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二日辰时,范明友所部和田广明所部在灵武县分兵。
范明友所部三万人会携二十日的粮草,快速向长安方向长驱直入。
他们在北地郡要先经过廉县和富平。
而后,就会进入安定郡境内,一路南下,会经过三水、高平、安武等县。
再往后,就能进入左扶风,到达漆县。
漆县往后百余里,就是长安城。
整个路程如果顺利的话,十二三日就能走完。
减掉驿路传递军情所要消耗的时间,长安城那癫悖的天子得知灵武城的消息后,只有十一二日的反应时间了。
十一二日,不知兵的蠢笨的天子,根本就无能为力。
在两日前开始攻城的时候,范明友就派人给霍光送了一封密信,信中将“清君侧”的方略和盘托出。
不管大将军愿不愿,这封信都会逼着大将军与他们里应外合的。
有了大将军在长安城混淆视听和暗中掣肘,天子不管是想要动他们的亲眷,还是想要召集大军,都不会顺利。
而田广明所部四万人则会带着在灵武城新征到的几日粮草,也向南前进。
他们每到一城,就会分兵五千,一面劫掠一面围城。
这两支人马一急一徐,相互配合,向着长安袭去。
这就是范明友等人的如意算盘。
……
就这样,在范明友这少数人的鼓动和谋划之下,出征塞北的七万汉军在迷迷糊糊中,沉底沦为了一支叛军。
“七万大军进长安城‘清君侧’”的消息,也跟着从灵武县逃出来的百姓飞快向南传播。
一时间,北地和安定两郡的官民百姓都惊慌失措,人心惶惶。
可是,还没有等他们想好要逃往何处,前后两路叛军就接踵而来。
先到的范明友所部倒是“秋毫无犯”,直接纵兵而过;后至的田广明所部则需索甚多,时时发生抢掠。
因为刚刚起兵,军纪还没有彻底废弛,百姓虽有死伤,还没有到人间炼狱的地步。
可战乱终究是战乱,北地郡的北部和安定郡的东北部,彻底乱了起来。
十一月二十四,田广明所部围困廉县,两日之后城破,县令及县尉殉城,死伤兵卒百姓千余人。
十一月二十六,田广明所部围困富平县,三日之后城破,县令及县尉殉城,死伤兵卒百姓两千余人。
田广明所部就这样跟在范明友所部的身后,每到一个城池,就会留下三五千人马围城攻城,慢慢将其吞掉。
这个策略非常有效,叛军快速地控制安定和北地两郡的城池。
……
十一月二十六,当田广明所部包围三水县的时候,范明友所部已经来到了三水城外。
和之前一样,范明友只是派使者给三水县令象征性地送去一封劝降信。
在这封劝降信中,范明友重申“清君侧”的大义,并令其随后向田广明所部投降。
随后,他就下令让三万大军驻扎在了三水城外。
这几日的时间,范明友所部没有在路途上停歇很久,每日说是扎营,其实也就是草草将大营立起来罢了。
不过倒不用担心有人夜袭,因为安定和北地两郡根本就抽不出兵卒与他们抗衡。
这一日的酉时,在中军大帐里,范明友给麾下一众校尉安排好明日行军的事宜之后,就将他们打发走了。
如今,三万大军的士气尚可,但是范明友仍不敢大意,要让校尉和护军使者带着私兵部曲四处弹压监视。
威逼利诱的手段,要轮番使用,要想尽办法稳住军心。
其他人陆续离开,大帐当中就只剩下霍禹和霍云了。
没有了外人,说话就少了许多顾虑。
“田广明所部已经围住富平县了,三日之后也可到达三水,粮草的燃眉之急已经得到了缓解,与我等料想的差不多。”
霍禹等人听完,算是松了一口气。
“以如今的行军速度……”
“四日之后,我部到达安武,田广明一部达到三水……”
“七日之后,我部达到漆县,田广明一部达到安武……”
“如此一来,我部和田广明部前后相距最多也就三四百里,收尾呼应应无大碍。”
两军遥相呼应,即使有意外,也可以相互增援。
这七万大军就像一条蛟龙。
尾巴在灵武县,头嘴在三水。
中间分散的那些部队就是这蛟龙的身子,从北到南,盘踞在安定和北地两郡的边界。
这样的情形简直顺利到了极点。
一路上,各城池虽然没有大开城门,箪食壶浆迎义师。
但是却也并没有做太多的抵抗——这些城池只能聚起一千兵卒,纵使对天子再有忠心,也不敢招惹这三万大军。
范明友不敢有太大的奢望,这些县令都尉不出来惹事就可以了;待田广明到了之后,再将他们拿下。
“过了漆县,再有两天就能到长安了。”霍禹自言自语地说道。
抵达长安城,一场恶战就在所难免了。
“是的,从今日算起,九日之后,我等就能抵达长安了。”范明友点头说道。
一时间,中军大帐中陷入了沉默,如今走到这一步,没有回头路了。
往前一步才能生,往后一步就是死。
“我军缺乏攻城的器具,这如何是好?”霍云问道。
在攻打灵武的时候,霍山就吃了没有攻城器具的大亏。
那长安城的城墙,可不是灵武能比的,霍云自然觉得头痛。
“此事不难,漆县是个大县,有造云梯和攻城锤的工坊,而那县令正是我佐君盟的人,我修书一封,他定然会开城门的。”
霍禹自得地解答了霍云的疑问,这件事情他与范明友早就商议过了,只是还没有说出来罢了。
漆县隶属于左冯翊,是长安城的东北门户。
拿下漆县,不仅可以获得攻城器械,更能获得粮草补充。
虽然军中的粮草足以支持他们到长安城,但是如果能够获得补充,对稳定军心仍然大有裨益。
有兵、有粮、有云梯……长安城似乎已经唾手可得了。
更何况,除了这些之外,他们还有内应。
“两日以前,父亲应该收到我等送出的密信了吧?”霍禹自问自答。
“嗯,县官恐怕也收到我等要‘清君侧’的军情了。”范明友说道。
中军帐里,突然又一次安静了下来,几人脸上非常罕见地露出了一丝悲伤。
不管他们现在说得如何豪迈和洒脱,似乎胜利就在眼前了。
但却又不得不面对一件事情,他们的亲眷可都在长安城里。
虽然范明友等人不知道天子掌握了多少军权,更不知道霍光这大将军能不能制住天子。
但是,霍光也好,霍党也罢,又或者是霍家的亲眷……都被范明友等人亲手放在了铡刀之下。
说不定长安城早已经血流成河,人头滚滚了。
他们是野心家,但终究还是人,想到自己的亲眷可能已经被杀尽了,仍然有几分心痛。
“放心,大将军还是大将军,中垒校尉和执金吾也是忠于小将军的,应该可以护住大将军和我等的亲眷。”
“而且,那县官癫悖不堪,日日都都想当仁君,说不定不敢下手呢。”
“莫忘了,他登基至今,可还没有杀过一个人呢,说不定他根本就不敢杀人,像孝惠皇帝一样窝囊!”
范明友不愧年龄稍长一些,见过更多的大场面,寥寥几句话就自以为“戳破”了县官的怯懦。
“正是!之前儒生闹事,才死了几个人,县官竟然要为他们赎刑,简直妇人之仁!”霍禹一脸嘲笑地说道。
“小将军此言有理,县官恐怕连鸡都不敢杀吧!”胖得眼睛都成了两条缝的霍云也不屑地说道。
夜渐渐深了,中军大帐里的几人说了许多对天子不敬的话,他们都自以为能够看透天子。
只是他们还不知道,仁君不代表不会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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