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吏已经看透了七八分,又找了工官里的老匠人来帮忙,已经造出了一架了,明天就准备上河试碓。”
大汉此时已经出现了用水力来给谷物脱壳的水碓了,但是连机碓还没有出现。
连机碓由架在河道上的水轮、穿过水轮的横轴、四个装在横轴上的木块和四根固定在地上的碓捎组成。
水流带动水轮,水轮又会带动横轴转动,凸起的木块每转一圈,就会压到碓捎的末端,这样碓捎就可以一上一下地活动,舂碓臼里的谷物。
因为有四根碓捎,所以舂米的效率是普通水碓的四倍。
连机碓不只可以舂米,还能舂药物、香料、矿石、竹篾纸浆等东西。
单门单户的农户用不着连机碓这种“大型”机械,但是对做买卖的商人来说,却有不小的裨益。
将来甚至还有可能出现专门用连机碓来谋生的工坊,这样一来,百姓就又多了一份谋生的方式。
“好,等你们搞好了水碓,我还有新的机器的图样交给你去做。”
现在,刘贺把各种木器工具都称为机器,对郎中们来说,这还是一个新鲜的词语。
“唯。”
“曾长乐,脚踏纺车的样式已经给你一个月了,样机做出来了吗?”
脚踏纺车是在大汉现存的手摇纺车上改进出来的一种纺纱机器,最大的改进就是把手摇臂改成了脚踏板,这样一来,织工纺纱的时候就可以从单手变成了双手。
另外,以前的手摇纺车是单锭,而刘贺改良的这种脚踏纺车发展成了三锭,这样上絮的速度就加快了。
这两个优势加起来,让脚踏纺车纺纱的效率提高了三四倍。
而更为重要的是,这种脚踏纺车稍加改造,不仅能纺麻纱,还能纺纱。
大汉还没有,但是很快就会有的。
因为纺纱纺织是一件相对独立复杂的事情,所以这一类机器要曾长乐自己来做,而不能像田曹的工具一样委托给向朗。
曾长乐支吾了一下,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禀告殿下,下吏无能,工官那边腾不出人手来,还要等一等。”
曾长乐是几个郎中里年纪最小的,今年不过十七岁,比刘贺大不了多少,做事的时候难免腼腆,自然会被其他几个人挤占位置。
这当然不怪曾长乐,也不怪其他几个郎中。
要怪就怪工官里的工匠人数实在太少,应付不了现在的局面。
随着刘贺交给郎中们的技术越来越复杂,工官那边的进度也会越来越慢,事情自然会被不停地耽误。
看来,刘贺需要更多能工巧匠参与到这场“技术革命”当中来。
“这不是你的过错,是寡人操之过急了,工匠的事情寡人会想办法的。”
“诺。”
刘贺用了三四刻的时间,把几个郎中手里的事情从头到尾都过问了一遍,进度差强人意,与刘贺想象的差不多。
“郎中们都下去忙吧,谒者们留下。”
“唯。”
五个郎中离开了,原本就有些空旷的昌邑殿就更加显得冷清了一些。
口干舌燥的刘贺端起几案上的茶杯,满足地喝了一口,歇了歇气之后,才开始安排起谒者们的任务来。
“戴宗,那些被发配到工官去做苦力的恶奴现在如何了,还剩几个?”
“去的时候有二十七个,现在还活着二十二五个。”
“他们的性子都磨炼好了吗?”
“下吏特意交代过工官,给这些恶奴安排的都是最苦最累的活计,打熬了快两年的时间,身上的恶习已经磨得差不多了。”
“明天,寡人要去看看他们,到时候你带我一起去。”
“唯。”
刘贺手里最缺的就是人,这些恶奴如果真的改好了一些,也总能用上的。
“李安定,寡人有一件事情让你去做。”
“殿下请说,下吏必定不辱使命。”
“刚才你应该也看到了,工官的数量不够了,我想招一批工匠,在宫里建一个工坊。”
在大汉,招门客是一件敏感而危险的事情,但是门客和门客也有区别,工匠之类的“下等人”是不会引起朝廷的忌惮的。
“殿下想雇多少人?”
“不设定员,多多益善,每月给一千五百钱,再加上五斛粟,经验充足的老匠人,可以适当增加。”
这待遇已经和秩二百石官吏的收入相差无几了,对平日里就低人一等的工匠来说非常实在。
“唯!”
“向安,我看北城有不少孤儿,相府可有专门收容他们的地方。”
“没有收容的地方,但时不时会向他们发放布帛米肉,只不过数量有限,所以孤儿们主要还是以乞讨为生。”
“鳏寡孤独,天可怜见,把十四岁以下的孤儿,都收容到城北的田庄去吧。”
“殿下仁慈,下吏庶竭驽钝,一定不辱使命。”
“阮扬,寡人又得派你出一趟远门。”
阮扬祖籍朔方郡,有一半的匈奴人的血统,幼年时生活在边郡,不仅饱读经书,而且擅长骑射剑术,无一不精。
几个谒者当中,除了戴宗之外,他的身手最为了得。
阮扬曾经和郡下的兵卒比试过身手,三四个“最”等的材官都近不了他的身。
因为刘贺不能随意离开封国,所以常常要派阮扬外出探听消息。
阮扬目似朗星,又喜欢行侠仗义,颇有一些游侠的气质。
“你往西边先去定陶国,再去陈留郡,看看这些地方的百姓有没有开始用寡人的机器或者效仿我们的精耕之术。”
“唯。”
定陶国和陈留郡都在昌邑国以西,和昌邑国往来交通非常密切,刘贺派阮扬去这两个地方,为的是看看技术扩散的速度有多快,如果不够快的话,就还要再想想其他的办法加快这个速度。
给谒者安排事务要快得多,还没到午膳的时候,刘贺就把几个谒者打发出去了。
到了这时,昌邑殿里就只剩下刘贺和禹无忧两个人了。
刘贺非常没有形象地深了一个懒腰,常常地打了个哈欠之后,才慢悠悠地说道:“禹郎中,寡人刚才说的话,都记下来了吗?”
“记下来了,一字不差。”
“你作何评价?”
“殿下才思敏捷,条理清晰,下吏佩服。”
“禹郎中也不错嘛,能够慧眼识英才,看到寡人的本事。”
“但是,殿下有一件事情忘记了。”
刘贺有点发愣地问道:“何事?”
“郎中令的事。”
刘贺恍然大悟,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连忙说道:“龚卿要回来了吗?他去南方已经半年了吧?”
“下吏昨天晚上收到的信,三天前郎中令就到虞城县,算下来,他现在应该已经到郜城了。”
虞城是梁国的辖县,距离昌邑城二百九十里,郜城是昌邑国的辖县,距离昌邑县一百四十五里。
“那岂不是说他很快就能进城?”
“三天,最多三天,郎中令应该就能进城了。”
刘贺兴奋地排了一下手,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事情可以办不成,但是人得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