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分歧

咔!

蓝成春手上铁棒匆匆招架,凶猛无匹的力量,轰袭而至,连人带棍,直接被一刀砸飞出去。

武夫练到一定程度,比如换血,就能够轻轻松松托举数百斤重物。

一个换血层次的武夫,穿着上百斤铁铠,手抓一柄八十二斤的青龙偃月刀,依旧能够在人群中杀个七进七出,展示有我无敌那种雄绝姿态。

蓝成春就是换血这一层次,皮膜肉身筋骨血,四大练里最后一练。

同时,他还有一门请神上身的大本事,但是从林动身上一刀劈砍下来的力道,别说数百斤了,怕不是一千斤都不止。

更夸张的是凶气戾气混杂在疯狂的刀意之中,如病怒之虎,疯狂之牛,实乃凶中之凶。

啪嗒!

蓝成春在房顶上连连翻了几个跟斗,才一脚扣进砖瓦,止住身形。

“哼,有意思。”

蓝成春从地上爬起,抹了一把嘴角,唇上满是殷红血迹。

“猴形大师?你就这点能耐?”

林动发出嗤笑道。

蓝成春咬了咬牙,却是直接摇头道:“我不与你打,今个儿,真和你动手,我就输了。有的是人能收拾你。”

“你不打,我打!”

林动箭步冲出,一张饱蘸怒气与邪气的脸,几乎撞到蓝成春身上。

“够了!”

一道震天响,如炮仗在耳边炸裂。

与此同时,破空的声音袭来。

林动脑袋嗡了一下,手里的鬼头斩一顿,没有劈出,一股极强的相抗力道从刀身上传来。

林动脑袋一拧,以一个匪夷所思的弧度转头看向后方。

蓝成春毛骨悚然,好似看到了一只披着人皮的恶鬼。

林动扭头望去。

看到的同样是马新贻那张怒火焚烧的脸,他手中一道两指粗的铁链,一头抓在手上,一头缠在鬼头斩刀身上面。

“我就说嘛,有人会收拾你的。”

蓝成春仰着脖子,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血迹,一脸阴森之气。

“争权抢功,殴打同僚,放走白莲护法,马新贻都保不了你呀,你死定了臭小子。”

蓝成春抹干血迹,嘴硬道。

谁知这时候,林动骤然松开鬼头斩,五指一并,双掌如刀,脚下一个弧形挎步,两记掌刀同时向着矮子蓝成春杀去,一刀砍去肋骨,一刀直取头颅。

呀!

蓝成春惊叫了一声,反应诡异,竟是先抓耳挠腮,头一偏,身子一拧,铁棒杵在瓷片当中,稳稳当当,他直接身子骨往上一缩,如上树时的猴儿,抓住铁棍,躲过了两刀。

林动贴身一记肘打以肩背撞开铁棍,一手横抓而过。

动作又险又急,蓝成春的五指生出了些许奇怪变化,他的指头又粗又短,但是劲力十足,猴爪猛地落在林动肩头,狠狠一勾。

撕拉!

林动身上的军服被扒拉开一大块,露出肌肉精壮结实的臂膀子。

蓝成春日夜修炼号称是能够铁块留印,捏骨碎骨的猴爪子,竟连一道白痕都没落下。

蓝成春的瞳孔缩了缩,心道不妙。

此时林动的一记掌刀骤然就要插入蓝成春的胸膛,一身绝世凶戾的杀气,完全不似作伪。

“这家伙是个疯子。”

蓝成春暗自后悔,早知道不该拿他来做筏子。

作为英王陈玉成手下四大金刚,他能与林动一介小卒有什么仇怨?

蓝成春真正想做的是要压马新贻一头,对付林动,不过是他投石问路的举动。

万万没想到的是——路没问到,他奶奶的,问到了一块硬邦邦的铁板。

真是吃了个大亏。

铁链横甩。

马新贻一咬牙,链条宛如蛇探头,一口咬在林动胳膊上,发出道道闷响。

好似铁蛇咬在了一块橡胶上。

词缀【蛮牛皮肤】是为林动增加防御,但是这种防御并非少林那种铜头铁臂,而是如同牛魔皮那般充满了韧性。

铁链将林动手给缠住。

林动凶戾之气,却并没有消止,强大的力道生生将马新贻都拖拽了过去,胳膊被缠绕,凶气未褪,林动一脚高高竖起,高过头顶,接着猛然落下!

亦如电影里的火云邪神,一脚踏碎半座赌档。

轰!

重重一脚狠劈而下,如同斧钺加身,蓝成春抽出铁棍,架在身前抵挡。

铛!铁棍打出一道明显的弧度,蓝成春整个人如同破布一般翻飞出去,直接被一记大脚,扫落到空中,然后重重落下。

屋顶的砖瓦,层层裂开。

轰轰!

房顶塌了。

林动一手抓刀,被马新贻用铁链一拖,两人同时跳下屋檐。

……

“草!”

“你为什么不听话。”

马新贻脸色气得通红道,脖子上青筋都在跳动。

一旁的张汶祥欲言又止,连忙将周围的士兵呵斥走,“他奶奶个熊,你们看什么看,都滚回去。”

张汶祥脸一板,那些士卒互相间对视一眼,纷纷背着长筒火枪,避过即将展开的龙虎斗。

“我想斩了他。”

林动毫不避讳说道,眸子同样猩红一片,杀气未消。

“斩斩斩?你以为你谁都斩得了吗?我还想斩了曾国荃,直接当天王呢?可能吗?”

马新贻也是气极,尸山血海里,捡回命的两兄弟头一次红了脸。

“他抢我功?你看不到嘛。”

林动脸色恢复了几分平静,可就是这种冷,反而令马新贻心头一阵悸动。

“我知道,我都看到了,兄弟!他抢你功,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他,可是你众目睽睽斩他,我拿什么给英王交代,别人是英王派下来的旅帅!是监军啊啊啊。”

马新贻拳头捏得梆紧,微微勾身,额头贴着林动的额头。

他粗糙的五指摁在林动肩上,咬牙切齿道:“他该死,我比你更想斩了他。但是不应该由你来动手,将军难免阵上亡,战场才是他的归宿。”

“懂不懂阴的?”

“况且,你知不知——明天英王就要来巡查。你斩他的人是打英王脸吗?这是在打我这个做大哥的脸。”

马新贻一字一顿。

“呵呵。”

林动一记冷笑。

“我们三兄弟,同生死,共富贵,哪儿有那么多破事儿,惹毛了老子们连陈玉成一起斩了。”

林动很想这样告诉马新贻,可这话最终还是梗在了喉咙上,而是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另一个让他心寒的问题。

“你今天为什么不通知我?”

“白莲教入城,就我一个人不知道消息!”

林动眉头一挑,那双怒火喷涌的眸子,终究是和马新贻对上,半步不让。

马新贻额头上都快要挤出“井”字来,铁青着脸。

“有我在啊,有汶祥在啊,一百多杆枪,能护不住你?”

马新贻还以为林动是在这件事上面生气,他做惯大哥,很难理解林动那种——渴望得到尊重的敏感心思。

又或是这个时代,上位对下位者,乃至于父对子,君对臣,大人对百姓!

一句我为你好,就能将一切的苦难,磨炼摁在下位之人的身上。

只要最终的结果,还算不差,达到预期……那么,就可以使“我对你好!”这句话成立。

问题在于,林动并非这个时代的人。

他心中自有一份骄傲。

“马——新——贻!”

林动一把扯住马新贻的衣领,一字一顿厉喝道:“我他妈告诉你,我拿你当兄弟,敬重你是大哥,是希望你拿我也当兄弟,当亲人看待。”

“而不是老子是你的手下,你他妈别忘了,是谁把你从尸堆里拖出来的。”

交织的怒火在两人中间不断的盘旋,酝酿。

“元觉,你怎么可以这样和大哥说话。”

张汶祥早就呵斥了左右。

这会儿周围只有他们兄弟三人。

哼。

林动狠狠瞪了张汶祥一眼,从废墟中抽出鬼头斩,转身即走。

张汶祥看了看张汶祥,又看了看马新贻,左右为难。

“让他走。”

马新贻紧闭着嘴,腹部发出闷雷般的声响,一口未吞吐的恶气,凶气不住在心腹中间来回冲刷。

马新贻抓住铁链的那只手,紧握成拳。

铁环被他一只大手生生捏成碎末。

淡淡的白烟,从马新贻头顶飘出,三兄弟之间,第一次发生重大的冲突。

“自古山水长相依,一时罅隙一世浓。”

“汶祥你莫要怪他,他现在还不懂事,以后会懂我的难处的。”

马新贻说这话时,如饮炭吞针,六尺虎躯男儿,眸中竟带点点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