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很抱歉占用公共资源,思考了很久还是决定站出来诚实地面对大家。对我的粉丝们说声抱歉,因为我个人的不成熟,造成了很多的困扰,现在我处于单身状态中。”

啰嗦了一堆,重点还是最后一句话。这位偶像承认恋爱了,又火速分手,虽然也不算什么红人,还是让微博炸了锅,上了好几个热搜。

不管偶像态度看起来多诚恳,往下一翻评论,几乎都是已经黑了头像的粉丝正在回踩,痛心疾首贴图:“你还单身状态?跟炮友凌晨三点还在打王者,十点就宣布单身了?”

还有大粉也出来爆料,语气里也是充满了恨铁不成钢:“小透明的时候你就炮友不断,每次都在给你打掩护,没想到红了还是不知道收敛,被拍到三天换两个嫂子,真是后悔粉过你。”

这些倒是没什么,都是常规言论罢了,倒是有一条评论比较独特,说:“粉丝这么信任你,你却一直在撒谎,从头到尾什么母胎单身从不恋爱的人设都是假的。为你控评做数据的时候你在给嫂子买包。我不是在乎你谈恋爱,但不诚实是最大的偶像失格。”

看着充满了情绪的最后一句话,因为实在太过好笑,贺言看着手机,都出现了细微的表情。

经纪人便问:“看什么呢?”

“偶像守则。”贺言关掉了页面,“最重要是不能说谎。”

经纪人果然也觉得滑稽:“说实话他们难道会乐意?只是没有把谎话给撒好而已。”

她其实也大概猜到了贺言在看什么了,今天爆出新闻的这位偶像,之前还跟贺言炒过CP,也一度上过某浪CP榜第一,甚至现在都还有不少CP粉。不过他们私下连朋友都不算,甚至有过利益冲突,这一出事,贺言也自然去看热闹。

经纪人又说:“不过你对我可不能撒谎,说好了,谈恋爱可以,要先告知公司,我们才能准备好预案。”

贺言心想,拉倒吧,就你们能准备什么好的预案,来来回回不过就是给女方泼脏水、装死、让艺人出来卖惨那些老套路,不帮倒忙我就谢谢了。

但他还是说:“嗯,我知道。”

这个公司虽然不至于像自己粉丝骂的那么差,但业务能力也没有高到哪里去,如果不是当时参加选秀一定要签绑定的公司,绝对不是贺言的首选。还好一年半的合约期马上就要到了,公司也心知肚明贺言不会续约,自然也不打算给贺言正经谋划事业,只会利用剩下的时间,给贺言接一些酬劳高抽佣也高的工作。

不过比起那些纯粹为了捞钱的各种品牌大使、挚友以及电子刊杂志,这次要去的工作,已经算得上正儿八经了。是个演戏的综艺,已经签了三期,至少保证贺言能有三期的镜头,而且配置挺高,全都是知名导演、编剧和影帝影后当评委,甚至让贺言都有些惊讶公司难得靠谱。

“节目组主动找上门的。”然姐说,“小李查收邮件的时候本来都直接过滤掉了,他说觉得这种肯定是为了让你出丑,把你剪成反派的。结果人家导演直接打电话到吴总那里了,我才知道这事。”

这是执行经纪的解释,把事故推给查收邮件的小喽啰,至于到底是谁搞的鬼,贺言也懒得再关心了。

车速渐渐放缓,贺言看见外面那熟悉的立柱和标识,原来已经到机场了。

助理去拿行李箱,贺言也把墨镜和口罩都戴好,明明遮得整张脸都快看不见了,但然姐依然能感觉到贺言面罩下面的表情已经随着声音一起变得甜了起来:“那我下车啦!那边说要封闭式管理,可能要收手机,有事漂流瓶联系喽!”

明明刚才还在一脸不耐烦地玩着手机,出车门有粉丝的时候就能秒变语气,然姐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与贺言的对话。她想,对粉丝撒谎是丑闻,但一骗到底不露破绽,就会变成一种美德。

早上的VIP通道人并不算多,虽然起了个大早,但贺言还是有精神去一个个接粉丝递过来的信。有些粉丝似乎是第一次来,过于激动,一直往前想再近一些,整个人潮都随之而动,贺言一个趔趄没站稳,差点摔了。

还好身后恰好有人在排队,他就这么靠在了那人背上,贺言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

这位旅客似乎并不在意,点了点下巴就继续转过身去接电话。

那边助理已经安抚好了粉丝,提醒她们要守好秩序,粉丝们也安静了不少,只剩下站姐咔嚓咔嚓的快门声。

“都捂成这样了,你拿几万块的相机拍,和几千块的手机瞎拍差别也不大。”贺言突然说。

站姐愣了,边上的人也笑起来。

贺言话一出口,自己也吓了一跳,他本来只是在心里想,一不留神就说了出来。

但也不是什么不好的话,站姐倒是挺高兴的:“机器都带来了,如果不用,那亏了啊。”

贺言其实也没有想这么出来,他大部分时候走机场也会做好妆造,虽然日常不会浓妆,但从不邋遢憔悴。只是这次节目组专门打了招呼,说要求素颜过去,他昨天熬夜赶通告,今天又连眉毛都没画,自然不能让人拍图。

“节目组非要让纯素颜去拍照,”贺言嘀咕道,“我看拍完就要让我滚出去领盒饭了。”

粉丝全都笑了起来,她们都觉得今天的贺言格外有意思,毕竟能追到vip通道来的,大部分都跟过不止一次,贺言平时也会跟他们说话,但今天……似乎总有些区别。

但笑不出来的,只有贺言一个人。

太奇怪了,已经第二次了,他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可没有想说出来让粉丝听到。

言多必失,贺言决定闭嘴,安静地登上飞机,在飞机上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被什么真性情人设给蛊惑了。

咬住下唇,贺言安心排着队,前面的男人依然在打电话,不过似乎语气更激烈了一些,他甚至能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

“你知道你惹了多大麻烦吗?人家都放话要封杀你了!要不是叔叔阿姨出面,你五年内都别想有工作。”那边的人说。

“哈。”这人却发出了轻蔑短促的笑声,“我要声明,这次可不是我先找事的,我都没有动手,只是跟他说,就算我哪天真混不下去了要被潜规则,我也不会选一头三百斤的猪。这话有错?”

那边好像要被气晕了,声音含混不清,贺言也不太能听见。

“你烦不烦。”前面的人正在缓慢行进,打电话的人单手从钱夹里找着证件,还要推着手里的旅行箱,这让他有些暴躁,“我反正不会改的,如果跟那些人一样活得那么虚伪,我不如去捡破烂算了。”

就这么几句话,贺言也基本可以确定,这人是个傻X。

显然电话那头的人也是这么想的,不知道说了什么,刺激到了这位傻X,让他一边把证件递过去,一边恼怒了起来:“怎么不可能,我告诉你,我肯定能找到跟我一样的人,从来不会说谎的人!才不是白日做梦,你等着吧,说不定我一挂电话就找到了。”

一说完,他就拖着箱子往前疾走,怒气冲冲。

“诶!”贺言叫了一声,但那人没搭理,贺言只好把面前的东西拿起来,又叫道,“崔远洵,你身份证没拿!”

这位崔姓朋友只好止住他气势汹汹的步伐,带着一点惊慌快步走回来拿证件。

“谢谢。”崔远洵说道。

贺言为了安检,刚摘了墨镜和口罩,虽然粉丝都在后面应该不会拍到,但他还是眉宇间带着点忧心。这让崔远洵把身份证拿过去之后,还多看了贺言两秒,

相对地,贺言也被迫多看了几秒崔远洵。看崔远洵转身,贺言一边把自己的身份证递过去,一边跟自己说:“明明长得还不错,怎么脑子像被驴踢了似的。”

安检人员正在核对机票信息,没有听到。粉丝们也离得比较远,也没有注意到什么。助理去托运行李了,现在也不在。

只有贺言一个人,冷汗浸身,脚底仿佛凭空生出了巨大旋涡,要将他吸附进去。有生以来,贺言从来没有这么恐慌过。

他甚至极不得体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但又一次,他听见了自己发出来的声音。

人在婴儿时期,学习发声,是意念和声音同时出现,比如小孩想要玩具,他指着玩具就说:“要。”所以人们总说,小孩不会说谎。

但人渐渐长大,学会了文字和逻辑,大部分时候说话,都是先组织语言,再用发声器官表达。少部分特殊情况会“情不自禁”,比如热吻表白时说出的“我爱你”,比如骂街时的“wcnm”。

而贺言现在就属于特殊情况,他不想说话,却听到自己在说:“我靠,我为什么一直说实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