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骁骑马狂奔回到军营,把马鞭往侍卫手里一扔,翻身下了马。
“马震威呢?”
士兵连忙道:“马副将出去了,下午应当能回来。”
“去,叫几个人马上把他给我找回来!”
“是!”
不多时,马震威笑呵呵的赶了回来:“将军您回来啦!我还以为你们得下午能到呢。”
掀开营帐的门帘,马震威收起笑脸,任谁都能看出赵骁正在生气。
“你过来。”
马震威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心里七上八下,谁又惹老大生气了?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军营里怎么样?”
“挺好的啊!将士们每日勤加训练,俘兵也认真砍树,没出什么事啊。”
赵骁看着他的眼睛问:“就没别的事想跟我说?”
“啊,对了!最近我结实了一个朋友,他人是真的不错!说话也招人听,而且他的理想跟竹公子一样,都是想要掀翻朝廷,带领百姓们过上富足的生活!”马震威把张义夸的天花乱坠,丝毫没注意赵骁脸已经黑的像锅底灰。
“将军,要不要我帮您引荐此人?我想您一定会喜欢他的!”
赵骁冷笑一声:“好啊。”他倒要看看这个张义是何方神圣。
*
张义住在相逢居客栈,这会正给几十个百姓讲当初推翻县衙的事。
“还记得那日是个雷雨天,滂沱大雨像撒豆子一般,哗啦啦的下个不停。百姓们却纷纷打着伞出来,所谓何事呢?原来是为了一桩冤案!”
“中州府长明县有一户姓刘的人家,当家的二十出头是个木匠,媳妇比他小两岁,才十八岁正是芙蓉一般的年纪。夫妻二人成亲没两年,家里只有一个刚学走路的奶娃娃。”
“这日,两人带着孩子赶着牛车去县里送家具,却不想因此招惹上了横祸!”
旁边的百姓纷纷屏气凝神,被他勾起了兴趣。
“县里有一户姓贾的富贵人家,在刘木匠这订了几把椅子,夫妻二人来送货。天气炎热,门房好心让小娘子抱着孩子进院纳凉。却不巧碰上了贾家的小公子从外面回来。”
“这贾公子是个色坯子,见到香汗淋漓的刘家娘子便走不动路了,当即让随从上前询问她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刘娘子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小厮问她什么,她便回答了,没想到就此埋下了祸根!”
“那日夜黑风高,贾公子带着十来个打手悄悄来到了刘木匠住的地方,二话没说便砸开了门,从床上拽出刘家小娘子。”
“刘木匠抱着孩子紧追其后,却被贾家少爷狠狠的踹了翻在地,父子俩跌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妻子被人带走了,可怜那还不会说话的娃娃,只会抱着爹爹哇哇大哭。”
听故事的百姓闻之纷纷落泪,几个月前庆王攻入徐州的时候,有多少小娘子被糟蹋死,又有多少娃娃没了娘?
“后来呢?刘娘子找回来了吗?”
旁边人纷纷责怪他:“勿要打断义王,让他继续讲。”
张义继续道:“刘木匠一怒之下便去报了官,却不想贾家早买通了官府,非但不还人,竟然还要打他的板子!”
“百姓们气不过,便自发围着县衙想帮忙讨说法,可县令执意要行刑。大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刘木匠被打的苦苦哀嚎。就在这时,让人没想到的事发生了,刘木匠两岁的儿子竟然走到他父亲身边,挡着父亲不让衙役打板子。”
大伙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刘木匠怕伤到孩子,推着他远离,可两岁的孩子懂什么,越推越不走,那丧尽天良的衙役竟然举起刑棍砸在了娃娃的身上……”
“哎呀!”大伙惊叫出声。
“我实在看不惯,振臂大喊:“冲进去救人!”数以千计的百姓冲进了衙门,救出刘家父子,将作恶多端的县令活活砸死!”
“好!义王好样的!”百姓们纷纷鼓起掌来。有的人还擦着眼泪询问:“那刘家夫妻后来团聚了吗?”
“团聚了,之后我又带着一众百姓又冲到贾家,救出了刘娘子,将强抢民女的贾家少爷绑到大街上,让百姓唾骂他!”
“好!”又是一阵鼓掌声!
张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着欢呼的百姓心里一阵得意。这故事他已经讲了十多遍,可依旧人人爱听。大概普通人的事比较容易跟老百姓共情,特别是这种报应不爽的故事。
其实这件事半真半假,真的是刘木工家娘子确实被抢了,假的是他并没有胆量报官。而是贾家少爷花钱想让官府打死他,没想到误伤了孩子才激起民愤。
后来这些百姓便是第一波跟着他造反的人。
站在门口的马震威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朝他走了过来:“义王!”
“马兄弟,你刚刚走的匆忙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我们将军回来了,刚才叫我回去问话。”
张义眼睛一亮,既然将军回来了,那城主应该也回来了吧。他对这个神秘的竹公子可是好奇极了。
“我跟将军提了你的名字,将军也想要结识你。”
“真的吗?”张义有些受宠若惊,连忙道:“那快带我去吧,别让将军等急了。”
*
张义跟着马震威来到军营,看着校场上练得火热的官兵,他心中一动。
当日在中州时,他因为目光短浅并没有想过练兵一事,所以才在盛军平叛时落荒而逃,如果他手底下能有这么些精兵强将,就算是盛军来了又如何……
“义王,快点啊。”马震威朝他招招手,两人一起进了赵骁的营帐。
一进来张义便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抬头看了眼这个姓赵的将军,见他年岁不大,可身上的威仪却让人心惊胆颤。
说白了,半年前他也不过是个白身的秀才,当了几个月的义王并不能让他涨多少见识。
“你就是义王?”
“不敢当,不敢当,叫我张义就好。”
赵骁哼笑一声:“你从东州逃出来的?”
“啊……是,是的。”
马震威道:“将军,义王他们且战且退,最后只剩下这么几个人,能逃出很不容易了,您莫要看轻他。”
赵骁看了眼这二愣子道:“你听他说的?”
“是啊!”马震威将张义讲的故事复述了一遍。
“盛军攻城那日,义王率领数万民众奋起抵抗,奈何兵器不如盛军,百姓也没有作战经验,苦苦支撑了七八日被盛军破了城门。”
“义王本想留在城中跟百姓共存亡,贺将军怕他被俘,便私自敲晕了带到咱们徐州。这一路义王几次想要回去赴死,都被他们拦住了!”
“义王还打算借一万兵马打回中州,给百姓们报仇雪恨!”
马震威越说越敬佩:“这样有胆识,有抱负的人,难道还不值得我们深交吗?!”
张义笑着摆了摆手:“马兄弟谬赞了。”
“您当得起!”
赵骁看着二人这副兄友弟恭的模样,火噌噌的往上烧。
“既然他这么厉害,你便跟着他吧,将你的军服脱掉,明日起不用再来军中了。”
“啊,啊?!”马震威愣住,“将军这是为何啊?”
“我看你这么崇敬他,跟着他不是更好?”
“没,没有,我不走……我不走。”马震威扑通跪在地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掉,这才后知后觉到赵骁生气了,而且气的不轻。
旁边张义也吓了一跳,不明白这个赵将军为何突然发火。
赵骁起身走到马震威身边,照着胸口踹了一脚,“斗大个字不识,竟然跟人家称兄道弟起来,也不怕让人给你卖了!”
马震威不敢还嘴,爬起来低着头挨训。
“你他妈知道他是什么人?听他编几句瞎话就被哄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张义颤颤巍巍道:“赵将军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赵骁抬起手扯了他个大嘴巴:“闭嘴!老子让你说话了吗!”
这一巴掌打的张义掀翻在地,满口是血,他惊恐的看着这个暴怒的男人,自己好像招惹上了不该招惹的人。
赵骁继续道:“中州被攻,你知道死了多少无辜的百姓吗?”
马震威摇了摇头。
“上万人!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就因为相信了这个骗子,被盛军拉到城外砍头射箭,活活虐杀死,而你口中的义王早他妈提着裤子跑了!”
马震威震惊的抬起头:“这……这是真的吗?”
赵骁拎着张义的衣领把人拖过来:“你自己告诉他,是不是真的?”
张义没想到中州发生的事他们已经知道了,顿时面如死灰,张张口只能解释道:“我没想到……盛军会杀他们……”
“畜牲!”赵骁抬手把他扔了出去,摔的张义惨叫一声。
马震威瞪大眼睛看着他,想起这些日子,自己居然跟这种贪生怕死的小人称兄道弟,心里顿时恶心的不行。
“同为副将,杜冲为何能坚守本心不被他所迷惑?马震威,你太让我失望了!”
马震威鼻涕眼泪流了一脸,砰砰磕了几个人头道:“将军,是我错了!我自愿卸任副将之职,从小兵做起,立下功劳再做您的副将!”
赵骁点头同意,让他下去了。
营帐里只剩下他和张义两人,张义趴在地上装死,希望能借此饶他一命。
头顶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不想死就给我起来。”
张义吓得连忙爬起来,跪地磕头求饶。
“跟我去见一个人。”
张义不敢拒绝,连忙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要不是宋玉竹想见一见他,赵骁早就把他砍了,这种人留着就是祸害!
把人带到楼中楼,张义跪在地上不敢造次。
一个声音突然从头上传来:“你就是张义?”
“草民张义拜见大人……”这回他不敢再用义王自居,他的那点老底早让人揭了,再装下去没准小命都保不住。
“抬起头。”
张义颤颤巍巍的抬起头,四目相对,他惊讶的发现眼前这人年轻的过分!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
他就是徐州城的城主竹公子?
宋玉竹简单的问了他几句话,张义一五一十的回答。
他本来就是个秀才出身,没什么见识,在宋玉竹面前又有些拘谨,丝毫没了往日能言善辩的模样。
宋玉竹想到此人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百姓,心中满是厌恶,挥挥手命人把他带了下去。
赵骁问:“这人还留着吗?”
“暂时先留下吧,将来兴许能用上,把他送到柳燕子手里,让他好好调.教调.教。”柳燕子与马震威不同,他在江湖上闯荡这么多年,一眼就能看出这人什么德行。
宋玉竹笑着问:“小马怎么样了?”
“自己辞官了,回兵营里做大头兵。”
“也好,他年纪轻经历的事少,这次当做教训,以后可不能再轻信别人。”
“剩下的其他人怎么办?”同张义一起来的还有七八个人。
宋玉竹道:“若是遵纪守法,暂且让他们在城里待着,如果不服管教直接撵出去,让他们自生自灭。”
赵骁点头说:“好。”
交代完正事,宋玉竹道:“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我打算带全哥回家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