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我霍光不许天子威望受损

“长安的儒生虽然不少,但毕竟不是人人都听我们的,恐怕三言两语,也难以说服他们。”

“不用在意人数,有那么一些来装点门头就可以了,只要有人就可以,不用太在意是不是儒生。”

“夏侯公的意思是……”胡常似懂非懂地问道。

“去北城郭,寻一些贩夫走卒、泼皮无赖来,让他们来凑个数。”

“可是与他们说那些大道理,这些目不识丁的黔首愚民恐怕听不懂吧?”

“那些愚民,与他们说道理哪里会说得通,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告诉他们只要愿意来北阙即可,每一日给他们五十钱!”

“此法甚妙!但不需五十钱,三十钱足矣。”

“嗯,此事就由胡公去办,人越多越好,我等也就越没有性命之忧了!”

接着,三个读了一肚子儒家经典的人,立刻就凑在了一起,继续商议后面的事情。

此刻,他们此刻看起来,倒不像是儒家的信徒,反而更像是纵横家的拥趸。

……

田王孙等人离开夏侯建的宅邸之后,先将跟随自己而来的博士弟子打发回了太学,而后就立刻转到了田王孙的宅子里。

几个人刚一进门,雨就追着他们的脚后跟下了起来。

而且比前几日下得更大,也不知道今年黄河会不会泛滥。

“刚才夏侯建所言之事,大家如何看待?”田王孙问道。

“夏侯建看似出自公心,实则却是沽名钓誉,想以逼宫来成就自己的名节,丝毫不顾天下苍生的安宁。”后苍颇为心痛地说道。

孝昭皇帝大行,朝局本就有所动荡,好不容易安定了下来,这夏侯建竟然又要掀起波澜。

天子行事虽然有些鲁莽,到做出的决断也不能说全错,怎么就闹到了逼宫的地步?

如果是高皇帝再世,或者是孝武皇帝在位,就算给夏侯建等人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行这等忤逆之事。

说到底,就是欺软怕硬罢了。

想趁天子年幼,为自己捞一份名声。

“田公,我等怎么做?”

田王孙在几人当中威望颇高,对朝局的见解也要胜过一般的儒生,到了这个关头,大家自然会想让他来拿一个主意。

田王孙叹了一口气,有些担忧地说道:“夏侯建他们只看到了县官年幼无知,却看不到大将军已经站在了天子那边,就算天子想要服软,大将军也不会同意的,到时候,那双阙之下,恐怕就要血流成河了。”

“啊?田公言重了吧?”薛广德有些惊讶地问道。

“薛公难道忘了上官桀之案?”

上官桀虽说是谋反,但大将军杀戮也太宽了一些;只要有人敢挑战朝堂的权威,那么霍光一定不会手软的。

“如此一来,这恐怕会是我儒林的一场大灾难啊!”后苍一声感叹。

“我等不能让此事发生,定要拦住!”

其余三个人一听田王孙的说辞,立刻振奋了起来。

“薛公,你这几日就去太学坐阵,尽量劝住太学里的诸弟子,让他们不要参与到此事当中,以免受到他人的古惑!”

“唯!”

“苍公和食公,劳烦你二位到长安城中的私学走一趟,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私学中的儒生也不要冲动!”

“诺!”

“我立刻就去大将军府,将此事禀告给大将军,看能否让他即刻放还夏侯胜,如此一来,夏侯建他们就生不了事了。”

众人一愣,对田王孙颇为佩服。

他这是在用自己的名节为儒林求生啊。

不管此事最后发展到什么局面。

田王孙恐怕都会被一些儒生说成是出首同类之徒,必然是要毁誉参半了。

这样的行为,又怎能不让人佩服呢?

“田公深明大义,我等在此替大汉的儒生拜谢了。”薛广德说完之后,立刻就行了一个大礼,其余的两人也跟着行礼道谢。

“知我罪者,其惟春秋,今日所行之事,后世自会有一个定论!”

……

几人商议完之后,就冒着雨各自分头行动了。

本应该去太学坐镇,稳定军心的薛广德并没有立刻出城,而是匆匆地赶回了自己宅中。

进院之后,他整个人已经湿透了。

夫人和奴婢连忙拿着干的衣服迎了上来,但是薛广德却将他们赶走了,一个人把自己反锁在了书房了。

准备好笔墨,略微思索之后,他就飞快地写了起来。

“弟子广德,问我师王式安,数月之前收到我师书信,未曾回复,毋怪。县官即位,政通人和,百废待兴,然县官执意进孝武皇帝之庙号,下夏侯胜于诏狱之中,夏侯建意欲……恐危急县官之帝位,弟子恳请我师,尽快来长安!”

原来,薛广德是齐鲁人士,早年间就跟着王式学《鲁诗》,刘贺来长安的时候,王式就给自己的学生写信,希望他们能尽可能地襄助新君。

而这薛广德自然就是其中的一个。

今日事情紧急,必须要给王式写这封信了。

在刘贺的眼中,王式是一个只会喋喋不休的老儒。

但实际上,王式在儒林当中的地位颇高,高到什么程度呢,高到与夏侯胜不相上下,甚至要更高一些。

要不然,当年孝武皇帝也不会让王式去接夏侯胜的老师夏侯始昌的班,给昌邑王刘髆当王傅了。

如果王式能来长安,说不定能够起到一些不同的作用。

昌邑国到长安,一来一回,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虽然远水解不了近渴。

但是此事恐怕会风波不断,有王式坐镇长安,替天子出谋划策,很多事情会好办不少。

毕竟,大汉不只有长安,更不只有三辅,关东多儒生,事情会越蔓延越广的,绝不会如此轻易地结束。

写好书信之后,薛广德立刻就来到了屋外,把封好的书信交给了家中最为得力的一个仆人。

“此书重要至极,你立刻送去昌邑国的昌邑县,务必要交给昌邑傅王式使君,伱可听明白了吗?”

“唯!”仆人立刻冒雨离开了。

薛广德不敢有片刻的耽误,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之后,就往长安城西十里外的太学赶去。

……

当薛广德出城的时候,田王孙也已经赶到了大将军府。

放在平时,田王孙这种品秩低微的官员,想要见大将军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今日,门厅卒一进去通传田王孙的到来,他就立刻被请了进去。

而且,见面的地方不在将军府的正堂,而在后宅里霍光的书房。

上一次,霍光在这里约见的人,可是当朝的丞相杨敞。

不对,杨敞已经被天子罢了官,应该是上任丞相杨敞。

田王孙等了片刻之后,霍光就走了进来。

虽然有自己的气节,但是面对霍光,田王孙仍然不免有些紧张,立刻就站了起来。

“田公无需多礼,冒雨而来,必有要事,我等就不要讲虚礼了。”

“诺!”

待两人坐下来之后,田王孙立刻就把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霍光一直听着,但是却没有说话,直到田王孙说完之后,他才默默地点了点头:“田公能为此事来找我,真是深明大义啊!”

“大将军,能不能以年老体弱为名,暂时将夏侯胜及诸贤良文学放出诏狱,他们出来了,此事就会缓和很多,那夏侯建就没有闹事的由头了。”

田王孙迫不及待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在他看来,这是当下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但这是对儒林最好的结果,对霍光和天子却不是最好的结果。

天子的威望,霍光的威望,朝廷的威望,都是不可动摇半分的。

“放了夏侯胜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但是田公可曾想过,放了之后,给孝武皇帝上庙号的事情,该怎么收场?”霍光冷冰冰地问道。

田王孙半张着嘴,一时哑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