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眼泪 “我就是卑鄙无耻……

江宴将温庭姝放在床榻上, 温庭姝面红耳赤地挣扎着要起来,江宴却握着她的肩膀,粗暴地把她推倒在榻上。

江宴倾身而上, 温庭姝还想要推开他, 江宴握着她的双手, 禁锢在她的头顶, 俯视她的目光透着一丝阴冷,“明知道有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 为何还要过来呢?”

他的目光逐渐多了恨意与痛苦, 让人温庭姝不由感到害怕,她觉得自己没有招惹到他, 他为何会用这般眼神看自己?

温庭姝真怕他会侵犯自己, 她使劲挣扎, 不愿意相信他是卑鄙无耻之人。

“江世子, 您冷静一些。”两人拉扯间,有鲜血从他的伤口透出来,触目惊心,温庭姝瞬间一慌, 不敢再挣扎, 他都这般了,竟然还想着这种事?

“江世子, 你的伤口又流血了, 需要止血。”温庭姝语气不由多了几分担心。

“就算是害怕,也忍不住地担心我, 你是钟情于我的吧?”江宴根本不理会自己的伤口,他似乎感觉不到痛,面上甚至浮起一股怪异的愉悦之色。

“江世子, 请您不要曲解我的意思,这仅仅是对救命恩人的关心。”温庭姝无奈地任由他伸手抚摸自己的眉眼,脸颊,浑身禁不住紧绷着。

唇在他的轻轻抚摸之下,难以控制地微微颤抖,像是在诱人品尝,“为何要忍耐,为何不跟随自己的心?向我敞开你的心和身体。”江宴捏着她的下巴,欲吻上去。

温庭姝偏脸,随后在江宴冷冷的目光下,以一种哀求的目光看着他,颤抖着身体道:“江世子,求您不要再逼迫我,我先前便与您说话,我与你绝对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来。”温庭姝感觉被逼到绝路。

江宴凤眸骤冷,捏着她下巴:“你就如此不可侵犯么?”

温庭姝被他的神色吓到,眼睛泛红,“江世子,您这会儿有些神志不清,我相信这不是你的本意,您不是卑鄙无耻之人。”

江宴怔了下,随后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还是这么相信我啊?”他语气亲昵,下一刻又冷了神情,“很抱歉,你猜错了,我就是卑鄙无耻之人。”

言罢,江宴再次禁锢住她的双手,放肆地俯身,唇贴上她的耳朵,轻啮着,温庭姝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她恐惧地挣扎着,却无法挣脱。

就在他吻上她的脸颊时候,他尝到咸苦的泪水,江宴动作停下,怀中之人瑟瑟发抖,满脸泪痕。

江宴不觉恍惚了下,随后抬首伸手拔去她头上的一只发簪,猛地刺向自己的手臂。

温庭姝被他一突然的举动吓得停止哭泣,看着他手臂上的血一滴一滴掉下,温庭姝慌忙坐起身,抢过他的簪子,想去帮他检查伤口,“江世子,你没事吧?”

刺激的疼痛传达过来,江宴这才恢复清醒,粗暴地将一脸关切之色的温庭姝推开,随后从床上起来,走过去打开了门,冷冷地看着她:“温小姐,对你做出这般无礼的事来,是我不对。你快走吧。”

他这是在赶她走?温庭姝看着他冷漠无情的表情,只觉得像是被人从头到尾泼了一桶冰冷的水,面色惨白,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温庭姝踉踉跄跄地从床上起来,掩面而泣着跑出了屋子,听到背后“砰”的一声关门声,她感觉自己此刻想死。

到了外间,看到秋月正趴在桌面上,像是睡了过去的模样,身上还盖着一件男人穿的袍子,温庭姝顾不得许多,上前将她摇醒,声音哽咽:“秋月。”

秋月猛地惊醒,身上盖的衣服滑落在地,脖子传来剧痛,想到昏迷之前的情形,秋月怒火腾腾,没想到那李擎竟动手打人,她突然一起身,然后看到现在她面前的温庭姝。

看着她衣服凌乱,云鬟微斜,脸上仍带着泪痕,秋月顿时慌张起来,握着她的手臂,急忙问:“小姐,你怎么了?可是那江世子欺负你了?”

温庭姝只一个劲儿的摇头,眼眶又饱含了泪水,小声道:“别问了,我们回去。”

秋月见她如此也不敢在逼她,忙道:“好,小姐,咱们这就回去。”

秋月扶掖着温庭姝走出屋子,刚出庭院,便撞见李擎领着一年轻俊秀的公子迎面而来,李擎和俊秀公子看到两人急匆匆走出来,脸上都有些惊讶之色。

“温小姐。”

李擎正要躬身行礼,秋月却忙将温庭姝挡在身后,恨恨瞪了他一眼,随后回头向温庭姝说道:“小姐,您别理他,他们主仆都一个德行的,坏得很。”说着拽着自从见到生人,就一直低着头,羞于见人的温庭姝快步离去。

李擎有些茫然地回头看向那对主仆的身影,浓眉不觉皱了皱,随后又疑惑地看向屋中。

站在李擎身旁的柯无忧啧啧感慨两声,随后看向李擎,一挑眉,“你家世子又辜负人家了?”

李擎板起脸,不悦道:“柯公子,请你莫要胡说。”虽然柯无忧是女子,但她不喜欢别人叫她柯姑娘,反而要求别人叫她柯公子,李擎倒也不觉得这称呼别扭,因为她浑身上下完全看不出一点女人的影子。

“我哪里胡说了?人家都说了,你们主仆两人一个德行……”柯无忧突然想到什么,冲他笑得暧昧,“李擎想不到啊,你家世子对姑娘下手,你便对人家的婢女下手。”

李擎眉头皱得更深了,“我没有碰她。我只是把她打昏过去而已。”

柯无忧眯了眯眼睛,后退两步,惊讶地说道:“打女人是不对的。”

李擎郁闷不已,他觉得那不算是打女人,可是他又无从辩解。

“对了,那姑娘不是宋府的新媳妇吗?”柯无忧曾经见过温庭姝一面,还认得,她吃惊地看向温庭姝消失的方向,稀奇道:“我可听闻那温小姐最是端庄守礼的,她与江世子……”

李擎打断她,严肃道:“柯公子,因为世子对温小姐有救命之恩,温小姐放心不下世子的伤势,今夜才来探望世子的。柯公子,请你不要将今夜之事说出去,不然会有损温小姐的名誉。”

“谁探望病情会三更半夜的来?”柯无忧笑嘻嘻道,随后又拍了拍他的胸膛,安抚道:“放心吧,同为女子,我向来是站在她们这边的。只是李擎,你此事做得不严谨,既然担心别人撞见,你怎就把我叫过来了?”

李擎被她堵得无话可说,只皱着眉头,一语不发。

柯无忧见他又变成了闷葫芦,叹了气,笑道:“我知晓你是信任我,所以才没有防备我,既然信任了,就不应该对再我有所怀疑。走,瞧瞧世子去。”

话都被她说完了,他还能够说什么,李擎肃着脸,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两人来到江宴的卧房前,门敞开着,江宴坐在桌前,正用布条缠裹手臂上的伤。

李擎躬身说道:“爷,属下把柯公子带过来,让她给您看一下伤吧。”随后抬眸看向江宴,看到他前手臂缠裹的布条,有些惊讶,莫不是被温小姐扎的?

“不必。”江宴凤眸凝着冷色,“谁让你把她带来的?”

“是……属下自作主张。”李擎如实回答。

柯无忧却笑嘻嘻地跨进门槛,完全无视江宴冷漠的神色,“真是不识好人心。”

“滚。”江宴冷声道。

“世子爷伤成这样,还是别勉强了,我给你看一下吧。”柯无忧叹气道,也不明白他为何不喜欢大夫。

“无妨。”江宴凤眸淡淡睨了她一眼,随后站起身走出去,只是刚出门口,砰一声,如玉山倾颓。

柯无忧蓦然遮住眼,不忍直视,随后又是两声啧啧感慨。

* * *

温庭姝与秋月从江宴的宅邸出来,便悄悄回了温府,闺楼静悄悄的,月已西斜。两人什么话也没说,要说的已经在回途的轿子中说完了,秋月伺候温庭姝匆匆洗漱一番,安排她躺上床之后,便自去睡了。

温庭姝躺在床上,想到今夜之事,脑子里一片混乱,忍不住又红了眼眶,随后又想到临去前遇到的陌生男子,若是他认出自己,将此事宣扬出去,可如何是好?

可是她此刻又不觉得自己冤枉。君子有言,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然自己身为有夫之妇,却借着探视恩人之名深更半夜去一个男人府中,还与他共处一室,甚至还险些被他蛊惑,犯下错误,自己怎能算得上无辜?

温庭姝睁开眼睛,盯着帐顶痴痴地想着今夜种种,眼泪不由滑落了出去。

这一夜,温庭姝几乎一夜未合眼。

次晨,春花醒来,便去了温庭姝的内房,却见温庭姝怔怔地坐床沿上,眼睛有些红肿,“小姐,您今日怎起得这般早?”

温庭姝只是摇了摇头,随后道:“你既然起了,便帮我梳妆吧。”

春花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内心感到惊疑,伺候她梳洗完毕之后,秋月也醒来了,趁着空闲之时,春花把秋月拉到一没人的地方,问道:

“秋月,你可知晓小姐怎么了?她那双眼睛又红又肿,像是哭了一夜。”

秋月正揉着困倦的眼,闻言轻叹一声,也不好说实话,“我也不知晓,可能是因为姑爷的事吧。”顿了下,才道:“姑爷真不是人,竟然瞒着小姐养外室。”

“姑爷的确很过分。”春花点点头,难得与秋月统一战线。她原是极重规矩之人,原本她以为宋子卿克己复礼,是世家子弟的楷模,对他抱有极高的敬意,但经此一事之后,她对这姑爷也有了一些意见。

说起外室一事,春花又想起一事,她盯着秋月的脸,不高兴地问:“秋月,话说回来,你是不是也早就知晓姑爷在外头有女人,却瞒着我?”

秋月眨眨眼,“这是没有的事,你是何时知晓的,我就何时知晓的。”言罢连忙道:“今日的早膳怎么还不送过来,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 * *

温庭姝用完早膳毕,正要下楼走动一下,方夫人却派了锦瑟过来,道是宋子卿来了。

温庭姝心不在焉地端起茶盏,没有看向锦瑟,低着头问:“他如今在哪?”

锦瑟微微冷笑,“在大门外站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夫人叫人不许开门给他,他见有人来,大概面子挂不住,便走了。”

温庭姝放下茶盏,看了她一眼,淡淡问:“母亲怎么说?”

锦瑟也看到了温庭姝红肿的眼睛,也有些诧异,但不露声色,“夫人叫小姐您莫要心疼他,姑爷这是自找的,夫人打算多磨磨他,免得他以为小姐你性子和软,容易欺负。”

温庭姝感到心神莫名地有些疲惫,她微颔首,勉强一笑,“我明白了。有劳你走一趟,回去吧。”

“是。”锦瑟看了她一眼,福身告退。

锦瑟离去后,秋月立刻又是撇嘴又是翻白眼,“姑爷还真是半点诚意也没有,我看他肯定是被他母亲逼迫来的,不是真心实意的。”

春花听闻秋月的话暗暗瞪了她一眼,只因前面听了秋月的话,便以为温庭姝为宋子清的事伤心,便觉得秋月这是在火上浇油。

秋月因为知晓温庭姝伤心不是因为宋子卿的原因,所以领会不到春花的想法,“你瞪我做甚?我说的是实话。”

春花觉得她愚蠢,不愿与她说话。

秋月觉得春花莫名其妙,也不愿搭理她,转过脸与温庭姝说道:“小姐,您千万不要心软,若是姑爷不肯与那莺儿雁儿什么的断了来往,您就别回去,他有本事就把她接回府中,看看到时出乖露丑的是谁。”

春花听闻秋月这一番气话,忍不住插了句嘴:“虽是夫人要为小姐您做主,但小姐迟早要回到宋府的,与姑爷闹得太僵总归是不好的。到时回了宋府,夫人便不能一直盯着他们,他们一家人若暗地里给小姐使绊子,小姐也是没法的。”春花顾虑较多,之前想着这姑爷是正人君子,不会让小姐受委屈,如今却有些担心这姑爷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就你怂。”秋月冷哼,“难道就因为怕被人使绊子就要忍受这委屈?”

“我怎么就怂了?我这也是担心小姐受别的委屈。”春花反驳道。

“好了,你们莫要吵了。”温庭姝被两人吵得有些头疼。

春花秋月两人闻言顿时噤了声,却互瞪着对方。

温庭姝也不理会两人。听闻了宋子卿的消息后,她没了下楼走动的心情,只觉得提不起精神来,她走到西施小榻前,斜靠着引枕,闭眼养神。

* * *

阳光刺眼,江宴从床上睁开眼,他动了动身子,发现身上灼热疼痛之感消除不少,又抬起手看着包扎好的手臂,不觉皱了下眉,他吃力地,靠坐在在床榻上。

看外头天色大概已近午时,江宴一腿曲起,手肘靠在膝盖上,伸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然后脑海中蓦然闪过昨夜的一些片段,他动作微顿,随后叹了口气,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枕侧带血的簪子。

江宴放下揉额角的手,伸手捡起来那带血簪子,又回忆起昨夜自己强迫温庭姝的画面,江宴苦笑了下,如她所说,他的确有些神志不清。

江宴目光落向窗外,眼神空洞。

每次受了重伤,他都会想起当初的那件事。因为他的过错,害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十岁的他过于贪玩,他不顾父亲的警告带着自己的表弟去山林里捕猎,他的表弟被野兽咬伤,他担心被他最敬爱的父亲责罚,没有带他去看大夫,而是自己偷偷的帮他包扎伤口,还让他瞒着众人,表弟对他言听计从,没有告诉任何人。却没想到,他最终会因为伤口感染而丧命。

尽管清河公主当初安慰他,他年纪还小,不懂事。但江宴认为那不是年纪小,是懦弱,他厌恶那般懦弱的自己。

哪怕多年过去,他依旧无法忘记那个可怜的孩子缩在山洞里,一边哭一边说着‘宴哥哥,我好疼。’的场景,那是永远无法弥补的过错。那种懊悔不会停止,反而与日俱增。

昨日受了重伤,神智浑噩之时,他觉得就这么死去似乎也无妨。

江宴脸上浮起一悲伤的笑,一旦恢复清醒,他似乎又变回了没良心的人呢。

江宴敛去脸上的笑意,神情恢复冷淡,他感觉浑身不舒服,想要沐浴,便从床上起来。

这时,李擎敲门进来,看到坐在床沿的江宴,“爷,您醒了。”

江宴淡瞥了他一眼,冷声道:“昨夜,你有看到温小姐离去了?”

李擎应:“是的。”

江宴没有完全记得昨夜之事,“她哭了?”

李擎还是道:“是的。”

江宴顿时感觉精神有些不济,他揉了下额角,

“李擎,以后我神志不清之时,莫要把温小姐带过来。”

“属下明白了。”李擎慎重道,他也没料到世子一旦生病就会神志不清到忘了怜香惜玉,只因以前生病时,他从没有带过女人去他身边。

“备热水,我要沐浴。”

“是。”李擎转身出去。

江宴仍旧感到有些疲惫,言罢便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闭着眼养神,想起那夜在破屋中与温庭姝说过再也不出现在她面前的话。他睁开眼,眼底高深莫测,如今可不是他主动去寻她的。

* * *

晚饭时,温庭姝精神恹恹,吃了小半碗饭,几根青菜,便推说不吃了,任春花秋月两人怎么劝都不肯再吃。

秋月只好叫人来收拾干净了。

温庭姝独自一人坐在栏杆处,看着天边敛尽最后一抹晚霞,暮色停留在栏杆。屋内,春花掌上了灯,随后来请温庭姝去沐浴。

温庭姝轻叹一声,起身回屋。春花伺候温庭姝卸妆沐浴完,便到了初更十分,春花如同往常一般自去睡了,温庭姝倚在小榻上看书。

听闻温庭姝一声叹息,秋月不由担心地向看温庭姝,她低垂视线,仍旧专注地看着书,那轻叹仿佛是无意间发出,秋月今日不知听闻她叹息了多少次,“小姐,您说有心事,可以与奴婢说一说,不要憋在心里。总是唉声叹气的话,会生病的。”

温庭姝闻言眼眸一抬,略有些茫然地看向秋月,她有叹气么?

温庭姝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叹气,她只是方才看书时出了神,然后想到江宴的伤势。

昨夜她去得匆匆,也不知他后来情况如何?虽然他冒犯了自己,但他仍旧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且他当时也许真的是神志不清,温庭姝不由地在心理替他辩解,如此她内心也会好受一些。

温庭姝冲秋月浮起一浅笑,“我没有心事,你无需担心。你帮我去取那幅神女图出来。”

众人都因为她是为了宋子卿而难过伤情,但温庭姝从不辩解,因为如此可以掩盖住她的那隐晦,无法向人诉说的压抑情愫。

秋月没办法,去取来那幅神女图。

“你先去睡吧,我想一个人坐一坐。”温庭姝拿过神女图,随后对秋月道。

秋月无奈:“是,那奴婢先去睡了,您别太晚睡。”言罢归房睡去了。

温庭姝坐在榻上痴痴地看着那幅画,忽然“砰”的一声响,她前面的纱窗向两边打开,大概是窗户没关紧,被风吹开,温庭姝将画作放到一旁,起身去关窗户,只是刚伸去手,一人影蓦然出现在了窗外,温庭姝顿时吓了一跳,当看清来人,温庭姝更加惶恐,慌忙关窗。

江宴一手挡在窗面,细长的凤眸微眯了下,温庭姝对上他莫测的目光,心口猛地一跳,慌了起来,她一转身,快步地往前走,却不知道朝哪边走,最终只是停在西施小榻背后,防备地看着他。

江宴笑吟吟地从窗口跃进来,不疾不徐地朝着她走来。

比起他的气定神闲,温庭姝则显得极度的惊慌意乱,就在江宴即将靠近小榻时,温庭姝禁不住呵斥他:“你再别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