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深年跟顾清晏说第二天回国的时候, 本来打算休息一下。
只是听到顾清晏的声音后, 便一刻也呆不住。
于是便立刻让林助安排了飞机,当天赶回去。
林助有些担心他的身体, 连着几日高强度工作,顺带还解决了顾清晏的事情。
吴岩多次提醒他, 时深年体质特殊,不能过度劳累。
一旦休息不够, 容易受到细菌感染, 比普通人更容易发烧生病。
林助不敢大意,提醒时深年多休息几个小时再上飞机。
时深年淡淡道:“我心底有数。”
林助便不再多说什么。
实际上他几乎没有见过这样冲动的时深年,他跟在时深年身边大概有十年了。
那时候时深年还没有毕业, 他同时在进修两个学位。
林助原先是时永兴的人, 后来脱离了时永兴的掌控,便一心一意跟着时深年。
他在时深年身边这么多年,见到的时总是克制、审慎的。
即使跟顾清晏谈恋爱那段时间,也是理智多于情感。
就像当年顾清晏离开,他一度以为时深年会去挽回。他提前准备好了直升飞机,找到了顾清晏的新住址。
一旦时深年下令,他们便能立即出发,一刻都不耽误。
只是时深年什么都没有说,他便也不再吭声。
倒是没想到四年后, 时深年变了。
以前的他,即使再想念,也会压下那迫切的欲/望, 等到第二天再回去。
现在的时深年,却是一天也等不了。
林助叹一口气,也不知这情况是好还是坏。
他对顾清晏也算有一些了解,两个受过家庭创伤的人,怎么才能彼此温暖呢?
时深年到国内的时候,已经快到黎明。
东边的太阳还未升起,天气还黑沉沉的。
司机将车子停在顾清晏的楼下,时深年坐在车里,望着那高耸的楼房。
深夜三四点钟的时候,正是最好眠的时候。
整个小区安静极了,就连各种小动物也陷入了静谧的梦乡。
黑夜之中似乎有一只大手,正蓄意撕裂这一片漆黑的夜空。
时深年在车里坐了一会儿,终于坐不住。
他已经将这一处的地皮都买下,想要一个公寓的门卡简直太简单不过。
他告诉自己,顾清晏睡觉沉,一旦进入深沉睡眠,在她耳边打雷都吵不醒她。
自己就去看一眼,看一眼就走,没有谁会发现。
十分钟后,一阵尖锐的惊叫响彻整栋大楼。
小婷的声音太过惨烈,还在拼命喊着:“晏晏姐,把房门锁起来,快点报警,别管我!”
顾清晏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过来,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小婷便又撕心裂肺喊起来:“晏晏姐快点,我拉住他了,你快点锁门!”
顾清晏一个激灵,快步起身。她脑海中炸了一下,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放手,是我。”
顾清晏这下彻底清醒了。
她走出房间,打开走廊里的灯。即使有了心理准备,也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小婷大约是听到了有人进来的动静,极其灵敏的将衣柜里的一根木棍拆出来,准备伏击门口进来的贼。
只是时深年警惕性太高,听到棍子挥动的声音,一下躲开,反手将小婷制在地上。
小婷为了保护顾清晏,怕贼进顾清晏的房间,不管不顾死命抱住时深年的小腿。
此时一个黑着脸站在走廊中,另外一个跪趴在地上。
顾清晏一时不知作何反应,面无表情的看了足足十秒,才有气无力开口:
“小婷,松手。”
小婷此时也认出来这个入室的贼竟然是高高在上的时总,她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松手,嘴里一迭声的道歉。
她小心翼翼的站起来,偷偷瞥了眼时深年。对方的脸色很难看,若是能够滴水,大约是浓黑的墨水。
时深年眼尾扫过小婷,小婷一个激灵。她其实是一个十分有眼力见的人,做事又快又好,不然凭借她的出身地位,也不可能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
时深年一个眼神,她就知道自己应该乖乖离开,不打扰他们。
但小婷更偏向顾清晏,即使她现在怕得要死,还惴惴不安的看着顾清晏,等待她的指使。
顾清晏静默片刻,才开口:“你继续去睡吧。”
小婷这才回了自己房间,她连忙躲进被子里,半点声音不敢发出来。
顾清晏没有回房间,她准备往客厅走。
时深年上前几步,二话不说将她拦腰抱起来。
“你!”顾清晏一惊,她还没有跟时深年计较为什么会出现在她家,时深年就做这样无理的举动,她简直生不起气来。
时深年将她抱回房间,坐在床上,弯腰从地上捡起棉拖,耐心细致的将毛茸茸的拖鞋给她穿上。
顾清晏刚刚走出去的急,拖鞋来不及穿,直到时深年替她将鞋子穿上,她才感觉到刚刚那一阵踩在地砖上,有些凉的过分。
时深年抱着她,单手捏住她的下巴,稍稍用力,将她的脸侧过去。
心疼的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
顾清晏洗澡的时候敷了一片修复的昂贵面膜,足够她吃一顿不错的火锅。
她为此心疼了二十分钟,等到揭下面膜,一边用剩下的精华液擦大腿,一边还在内心腹诽。
要不是颜灵,她也不用浪费这么贵的面膜。
但昂贵的确有昂贵的道理,等到这个点,脸上的指痕已经完全消失,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时深年轻轻抚着她的侧脸,仿佛上面还有深深的痕迹,心疼的目光根本压抑不住。
顾清晏心头软了一下,故意撇开话题:“你的手拿开,碰过脚的还碰脸。”
时深年轻声道:“我不嫌弃。”
顾清晏:“……我嫌弃。”
时深年眼底闪过一抹浅浅的笑意,随即想起这一巴掌,脸色又沉下来。
“疼吗?”
“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时深年哑声。
顾清晏有气无力道:“那你还问?换你被打一巴掌试试疼不疼?”
她实在有些累,还困得要命。本来就不是自然清醒,此时脑子糊糊的,一点儿也不想伪装情绪。
她本来就是一个挺坏的,有点毒舌的女人。
一点儿也不温柔,她恨不得所有得罪过她的人都倒霉。
顾清晏挣扎着时深年身上爬下去,甩掉了刚穿上的棉拖,迷迷瞪瞪钻进被窝。
她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原本还想去客厅跟时深年理论一番,此时却也没了精神。
她扯了扯被子,也不知怎么回事,手上一点儿力气也没有,扯了几下,都没有扯动。
顾清晏有些烦躁的拍了下被子,像是发泄一下的,嘴里嘟嘟喃喃两句,听不清再说什么,然后就没声了。
时深年看她迷迷糊糊的模样,心底柔软,他轻手轻脚替她将被子掖好。
顾清晏又清醒了一下,嘴里念叨了一句。
时深年侧耳倾听,听到她在说什么魔法显灵了。
时深年问:“什么魔法?”
顾清晏倒是有问有答:“被子……自己动了。”
时深年嘴角不可抑制的翘起一个弧度,这段时间满身的疲惫,都因为顾清晏不经意露出来的小可爱而抚平了。
他轻轻抚过顾清晏的秀发,侧耳凑上去,顾清晏似乎嘴里还在念念叨叨的。
时深年了解她,知道她睡眠质量奇高。就算有什么烦心事,即使上一秒还有些不高兴,下一秒就能倒头就睡。
而且大多时候睡上一觉,又能恢复平稳的情绪。
时深年以前总觉得顾清晏这样的表现是不在意他,否则为什么当他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时,对方却已经进入梦乡了呢?
但此时此刻,时深年只希望她能再没心没肺一些。他恨不得替她遮挡所有风雨,让她一生无邪。
时深年眉目柔和,低头听着她的念叨:“不过魔法……好像一直没什么用。”
时深年忍不住追问:“什么没用?”
顾清晏断断续续、口齿不清的呜咽:“就是……没用,巧克力棒,很好吃……我说不好吃,是骗人的……我想吃的……”
时深年心头一酸,他不知道顾清晏说的巧克力棒是什么,但大概能猜到跟她幼年的经历有关。
时深年低声回复:“想吃就买,给你全部买下来。”
顾清晏似乎听明白了,先是嗤的笑了一下,似乎有些高兴,做梦都能笑醒。
而后又清晰的知道自己这是在做梦,她紧跟着摇摇头:“买不起的,好贵的……”
倒也不是真的买不起,只是对于后来一直有着这个执念,直到上了小学才看到这个巧克力棒的顾清晏来说,真的好贵。
她几乎每天放学,都能看到那一家店。
每一次,她都不会有任何的停留。她急匆匆的走过,仿佛只要看不到,就真的不会在意一样。
可她就是在意的。
她可真的矛盾啊。
顾清晏翻了个身,好像这个梦已经过去了,进入深层睡眠,任凭时深年再怎么诱导,她都没有再开口讲话。
时深年微微吐出一口气,他也很累了。接近十个小时的飞机,出发前还一直在处理工作,好久没有闭眼。
他脱了外衣,将自己的身体放松,轻轻躺在顾清晏的身边。
他很累,但思绪太过清晰。
时深年向来难以入睡,每天没有两三个小时,根本没办法进入睡眠状态。
只是这一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想着顾清晏嘴里的巧克力棒。
想了没多久,便昏昏沉沉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