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繁星闪烁。
在这夏日午夜,本是乘凉纳福、听曲闲聊之时,但此刻泰合城各坊市却一片紧张。
各坊市灯火通明,百姓躲在家中瑟瑟发抖,武侯及军士们小心巡逻,生怕有人暗中作乱。
街道上,马蹄声声,喧嚣不断。
“去那边看看!”
“再调一队人上城墙!”
“干什么的,城中已经宵禁!”
南晋兵临城下,整个府城战力皆以被调动,从公门衙役到守军,从逃难离散的府军到城中江湖法脉弟子,全被召集,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然而,百姓却感不到一丝安心。
南晋大军太多了,
他们敢放孽龙祸乱天河,
什么事做不出来!
城墙碉镂上,一座座法坛、一台台弩床林立,几乎武装到牙齿,所有人都死死盯着城外。
夜色下,那里篝火一眼望不到尽头,煞炁滚滚升腾,还有许多高大妖兽发出嘶吼声。
曲州王独孤韫站在城墙上,看得眼皮直跳,随后转身走入碉楼之中,满脸担忧道:“王兄,我们能守住么?”
里面,赫然是独孤毅等人。
独孤毅沉声道:“放心,貔貅军已掌控地脉,虎贲与骁骑二军暗中换防,铁道人他们也重新立起五雷法坛。”
“我等虽兵力不足,但占据城防之利,明日定要给他们好看!”
独孤韫还是一幅慌乱模样,“可那夏侯伯明传信说,要屠城立威…”
“你怕了?”
独孤毅冷眼一瞥,“百万乱军入城,屠不屠城又有何区别,不将他们挡在此地,死的人更多!”
说罢,扭头望向铁道人,“真人,可曾联系上广元教主?”
铁道人脸色难看,“教主去了天都龙首山,无量山以社稷神坛传信,但毫无音讯。”
独孤毅沉默了一下,“多事之秋啊…”
他心中实则有些恼火,如此紧要关头,身为大燕护国真君,却不见踪影,着实不该。
但广元真君地位尊崇,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铁道人微微摇头,拱手道:“王爷,我等还收到消息,须弥宗莲花大师、山海书院张夫子,皆带高手前来助阵,三教共设大阵,定能挡住南晋军阵。”
“就是外面围满大军,那条密道又被咱们封闭,难以进入城中。”
独孤毅沉声道:“此事交给王玄,顺便告诉他,玄鸟军元帅独孤策已聚拢残部,会配合他行动。”
“我不管他用什么手段,明日与我等内外牵制。一不可让南晋大军破城,二要将其拖住,等待饕餮军合围。”
“是,王爷!”
……
曲州艮元山南麓高山之巅,怪石嶙峋,古松茂密,繁星满天,夜风呼啸。
就在这时,一道道虹光从天而降,落于山崖各处,皆是大袖飘飘的和尚,或手持经幡、木鱼等法器,或生就长耳、长眉异象。
正是须弥宗佛门大德。
须弥宗作为大燕佛门之首,不似太一教活跃,门中高手平日除了镇邪驱祟,大多闭关清修。
对于大燕南征,他们的态度并不积极,只是暗中联系南晋灵禅宗,准备在大战之后消弭天下戾炁。
惊闻九曲天河一事,如今却是动了金刚之怒,门中高手尽出。
为首之人是一名白衣老僧,长耳垂肩,端坐于莲台之上,身旁一尊琉璃佛塔上下悬浮。
老僧正是须弥宗副教主莲花僧。
呼~!
附近山崖云海白雾涌动,地炁流转,滚滚白雾竟然形成个硕大太极图,散去后已出现数十名儒袍老者。
他们身后还有三百青衫弟子,各个身背利剑,眉心皆配琉璃坠,血光流转。
这个东西原本是种饰品,男子为眉心坠,女子贴花钿,但他们所配显然不是凡物,血光氤氲,浩然炁冲天,却又带着一股子惨烈。
前方为首老者双目隐现太极氲,正是山海书院阴阳派院长张夫子。
“见过张夫子。”
“见过莲花大师。”
二人相互见礼后,便齐齐扭头望向南方。
只见夜空繁星闪烁,乌云似纱,忽然云海破开,一个黑点飞射而出,呼吸间便越来越近,化作一个庞然大物停留在高空。
“巡天宝船…却是个异数。”
张夫子眼中灵光闪烁,随后转身沉声道:“军机大事,不可不慎,上船后运炁养剑,不得随意走动!”
说罢,便腾空而起。
身后一道道剑光似流星划破夜空。
须弥宗莲花法师也紧随其后。
他们并非御剑,而是用所修佛门金刚身化作虹光升腾而起,有些类似兵家御炁飞行。
……
“放开禁制!”
甲板上,王玄一声令下,楼船上空修蛇皮风帆上,缭绕青光瞬间停止,霎时间便有狂风灌入。
巡天七宝楼船,那些灯笼状的风帆看似弱点,实则是宝船强横防御体系一环。
风帆鼓动间,便可吞吐海量天地灵炁,外围形成罡风,靠近箭失瞬间便可被搅碎,与船身大小阵法配合,便是巡天宝船防御大阵。
嗖嗖嗖!
霎时间,一道道剑光、虹光落于甲板之上。
王玄不敢怠慢,上前拱手道:“见过莲花大师,见过张夫子。”
白衣老僧面色平静施了个佛礼,“波若自在,王将军无需多礼。”
张夫子则打量了一下四周,抚须微笑道:“巡天宝船重现,否极泰来之兆,王将军与人族有大功德。”
“不敢。”
王玄拱手道:“诸位请随我来。”
说罢,带众人来到船楼一层后舱,点头道:“劳烦诸位在此等待,时机一到,舱门开启,诸位便可进入城中。”
众人心领神会,当即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王玄则转身回到甲板之上。
萧仲谋在旁低声道:“莲花大师竟带了‘琉璃涅槃塔’,此宝最善防御,张夫子带了浩然剑阵,说不定还拿着‘观山卷’,看来都动了真火。”
须弥宗‘琉璃涅槃塔’、山海书院‘观山卷’、太一教‘清微玄天印’,并称三教至宝,乃镇压气运之物。
这种法宝不可以常理度之,是能用来守护镇压山门的东西,守城绰绰有余。
王玄点头道:“南晋借妖龙祸乱,先胜一筹,但此举却是自掘坟墓!”
“通知独孤策将军,小心隐蔽,等我信号,眼下还非他们出手之机。”
说罢,抬头看看夜空,“卯时将至,出发!”
身后令官立刻挥舞令旗。
巽风帆、布云旗同时发动,狂风呼啸,庞大的巡天宝船立刻隐入云中,消失不见…
………
冬冬冬…急促鼓声响起。
南晋大营中篝火遍地,着甲而眠的军士们纷纷起身,只喝少许肉汤,啃食妖兽肉干。
他们沉默不语,眼中满是凶光战意。
从原先的生死渺茫,到九曲天河翻盘,如今大军围城,正是气势鼎盛之时。
各营参军长史纷纷传话高呼:“大帅有令,屠城三日,城中财物不得随意抢夺,按战功分配。”
“奋勇杀敌者,赏!”
“畏惧退缩者,斩!”
以利为饵,军法鞭策,一股凶煞之气也在缓缓凝结。
中军大帐内,夏侯伯明看得十分满意,“兵为凶器,不见血怎么成,今日便以这泰合城,为我大军血祭锋芒!”
都!
就在这时,营帐中一尊古老青铜凋像突然吹起号角,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夏侯伯明顿时眼神一凝,“兵甲示警,有情况!”
钩蛇军主帅澹台曲阳看了一下周围阵旗,皱眉道:“阵法并未触动,来的是哪路人马?”
夏侯伯明突然心中一动,阔步来到帐外,望向泰合城上空,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果然来了!”
众人纷纷抬头,他们皆目力非凡,顿时看到夜幕中有一片乌云向着泰合城移动。
“是乾龙军巡天宝船!”
狴犴军元帅曹破城眼中精光闪烁,“此物竟能避过军阵法器探查,若非大帅宝物示警,险些被欺骗过。”
“大帅,他们冒险前来,必是身负重任,此物亦是大燕气运,绝不可放过!”
夏侯伯明冷笑道:“放心,此物一出弄得沸沸扬扬,本帅岂会没有准备。”
说罢,对着身后一名道人说道:“范门主,有劳了。”
那老道模样
也是古怪,身着金灿灿道袍,肌肤竟有金铁之色,眼神孤傲。
这老道拱手道:“大帅放心。”
说罢伸手一挥,便有一道烟火冲天而起,轰的一声在天空爆裂,点亮夜空。
随后,南晋大军一处营地内,数百道人结成庚金阵势,从身后卸下盾牌状法器。
他们这法器,背后似某种妖兽鳞甲,前方却是凹陷的琉璃面,皆是庚金晶石熔炼,造价不菲。
只见他们捏动法诀,翻转盾牌,顿时金光灿灿,化作一道光柱直冲云霄,一个翻转,便照向那片乌云。
彭!
乌云散开,顿时显出巡天宝船身影。
钩蛇军主帅澹台曲阳恍然大悟,“原来是五行宗金光大阵,此物最擅破遁术,大帅英明!”
“哈哈哈…”
夏侯伯明笑道:“原本调来此物,是为防守,如今正好派上用场,诸位,将那玩意儿给我轰下来,此宝与我夏侯家有缘!”
他如今野心,已毫不掩饰。
放你个屁!
澹台曲阳与曹破城虽心中冷笑,却依旧听令行事,各自取出主帅大印。
霎时间,南晋大军上空煞气滚滚,钩蛇、梼杌、狴犴三尊恢弘法相再次现身,向着巡天宝船直扑而去…
……
甲板上,王玄也吃了一惊。
巡天宝船毕竟只有一艘,况且无军阵配合,威力大打折扣,最佳策略就是外围牵制。
他原本想趁夜色掩护,将这些高手先送入城中,没想到如此谨慎,也被对方发现。
更古怪的是,对方不知用了什么法宝,布云旗所聚云遁尽数散去。
不仅如此,所有人眼中都金光闪耀,虽那些庚金之炁尽数被巽风帆挡住,但也视物不清。
“是南晋五行宗金光阵!”
张夫子身形一闪来到甲板上,也不废话,伸手一挥,便有一道书卷哗啦啦展开。
所有金光竟然尽数没入书卷之中。
…
“观山卷?!”
南晋大营中,夏侯伯明一声冷哼,“果然是送来援兵,杀,一个都别放过!”
与此同时,泰合城上空也金光缭绕,却是社稷大阵已经启动,同时一道道地袛法相现身接应。
王玄也动了火气,“破天弩,雷剑法坛,用龙晶符矛,就那些玩意儿给我轰烂!”
府军将士和玄州修士早有准备。
休休休!
符矛雷剑齐射,瞬间雷光涌动。
一时间,天空异象纷呈,犹如仙神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