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王弼看到这般情形。
纵使再为淡定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愤怒。
猛的转身厉目看向一直跟随在他身后的李文涛,呼喝道:
“李大人,救援的人呢?”
“怎么任由百姓在这里自己挖掘,为何不见府衙之人的踪影?”
李文涛神情一苦,看着面前怒气冲冲的王弼,俯首回答道:
“大人且慢动怒,此次灾情严重,府衙中人连带着后续招募的壮丁,已经在各处尽力救援了。”
“可无奈人丁稀少,再加上事有轻重缓急,那些救援自是以那些还有活命可能之人为先,似眼下这般已经没救的存在,也就只能暂且压后了。”
“毕竟,活人比死人更加重要。”
王弼呆滞当场,瞪大眼睛看着李文涛,却是一句话语也说不准。
一句活人比死人重要,其实已经顶得上千言万语。
可是。
纵使王弼的理智认为,这种安排是正确的。
但当他看到那在残垣断壁上哭泣挖掘的百姓时,心中还是忍不住一阵酸楚,甚至有冲上前去帮助他一把的冲动。
“大人,看开点吧。”
“灾难之时只能这个样子,在可能活和一定死之间,吾等虽然也是心中不忍,但也必须要做出取舍。”
“并且,下官这几天已经继续扩大征调的范围,后续还会有不断的壮丁加入到救援的过程之中,眼下……也就只能先委屈一下这些百姓了。”
王弼神情苦涩,重重喘出一口粗气后,随即调转方向,朝着来路行去,道:
“算了,回去吧。”
王弼折返。
李文涛自是紧随其后。
和来时不同的是,王弼的神情明显变得低落了许多,就连一直挺拔的身形也开始变得佝偻,皱眉不语的他,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李文涛更在身旁,见到王弼这般模样后,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与他,只是在行进了一段路程后,方才轻声出言问询道:
“大人,那些义商您是否需要见一下?”
“即便是大人不想参见他们的接风宴,但是口头嘉奖几句……想来也可以起到不小的作用吧?”
“毕竟,眼下岳州城中的粮食已经不足,若无那些义商这几日不断接济,此刻大人您见到的情形,估计比眼前这还要惨烈几分。”
王弼脚步一滞,驻足了几息后,惆怅说道:
“好吧,去见一见也好。”
“你且带路就是。”
李文涛俯首,随即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指引着王弼朝着那些义商的所在行去。
……
岳州城外。
因为江水倾泻而下的缘故。
不仅仅是城中一片汪洋,就连城池周边也是一般无二。
原本平坦的土地,如今已经成为了一片烂泥,但即便这样,还是有无数的人影艰难的在泥泞中行进。
有些人,是为了搜寻被冲走的亲人。
有些人,则是在这被江水冲刷过的地方不知道寻找什么。
还有些人,那就仅仅只是路过了,不知道其目的何方,也不知道他行进的方向有没有他牵挂的人儿平安与否。
但在这群身影中,若是最为诡异的,则是那些漫无目的顺着江水流淌方向行走的人了。
这些人一不帮着搬运那些泥泞中的尸骸,同时也不似是步履匆匆要去什么地方,看他们那模样,就好似是在寻找着什么一般。
可是。
这和那些意图收获点意外之财的人还不一样。
他们见到包裹也不去翻找,见到箱子也没有打开的意思,仅仅只是一边搜索一边前行。
周围不少人朝着他们投过来了疑惑的眼神,可一看到他们那面露不善的模样,又无人敢上前打探分毫。
这些人不是别人,正是被萧敬派出来的东厂探子。
而赵忠档头好巧不巧又被萧敬点名,让他带队跑到这里来查探此次水患的缘由。
东厂的速度,自不是其他各处能比。
在王弼到来的前两天,赵忠档头就已经带人赶到了这里。
和王弼大张旗鼓不同,东厂行事本来就隐秘,赵忠一行人乔装打扮之后,混入到了岳州城中。
因为担心聚集在一起人数太过巨大,容易引起岳州本地府衙注意的缘故,在还没有进入岳州地界的时候,赵忠档头就已经完成了分配。
第一组,自是进入到岳州城中,私下查探此次水患有无猫腻之处。
第二组,直奔长江堤岸,看看此次不合集结的决口,是否有人为操作的可能。
第三组,也就是赵忠档头亲自率领的这一组,他们的任务则是顺着江水冲刷的痕迹行进,其目的也是很简单,就是为了寻找奏章上那被冲毁的粮仓的痕迹。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
如今的赵忠档头,早就已经不是那个在美荟楼前仗势逞凶的东厂探子了。
在得到厂公的命令之后,他就细细查看了关于岳州的种种资料,甚至连那份岳州通判呈递上去的奏章,他也有幸在萧公公手中看到了其间内容。
首先,这不合时宜的洪灾,本来就透着蹊跷。
再加上洪水没有绕城而过,直接在城中肆孽,并好巧不巧将粮仓冲毁。
以上的种种线索联系起来,不由得不让赵忠档头对着洪灾的起因产生怀疑。
故而也正是因为如此,方才有了他的一些了安排。
之前的两组人暂且不提,那是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线索的,至于他领队这一组,在赵忠档头看来才是眼下破题的关键。
要知道。
粮食不同于盐糖。
无论是被水冲毁和浸泡,它都不能凭空消散。
而若是找到了那些被冲走的库粮,即便其已经不能食用,但最起码可以打消掉某种可能。
可是,一旦若是无迹可寻的话,那也就说明了此事确实存在问题,而且可能还是一个很大的问题,甚至牵扯到整个岳州官场都是大有可能的事情。
赵忠档头眯着眼睛,目光不断在泥污之中寻找。
他们虽然来的晚了些,这片土地也已经被不少人踩踏过,可是从上面残留的痕迹还是可以看出端倪,貌似眼前这一片土地里,并没有赵忠档头想找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