兵，而刘锦鸡一直充当他哥哥的幕府，得了个“参画方略，辄得机要”的军师头衔。
一年前被曾国藩保举知县，戴蓝翎，这一次相当于奉秘密任务赶赴京城，中途调转往江宁府跑了一趟。
刘锦鸡上前混不吝地拍了拍徐彪的肩膀，调侃了一番。
“哼。”
徐彪是悍将，鼻孔里出气，面色冷淡，没理会这个靠着哥哥上位的将官。
刘锦鸡虽然挂职知府，但是根子还在湘军上面，身上也兼任军职，这也正是曾国藩一纸调令能够把他叫回京城的缘故。
刘锦鸡倒是半点不在意，与徐彪打了个哈哈，笑眯眯地朝着彭玉麟躬身行礼。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脾性，彭玉麟对于麾下这些将官倒是苛刻不起来，主要这批人的性质，更像是顺道过来帮个忙。
他虽是一军之主，却也并非这些将官的直属上级。
“禀告大帅，末将的人马也已备好，随时能够出发。”
刘锦鸡一拱手道。
彭玉麟眼帘一垂：“此番作乱的可不仅仅是十二妖，你们可有把握？”
在彭玉麟收到的奏报之中，鬼雾疑似辰龙唤来，同时也点出了恐有幽冥中的怪物……所以，他忍不住多提点了两句。
无论是刘锦鸡，还是徐彪名头都打的是携胜归京，这会正是义气高涨的时机，哪里听得了这个。
“还请大帅放心，必提十二妖人头回来。”
徐彪豪迈言道。
“末将也是一样。”
刘锦鸡身子立得板正，同样给出承诺。
彭玉麟端起桌前的茶盏不徐不疾地抿了一口，接着从书案下翻出一块长条红木漆盒，言即：“未曾登舟先安落水之计，能唤来一片妖雾笼罩半城可不简单，老夫这里有一卷雷火奇书，是符箓中的上品，以雷击木制作而成的符纸，真火炼就的符文，可驱雷布电，慑服群魔，希望能够帮助到你们一些。”
“多谢大帅！”
两人同时抱拳言道。
“且去。”
彭玉麟挥了挥手，房间顿时又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袅袅的凉气，从书架边的冰鉴传出。
……
短促又杂乱的脚步声，响彻在长街一头。
被带起来的雾气四下飘逸，碎步踩踏的石板路上，溅起的青石子打向街道两旁各式的建筑。
哗哗哗，铁链拖地，辰龙披散的头发散乱，嘴角挂着一缕殷红血迹。
他本来是去掠夺三把刀身上的阴脉，然而，很快就被现实啪啪打脸。
辰龙引以为傲的神道法术被对方纵横睥睨的刀光，破了个干净。
一缕幽火，护持在周身，沉沉浮浮，思虑再三，辰龙打算将人引到城南的一片鬼雾当中。
他自是知道这片雾气是裁缝张的手段，尽管不知道裁缝张与谁斗法，但自己将刀客引来，阴脉与阴脉之间，互有感应。
一条过江龙闯入战局，正好把水搅浑。
况且，他也并非没有外援，情报若是不差，午马那家伙，可是一直在鬼雾中晃荡，同为十二地支，他从不可能见死不救吧？
一念起，辰龙当时就行动起来，如利箭一般朝着城南射来。
只是三把刀追击也尤为迫切，没有半点甩开的架势不说，反倒是两人的距离不断被拉近。
“快了，只要闯入了雾中……”
“草！”
辰龙暴喝，陡然一道刀光从长街斜角斩来，护身的鬼火，一闪就熄灭开来，最后的一道护持法术被破，辰龙惨叫一声遁入雾中。
啪嗒，两根光洁的手指掉落在地上，三把刀从巷子走出，踢了踢染血的指头，头一昂，盯着那重重诡秘的雾气。
他眼珠子转了转，“切。”口中发出一道不屑的声响，接着，一个猛子跟着扎入迷雾。
“鬼刑部辰龙进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狠茬子，手臂上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的龙纹锁链，腰间挂着三柄倭刀。”
裁缝张声音一惊一乍地嚷道。
林动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你获得了鬼庖丁的馈赠——文思豆腐羹。效果：饮用文思豆腐，激发自身的灵性，能够更为深刻感应到天地间的气机，提高悟性状态维持十二时辰。】
老刘头最后这道豆腐羹带来的效果还算不错，要说感觉的话，大概是变得更为敏锐，对于鬼雾当中阴气的流动，有了一定的把握。
林动把庖丁刀抓住手里，【你入手了一件奇物——鬼庖丁刀，庖丁为文惠君解牛，动刀甚微，游刃有余……此刀锋利非凡，所过之处削筋断骨，解离血肉……又有武夫以秘术心血相祭，能斩人三魂七魄。持刀者可幽精出窍……】
总体而言，这柄刀像道家器物的性质，更甚过刀子锋利的性质。
林动握紧刀身的时候，能够清晰感受到一阵欢愉的情绪，鬼庖丁刀似在为新的主人而欣喜。
裁缝张的声音，把他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三把刀？还有辰龙？”
随手挽了个刀花，林动本意是想问问裁缝张何时把鬼雾给解了，他也好带着吕氏双姝出去，但听闻此番言论，话到嘴边就是一变。
“这片鬼雾你还能支撑多久？”
他向裁缝张问道。
“将军什么意思？”
裁缝张反问，语气不怎么着调。
“猾褢从你鬼门关跑出来的，你不解决吗？”
林动质问，声音不由提高三分。
吕小小望向吕平，抓起姐姐的手，眼神透着的意味倒是明显，想让姐姐劝一劝。
一边是二叔公，一边是拯救自己的林将军，她倒是不希望俩人发生矛盾。
吕平用绢布轻轻擦了擦嘴角，神色平静，冲吕小小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事。
“彭玉麟已经派出两支部队入了雾阵，那头猾褢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等将军出去，老夫撤走太阴招来阵法，鬼雾自然也就散了，那猾褢一身道行，阳光下平白削弱三成，也就不再成气候。”
裁缝张给出了一个还算合理的解释。
“我要借你的鬼雾遮掩，顺道杀个人方便吗？”
林动声音顿了顿，等着回复。
“敢问将军是想杀谁？”
裁缝张倒也半点不意外地问道。
“辰龙！得手了，我九你一，我要他身上那篇阴天子法身的练法。”
林动斩钉截铁道，这一成还是看在吕氏双姝的份上，让了一点利，不然，就林动那个貔貅性格，能把到嘴的肉给分出去？
“好。”
裁缝张也果断答复道。
他非寻常人物，林动能出手帮自个儿干掉一个惦记阴脉的贼人，他就算倒贴也乐意。
其中考量，却也非三言两语能够说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