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爱卿,觉得今年所收的租赋够多了吗?”刘贺黑着脸问道。
“……”
张安世等人面面厮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他们当然觉得够多了,但是天子似乎觉得还不够。
“朕以为,百姓的日子还是过得太苦了一些,朝堂的收入还是太少了。”
刘贺意有所指地看着他们,用冷漠来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和怒意。
张安世们都是聪明人,这段时间在朝堂上也被捶打得更通透了,立刻就明白了天子的深意。
当下,他们不敢再安坐,纷纷起身下拜,向天子请罪。
“陛下,我等定然支持新政,随天子一道,让庶民百姓富足,让赋税钱粮充盈!”张安世道。
“陛下,我等定然支持新政,随天子一道,让庶民百姓富足,让赋税钱粮充盈!”众人跟道。
刘贺让他们站起来,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有这个觉悟,是一种进步了。
“那可敢与朕一道立下军令状?”刘贺问道。
一阵犹豫和沉默,仍然是张安世抢先说道:“陛下下诏即可,我等竭尽全力,绝无二话。”
“好,张阁老说得好!那朕就直说了……”
“长安的税务寺已经成立,各地的税卫和税室也陆续成立,新的税法也已经传阅天下……”
“来年新农具的普及会更广,谷物出产定然更多……所以朕希望来年的地租可达七十亿钱。”
七十亿钱,和今年的十亿钱相比,相当于是翻了七倍,这乍一听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张安世们最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解地看向天子。
刘贺没有向他们解释太多,而是用平静淡漠的眼神回应他们,似乎答案在他们的心中。
张安世们当然知道答案,天下所有人都交粮纳税的话,最少就收地租五千七百万石,折算成钱是五十六亿钱。
再加上那累进制税率,别说是收七十亿钱,就是收百亿钱也有可能。
他们看清楚了,天子是一个算账的好手,将这大汉的家底算得清清楚楚,没有任何差池。
只是如此一来,世家大族真的是要脱一层皮了。
“众卿莫要觉得这数目骇人,朕算过,只要官民一体纳粮,收到这个数目的地租,不是一件难事……”
“虽然会有宵小狂徒从中作梗,但是众卿都是有手段的人,朕以为这难不倒你们。”
“朕请诸卿放心,来年新军会再扩充一倍,到时候有新军作为后盾,无人敢阻挠。”
用收到的赋税练新军,再用练好的新军去赋税。
天子何止是算盘打得响,这买卖做得也很划算,不可能有任何亏本的可能性。
事到如今,一众大学士彻底绝了与天子抗衡的念头,只希望那传得沸沸扬扬的“海上商路”可以打通,发现新的商机。
“张卿及诸卿,觉得这七十亿钱的地租可能收到?”刘贺再次问道。
“陛、陛下有诏,臣等不可不遵,定能如数收齐地租。”张安世咬着牙点了点头。
“好,好,好!”刘贺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也给其他各项赋税定下了一个数目。
口钱、算赋和过更钱与人口数量紧密相关,增加的可能性已经不多了,所以刘贺定下的目标是三十五亿钱,比今年略多。
但商业税和财产税等税种还有很大的挖掘空间,苦一苦世家大族能榨出不少油水,所以目标是四十亿钱,比今年多五成。
随着商品贸易的发展,这商业税和财产税的规模会越来越大,最终会取代地租,成为第一大税种。
最后,鼎新二年,大司农、少府和水衡都尉所的收入目标定在一百六十亿钱,比今年的一百一十五亿钱多了五成。
定下来的目标不可谓不高,但是张安世们心中的小账也越算越明白。
他们知道,按照天子这种征税的方法和力度,这目标一定能完成的。
既然这样,就没有什么拒绝和进谏的余地了,当下全部应承了下来。
反正,这是由天下所有的世家大族平摊,也不是他们一家一户出血。
当张安世们以为“钱”的事情到此为止时,天子似乎还意犹未尽,又把另一件敛财的工具摆到了桌前。
“叔公,朕还有一件事情要与你商议……”
“陛下下诏即可。”刘德现在听到叔公这个称呼就觉得肝颤。
自从几个月前在大朝议上被天子整治过一次之后,他再也不敢端这个宗亲领衔的架子了。
他想明白了,自己的“刘”和天子的“刘”不是一个刘,在天子的心中,还不如昌邑刘氏的分量重。
所以,刘德宁愿天子公事公办地叫他“刘阁老”或者直呼其名“刘德”,都要比“叔公”听得放心。
“大汉诸侯和列侯一年进献的酎金是如何计算的?”刘贺明知故问道。
“陛下明鉴,按千人贡金四两来算。”刘德回答道,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酎是一种优质的精酿酒,酿造周期从一月一直到八月,还要分三次追加原料,而献酎饮酎则是祭祀的重要环节。
孝文皇帝在位时定下了成制,每年九月在长安祭祀高庙时,要献酎饮酎,诸侯和列侯要按封国人口献黄金助祭。
定下的标准就是千口俸金四两,余数超过五百口的也是四两,由少府验收。
这不只是天子向诸侯列侯搜刮钱财的一个手段,更是打压他们的一件利器。
孝武皇帝就曾经多次以进献的酎金成色不足为由,削夺诸侯和列侯的爵位。
就拿元鼎五年来说,孝武皇帝发兵攻打南越,列侯无人响应号召从军献费。
当年九月,祭祀高庙之后,孝武皇帝骤然发难,借列侯的酎金成色不足为由,一次性夺去了一百零六名列侯的爵位。
堪称雷霆手段。
因此,进献酎金就成了一件让诸侯和列侯胆战心惊的事情。
这就是皇权的灵活性,孝武皇帝这样做是英明神武,孝昭皇帝这样做恐怕就是癫悖了。
刘贺当然要像孝武皇帝一样,甚至要比孝武皇帝更英明神武。
“叔公,若朕没有理解错的话,这酎金是祭拜高庙时的助祭品?”刘贺笑着问道。
“陛下圣明。”刘德惴惴不安地答道。
“祭祀高庙要有酎金助祭,祭祀太宗庙是不是也要有酎金助祭,对了,还有世宗庙……”刘贺慢慢地伸出三个手指头。
刘德当然明白天子是何意,心中一阵苦笑,不仅是世家大族要苦一苦,这诸侯和列侯也要苦一苦了。
“陛下圣明,比微臣看得远,请陛下下诏,明年起诸侯列侯要向三庙献酎金,千口十二两,陛下觉得如何?”刘德问道。
“叔公算错了,不是十二两,是十六两,祭祀先贤祠也有献酎饮酎的环节,当然也要有酎金。”刘贺笑道。
“陛下圣明。”刘德心中长叹一声,面色如常地答道。
天下郡国控制的人口有七百万口之多,千口十六两,一两黄金等于万钱,那一年的酎金就折合十一亿钱,是原来的四倍。
这又是少府一大笔进项,何止是让诸侯出血,简直是给诸侯放血。
看来,这诸侯和列侯也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而且,还不知道多少诸侯列侯会因为酎金成色不足而丢掉爵位。
刘德有苦说不出啊。
直到这时,刘贺在“钱”这件事情上终于心满意足了,他放下了手中的爰书,拿起了下一册与科举相关的爰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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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