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小厮敲响魏府别院的后门。
“谁呀?”负责值夜的下人打着哈欠走过来询问。
“我,快开门。”
大门打开,小厮急忙溜了进来,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扔给下人:“别告诉其他人我夜里出去过。”
“哎,哎!”值夜的下人揣好银子进了屋。
不多时大门突然又被敲响。
“怎么又来人了?大晚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下人嘟嘟囔囔的打开门,突然眼前一黑,摔倒在一旁不省人事。
小厮带着神匆匆跑到后面的卧房
魏云祥已经等候多时了,见他回来激动问:“东西买来了?!”
“嗯。”小厮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
魏云祥一把夺过来,他小心翼翼的打开纸包,皱起眉头道:“怎么就这么一点?”
“我的少爷啊,现在外面查的多严啊,这一点都不好买。”
“行了行了,你下去吧,记得把门关上。”
小厮关上门退了下去,孟祥拿小指甲拨了一点神药,放在提前准备好的香炉里点燃,一缕青烟缓缓的飘出来。
魏云祥吸了一口,舒服的整个人都瘫在塌上,这才是神仙过的日子。一想到这些神药用完了,他又要被那泼妇逼着戒毒,心中就忍不住愤怒。
“早晚休了那泼妇!”
“砰!”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魏云祥吓了一跳,以为被夫人发现了自己偷偷吸食神药,吓得连忙抓起茶杯浇灭香炉,嘴里大喊着:“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男子轻笑声,魏云祥抬起头,见三个头戴兜帽,蒙着面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进了自己的屋子。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魏公子别怕,我们不想害你,只想让你帮个小忙。”男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纸包,放在桌案上。
“这里有半斤神药,足够你吸一年。”
魏云祥瞪大眼睛,半信半疑的捡起纸包闻了闻,熟悉的味道充斥鼻尖,他兴奋的眼睛都红了。
“你们想让我干什么?”
“月神在上,请公子帮我们出城。”
三人都是清虚教众,这些日子上京查的非常严,为了杜绝城中潜藏□□余孽,兵马司和禁军每日都会在城中巡逻。
进出城门更是困难,不光要有通关文书,还需要户籍证明,一旦发现异常,直接扣押毫不留情。
他们前几日派手下伪装成普通百姓混出城,结果在城门处查出户籍不对劲,手下刚要逃跑就被城楼上的士兵射杀了。
就在三人束手无策的时候,碰上来购买神药的小厮,顺藤摸瓜找到了魏云祥。
“不行不行。”魏云祥吓得连忙摆手,若是被他爹知道,还不得打死他!
他这人胆子特别小,当初就因为不敢去参拜月礼,才躲过那次抓捕。
魏云祥一口回绝道:“神药我可以花钱买,想让我帮忙混出城肯定不行。”
为首的人冷笑一声:“魏公子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吧,我们若是活不成,还能让你苟活?”
魏云祥脸一白哀求道:“你们找错人啦。我真没那个本事。”
“你爹掌管兵马司,总会有办法的。”
这边屋里的声音惊动了隔壁房间,魏云祥的夫人秦玉霞披着衣裳坐起来。
丫鬟刚要点灯被她拦下,秦玉霞摸黑穿上鞋,悄悄走到二爷的门口,贴在窗户边听里面的对话。
“魏公子只需去兵马司借一枚通行令牌,我们三人伪装成你的仆人,很容易就能出城。”
“那……那我明日试试吧。”
“多谢魏公子,这些神药只是定金,若能把我们送出城,还会送给公子更多神药,保管你享用不尽。”
魏云祥吞了口口水,他哪禁得住这巨大的诱惑啊,“我怎么联系你们?”
“公子只需取来令牌,我们自会来联络你。”
“好好好。”
门外秦玉霞握紧拳头,不动声色的回到卧房。
“夫人,二爷房里怎么了?”
“没事,睡吧。”秦玉霞枕着胳膊,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她是将门之后,祖父是镇守西南的秦风将军。从小在祖父的身边耳濡目染下长大,性格非常强势。
刚入府时,她也曾想要改变丈夫,让他成为祖父那般的人。谁成想这些年自己费尽心力,魏老二却还是一滩烂泥扶不上墙。
秦玉霞越想越气,擦干眼泪心中已经做好决定。
*
第二天,魏云祥换好衣服准备出门。
他刚走出门口就被娘子叫住,“你要去哪?”
“我…我出去溜达。”魏云祥嘴上说着要休妻,可却不敢真休。虽然秦老将军已经过世,但以他爹和秦家的交情,他若休妻必然会打断他的腿。
“呵,溜达。”
魏云祥被夫人的冷笑声惊起一身鸡皮疙瘩,想想那些神药,硬着头皮色厉内荏道:“我一个大活人还不能出门了?再说娘只要我戒掉那东西,却没让我禁足在家。”
“好,今天你走出这个门就别后悔。”
平日秦玉霞对他威逼惯了,魏云祥也没放在心上,招呼了小厮去备车出了门。
等他离开后,秦玉霞将提前写好的和离书放在正堂,自己则骑马朝兵马司跑去。
*
“你说什么?!”魏浩拍着桌子站起来,眼睛瞪得溜圆。
“儿媳句句属实,公爹若不信现在便派人去城门处拦截,应当能截住二爷。”
“这个畜牲!”他抓起桌子上的佩剑便冲了出去。
秦玉霞知道公爹是个火爆脾气,怕他一怒之下一剑砍死自己儿子。
魏老二死有余辜,可公爹对自己慈爱有加,不能让他后悔一辈子。
秦玉霞立刻让兵马司的士兵去魏府一趟,通知老夫人一声,二公子惹怒了老爷,恐怕要遭殃。
然后跟着魏浩一同去了城门处拦截魏云祥。
此时的魏云祥还不知自己的行动已经暴露,他刚从好友家出来,从他那借了一块兵马司出城的通行令牌。
他拿着令牌往回走时,马车突然被一个货郎拦住。
马夫拉着缰绳道:“去去去,我们不买东西别挡路。”
谁知货郎扔下扁担,二话不说便上了车。
“魏公子,别来无恙。”
“你,你是昨晚那个人!”
“既然已经拿到令牌,接上我那两个朋友直接出城吧。”
魏云祥咽了口唾沫紧张的说:“咱们可提前说好了,我帮你们混出去,你们可不能恩将仇报!”
男人掀开车上的帘子悄悄向外张望,“放心,我们不是那样的人。”
没过多久马车行驶到一处胡同被人拦住,一男一女打扮成小厮丫鬟模样上了马车。
“走吧。”
魏云祥打量着三个人,从始至终只有那个假货郎跟自己说话,剩下的两人一句话都没说过,他怀疑那两人不是哑巴就是聋子。
很快马车行驶到了西城门处,之所以走西门是因为魏云祥借的这枚出城令牌就是西城值守的令牌,走西门更容易一些。
城门口排了长长的队伍,这阵子因为进出城盘查的比较严,所以速度慢了许多,要等半天才能通过。
中途车上的三人不停的掀开帘子朝外张望,又怕引起旁人注意,每次只把帘子掀开一条小缝。
打扮做丫鬟的女人小声跟那男人说了几句话。
魏云祥惊讶的看着她,心想这人居然不是哑巴,但说的话有些奇怪,他一句都没听懂。
假货郎道:“守城的士兵不会朝我们要户籍和文书吧?”
魏云祥拍着胸口道:“放心吧,我拿的可是值守的牌子,他们不会阻拦我们的。”
半个时辰后,马车终于行驶到了城门口,魏云祥让车夫把令牌递过去。
负责盘查的士兵接到令牌后神色一变,走到马车旁边询问:“车上可是张大人?”
魏云祥道:“是我,出城办点事,快让我们出去。”
“大人请稍等,我这就去让他们放行。”
魏云祥朝车上的人笑笑,“看吧,我说他们不会拦我的。”
马车继续向前行驶,车上三人慢慢放下戒心。
就在即将通过城门时,车身突然晃动了一下,然后停了下来。
车上的人吓了一跳,假货郎拔出刀抵在魏云祥的喉咙上:“怎么回事?!”
魏云祥比他们更紧张,大喊道:“怎么不走了?”
没有人回答,因为赶车的车夫已经被士兵带走了。
丫鬟打扮的女子悄悄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身体瞬间僵住。
旁边的男人急切的用倭语询问她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马车四周,围了上百个士兵,最前面身穿盔甲,手拿利剑的正是魏云祥的亲爹——兵马司统领魏浩。
车帘打开,假货郎胁迫着魏云祥。
“魏统领,您家二公子在我手上呢,我们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可二公子与我们不同,您放了我们,我们放了二公子如何?”
“你们想拿他要挟我?”魏统领面色平静,根本没放在眼里。
魏云祥吓得脸都青了,这会他都顾不上自己被匪徒胁迫了,心里只剩下一个想法,他爹会杀了他,一定会杀了他!
三人见魏浩不同意,假货郎焦急的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刀刃刺进魏云祥的脖子,鲜血瞬间流了出来。
“快跟你爹说,让他放我们出去!”
魏云祥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
自小他便活在父亲和大哥的阴影之下,魏浩是一名严将,对部下严对自己的两个儿子更严。
偏偏他就是那个不争气的,从小到大干啥啥不行,挨过的打数都数不过来。如今自己干出这种事,他爹一定会打死他的!
“爹……”
“别叫我爹!我没你这个畜牲儿子!”魏浩怒发冲冠,大有一剑攮死他的冲动。
“别往前走了,再过来……我真会杀了他!”
“哈,杀了正好,省得我动手!”
“爹啊……”他知道父亲看不上他,要不是大哥早逝,父亲都未必会认他这会儿子
魏浩指着他怒斥道:“混账东西,谁让你沾那东西!谁让你入那狗屁清虚教的!老子一世英名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废物!”
魏云祥涕泪横流,虽然知道父亲看不上自己,可从他口中听到这些话,心里还是难受的要命。
废物……没错他就是个废物,跟自己英明神武的大哥比起来自己连废物都不如。
“对不起……对不起给您丢人了。”
“你还知道丢人?我要是你就一头撞死得了!”魏浩气急了,他是真没想到二儿子会跟清虚教扯上关系。听儿媳说,老二已经吸食神药有半年之久,夫人一直拦着不让她告诉自己。如今他竟然敢私自带清虚教的人出城,真是慈母多败儿!
魏云祥苦笑着想,是啊,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啊,他这辈子胆小怯懦,父亲看不上他,妻子嫌弃他扶不上墙,就连母亲对她的溺爱也是因为大哥早逝。
他窝囊了这么多年,不知从哪来得勇气,突然挣脱了控制朝刀刃撞去。
刀尖瞬间穿透脖子,鲜血喷涌而出,倒下前魏云祥心想,刀子割在脖子上可真疼。
“云祥!”魏浩目眦欲裂,士兵同时冲过来,将三名清虚教徒控制住。
魏浩抱着儿子的身体,捂住他的脖子上的伤口,可鲜血依旧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淌。
“爹……爹……”
“爹在,云祥爹在这!”魏浩把脸贴在他的脸上,听着他说话。
“下…下辈子…儿子就不投胎到你……你家了。”
魏浩如被雷击,他呆呆的看着儿子的脸,怎么瘦成这个样了……
脑海里的画面一闪,依稀记得那是一个秋日的午后,他将五岁的二儿子扛在肩头,小胖敦抱着他的脖子,嘴里甜甜的说:“祥儿最喜欢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