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你们有一腿
穆安话落,房间陷入安静。
这个时刻,好像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牙牙语,就被抱出来养小孩,他是何在养父母忽视中,下人怠慢里,挣扎长大,在还不懂得表达自己情绪时候,多少次期待养父母到来,多少回满怀热情,又次次被熄灭,他活里只有失望,失望,和失望,不管他做什,怎样表现,怎样挣扎,都逃不开这个宿命。
可他仍然期许,他渴望那些得不到爱,哪怕别人只回馈点点,他就能信念不熄,心火不灭。
他终究也没有等到。
他死在了十七岁,大好年华,永远也不可能等到了。
这样事,没有人听到不会唏嘘,看向始俑者视线,不充满谴责。
吕益升臊满脸通红,瞪着穆安:“你倒好听!他现在死都死了,你这些有什用,谁知道是不是逛我们!你他可怜,并不是真纨绔,他心里有我们,有他死去婶婶,好,那你,为何他婶婶去世,他脸上点悲伤都没有?人前哭都不哭,灵堂去都不爱去,还要同你出,连孝带子都忘了挂,得是我嫌丢人,怕被挑理,亲自给他送过去,他所行所为,外人皆看得,你现在同我,这些都是假,其实他很伤心?”
他越音越大,越越觉得自己有理,面前要是有个桌子,他能拍出震天响:“他伤心在何处,难过在何处,你倒是同我!”
唐飞瀚冷笑,音冷淡:“你可有认真看过他眼?为什是他没有表现出来,而不是你没看到?”
吕益升噎。
穆安闭了闭眼:“吕大人只知发妻去世,该要挂白治丧,相着下人把东西买齐,却只是随便放,有个样子就行,可敬逝者,各样摆设皆有讲究,怎可随意放?府里来客多赞你家规矩,你就没想想,这‘好规矩’是怎来?是谁在别人看不到夜里忙碌,谁翻书本典籍悄悄问人规矩,明弟又为什不在灵堂?因他悲痛加操劳,晕过去了,无人去喊,无人去唤,更别照顾,来客时不在灵堂,被指摘不孝,是他个人错?但凡你用些心,但凡下人知些礼,会不知道去叫?出没挂孝带子……你怎知他外衣底下,穿是什,绑是什?”
吕益升还真不知道,憋耳要都红了:“那他既然……因何不?”
“因为掉面子,因为点都不帅,”唐飞瀚音很冷,“他‘纨绔’了那多年,就得像个纨绔,你们觉得他不应该乖,他就不能乖,他已长大成人,承认自己内心懦弱,到现在还像个小孩子似,要向你们摇尾乞怜,只为获得那句称赞,很好看?便是难过,便是想哭,也只能在夜里咬着被子哭,背着所有人哭,转过头站起来,又得不可世,又得目中无人,做那个他不喜欢,别人也不喜欢——纨绔。”
孙志行就来劲了,手指指向吕益升:“你还你没有杀机!你都把别人当玩意来养了,根本就没存着好心思,现在用不着了,当然要除掉,给别人腾!”
吕益升这次没有被孙志行拱火成功,沉默了片刻,道:“就算此,我也没有必要杀他。你们所,我对这个侄儿情确算不上太深,先前是事太忙,没时间,后来……他不听话,天天在外面打架惹祸,花钱流水,点都不乖,这样孩子,怎让我喜欢?可到底,他也是我养大,花了银子,耗了心血,这多年下来,总是有情,好好条人命,我怎舍得?”
孙志行哼了,在侧阴阳怪气:“这人都死了,怎,还不是看你张嘴?你舍不得,我们便得信?”
吕益升却眯了眼,回看过去:“我这侄儿虽没什出息,但我了解他,胡闹惹祸是家常便饭,断断不可能玩什炸|弹,制造什恐慌,他不敢,街上动静我也识过,看到过,记得很清楚,爆炸现场有蓝色火焰,里面还有非常锋利尖锐琉璃碎!这东西可不是遍都是,哪来?曾三娘有琉璃坊,你和曾三娘有腿,而今这般激愤,迫不及待想要嫁祸给别人——孙大人,其实这事是你干吧?我怎越看,越觉得你最可疑呢?”
“你放屁!”孙志行激脏话都出来了,“自己屁股底下还没干净呢,就着急指证别人,你可把在座诸位放在眼里,觉得别人都是瞎子聋子!”
曾三娘帕子按唇,也幽幽开了口:“饭可以乱吃,话可不好乱,吕大人也是朝廷命官,当知话要负责,你这话,可有证据?”
吕益升哪来证据?他就是猜。
曾三娘眼神阴阴:“没有就闭嘴。”
房间再次陷入安静。
穆安和唐飞瀚也再没话,有些人过往苦痛,在别人眼里只是故事,是怀疑理由,攻击工具,来不会同身受,也不会怜惜难过。
申姜抱着胳膊等了等,恨铁不成钢看向吕益升,吕大人你不行啊!你瞧瞧别人那嘴,叭叭叭什都能,什理由都能怀疑,到你这儿,哦豁,卡住了,你除了人家男女有染,就没什新鲜话,还被别人怼无语了,我看你这官也别当了,回家再练年本事吧!
嫌疑人不继续撕,没戏看了,申姜眼梢瞅向少爷——
少爷看过来,脸‘你还在等什’提醒。
申姜:……
又慢了拍,没领会上头意思!
申百户赶紧了心神,明白了,嫌疑人们不撕了怎办?当然是抛出点东西,让他们继续思考,最好吵出点东西来啊!
“曾三娘此言有理,官府断案,是要讲证据,好我查到了个荒院,是本案凶手与人交易,获得琉璃碎,”申姜看向孙志行,眼神锐利,“城西三里巷,往里第五棵柳树旁,荒了五年院子,是你吧?孙大人?”
孙志行气势可减弱,万万没想到,刚刚还在控诉别人,很快被打脸:“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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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巷……荒院……”
申姜:“孙大人若是还想不起来,我可寻人带你过去认认。”
“不用了,”孙志行脸色不太好看,“那里是我家院子,不过后来家中添置新宅,那偏僻,不好卖也不好租,只能暂时搁置,至今也能未妥善处理,荒了很多年了,我家未有人去过,别人应该也不知道,怎会……”
吕益升已经迅速抓住机会,双目厉厉:“你少装蒜!你家宅子,你不知道,骗谁呢?你不知道难不成别人知道,还趁你不注意时候用了?我你今日怎这般尖锐,原来是心虚了,指挥使在前,你敢不招供?!街上那些事是不是你干,是不是你杀了人!杀了穆郡王,杀了我发妻,我侄儿,最后还把所有罪名倒在我身上,要害我家是不是!我同你有什仇什怨,你这样搞我,你是要我断子绝孙哪!”
“我没有!”孙志行脸色阴阴,“荒了八百年宅子,平日里别我,连家中下人都不会去看眼,谁知道会让别人钻了空子!”
吕益升冷笑,心气也起来了,死了发妻又死了过继来侄儿,舆论对他非常不利,刚刚对峙气氛也很明白,他要是不能漂亮摆脱嫌疑,以后身上就有污点了,洗都洗不清,必须得挣个好印象,把形势挽回来!
“敢问百户大人,”他朝申姜拱了拱手,“锦衣卫既查到了那荒院是孙志行,所交易琉璃碎用来制□□,定也有其它收获,做□□原料总不能只有种吧?制那种危险东西总得有吧?反我家跟这件事没关系,我那侄儿爱玩归爱玩,他名下所有东西我都知道,包括银子花在哪了,他没有笔支出是为了这个,也不可能有院子专来干这个,孙大人可就不样了,有钱有闲有自由,还有荒院……”
申姜严肃点头:“吕大人所言不错,我们确还追到了些东西,并且确定了□□制点,距离,也与这个荒院不远。”
吕益升:“敢问在何处?”
申姜看了看少爷,少爷全神贯注观察几个人表情,并没有注意他,他便又看向首座,以眼神请示指挥使,指挥使点了点头,意思是继续。
他便清了清嗓子,继续:“条街相隔,远远相望,哪怕个孩童,炷香时间也能走到,更有意思是——孙大荒院里,有条密道,自石灯笼起,下横穿,直接过了街道,出口是个暗巷,转出没多久,就能看到那个制□□院子。”
“这个院子没那荒,但也明显是个没有人住院子,东西不多,也没什烟火气,中厅房犯罪事实明显,那里有制‘小圆球’所有原料,包括护具,凶手做烧毁处理衣物等,只是可惜,锦衣卫只找到了这个院子,没能当场抓获凶手。”
吕益升瞥了眼孙志行:“凶手狡猾,怎会不多做准备?距离这暧昧,跑得这快,百户大人想想,还能有谁做得到?这难道不是铁证!”
申姜摊手:“毕竟没有人赃并获啊。”
吕益升眯了眼:“恶徒之狡,其心可诛!建议锦衣卫彻查重大嫌疑人,搜检其住处,问询其过往,制这种东西,首先得有火药吧,哪来?还得有图纸吧,不然照着什做,总不能下来就会吧?此狼子野心,祸乱市井,恶行昭昭,怕是了不臣之心,许与外族勾连!往前数十几年,我们大昭受外族祸害还少?求锦衣卫巨实上表,严办此案,严惩恶首!”
就差直接建议现在就把孙志行拖出去砍了。
申姜又看了眼指挥使——接下来话,能?
指挥使仍然点头。
申姜就不怕了,往下继续:“咱们这回凶手,本事可大呢,自己弄不到火药,就在黑市上下了单子,花了大笔银子,请别人帮忙去偷,根本不用过自己手。”
“这不就得了,这事就是孙志行干!”吕益升双目炯炯,掷有,“整个屋子里案件相关人,除了我,就只有他是官,我目前待派官,经官署都去不了,孙志行就不样了,打着公干旗号,哪里不能去,什消息不能问?有些东西就算军保密,管得很严,他不能靠近,打探到点消息总是可能!其他人谁有这样便利!”
孙志行冷嗤:“你这话扯好没道理,当官,就能什事都知道?整个京城当官多了,照你这法,他们都可疑?”
吕益升阴着脸回过去:“可别人没有有下通道荒宅啊,也没有什琉璃碎。”
孙志行:“你简直强词夺理!”
可个事,解释起来还真有点不好,那宅子原是他母亲陪嫁,当时他家里条件还不算特别好,京城寸土寸金,母亲陪嫁这处宅子是极可贵,密道也不是他们自己刨,而是买来时候就有,不知道以前做什用,反自己家没有用,可后来……家里条件慢慢好起来,人口越来越多,后院小妾越来越多,有些人知道点事,就用这密道做筏子,什私通什会外男,搞得家中乌烟瘴气,好在父亲当时有了些钱,立刻在别处置办了新宅子,全家搬过去,这里就没再用了。
“总之此事我问心无愧,跟我没关系,跟我家人也没关系,荒院为何被人钻了空子,吕大人该去问那个钻空子人,而不是我!”
他不承认,吕益升也有话:“那不是你,就是她了?”他手指指向曾三娘,“你在朝为官,谁会随便钻你空子,不怕横事端?想必只有这位老板娘了,你和她暗通款曲,眉来眼去,早就有了私情,她用你宅子办事,知道你知道消息,岂不是顺理成章?你们怕不是伙,这些事就是你们个策划干!”
曾三娘也不着急,素手扶了扶发鬓,上过妆脸和唇几乎是房间里最明艳颜色:“吕大人可真会无端攀咬,但凡您能多问几个向,也不至于想这离谱,你这事是我干,行,你来解释解释,我个妇道人家,怎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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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还不引人注目?我要干坏事,为何要叫别人来偷自家琉璃,我傻?为什不干脆趁机会搞对家,把别人家琉璃都弄碎做成工具,我家琉璃不就能独霸市场,日日畅销了?我在家等着数银子不好,为什要做这种费力不讨好事?干完了事,我再自曝被偷了,叫官府过来查通,我图什?图日子过得太自在,点都不麻烦?”
吕益升答不出来,是啊,要真是这个女人干,她图什呢?总得有目吧?目……
他迅速思考,终于找到个切入口:“图穆郡王关系啊!穆郡王这个人,所有人都知道,能力出色,办事果断,但极难攀上关系,你想让他注意,总得有点特别,他家要修葺,琉璃不就是在你家做?对啊……你不,我还想不起来,你倒是提醒了我,我之前打听事时候,听你做意看脸,特别喜欢秀雅点,俊点男人,最好脸嫩,年轻些,孙志行是不是不太能满足你?你想勾搭穆安?还是想借他为跳板,上穆郡王府这条大船?”
“你放——”
这个攻击实在太过分,曾三娘还没开口,穆安本人也在怔忡时,唐飞瀚差点骂了脏话,冷冷目光盯着吕益升:“你有资格这种话?立身不,失了操守,家宅不宁,连自己过继侄儿都教不好,还好意思穆安?”
直被小辈挑剔,吕益升也憋不住火:“合理怀疑而已,怎了?他还年轻,我们就都得捧着,护着,点重话都不能是?他来年就及冠了,别人在他这个年纪,儿子都能满跑了,他在这装什不懂事小孩,不觉得失礼?才吕兴明,好,你他可怜,曾经过得很惨,穆安总不是了吧!他父亲官职高位,家财万贯,也把他教知书达理,行事可亲,是整个京城少年人榜样,他是过着好日子人吧,连点质疑都听不得?”
唐飞瀚原滞了很久,似有什火气要发,最后忍住了,憋脸色铁青,眸底片冰冷:“……你们果然,什都不懂。”
他这句不懂,直接阻了穆安话,穆安很有些惨淡笑了,没有任何解释,竟像是看开了,随便你们怎想样子。
曾三娘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少年人都这淡定,好像也没什开口必要了?她凉凉视线掠过吕益升,内里满是鄙夷和不屑。
吕益升:……
不是要吵,来啊,吵啊!你们为什不解释!这样显得他之前当真好无聊也好无力!
房间再次陷入安静。
之前过程里,叶白汀直没有话,但他心神片刻未离,直在观察在场嫌疑人,比矛头对准某个人时,别人表情,对于突其来指控,大家反应,下意识视线向,于他而言都是很重要信息。
既然话题走到了这里,提到了‘私情’,有些人表情也开始变得不样,叶白汀便顺着往下:“曾三娘,我这里有个问题请教。”
曾三娘微微笑:“小先请讲。”
叶白汀:“此前申百户在走访中查到,你曾在入夜之后,不应该时间段,频繁在穆郡王府后不远出现过,你可能告诉我,是在做什,去了谁?”
吕益升心中喜,刚刚被问住了,愁没话呢,现在就送了证据过来,立刻看向穆安:“竟然是真,你小子不老实——”
穆安却冷哼,理都没理他,看向叶白汀眼神有些不善:“锦衣卫办案,还是不要当堂诈供好。”
申姜就不满意了:“我们儿八经办案,该问话问过了,该找证据找到了,用得着诈你!你且先好好听着!”他瞪着曾三娘,“快点,少爷问话呢,快招!”
曾三娘有些犹豫。
穆安眼梢眯起。
吕益升越看越觉得不对劲,难道他真猜对了?
曾三娘看着座上言不发,但明显心中有数指挥使,再看看气定神闲,问话也不紧张叶白汀,似是明白今天这场逃不过,就笑了:“也不是什好事,不想,是不想败了大家兴致,不曾想到了这个节骨眼,非不可了……我偶尔会在那里出现,确是与人相会,但这个人并不是郡王府穆安公子。”
吕益升:“那是谁?”
“吕大人不都知道了?”曾三娘帕子掩唇,笑得颇有风情,“是孙大人啊,我二人互情愫,在外面总有些不便,你们只知那里离穆郡王府后很近,大约并不知道,那个巷子里还有个小宅子,隐秘又便,是我们私会之所。”
完,她还看向孙志行:“你别气,我也不是故意要,你才也瞧了,他们逼我。”
吕益升又有话了:“你们看看!看看!我对了吧!他俩就是有事!”
穆安脸惊讶:“怎会……”
都了,曾三娘没什害臊,暧昧笑:“我个妇道人家,还是个寡妇,想在外头做意,千难万难,总有些过不去坎,需得自己想办法。”
房间再次陷入沉默。
叶白汀问孙志行:“曾三娘才所言,你可承认?”
孙志行闭了闭眼:“确有此事……曾三娘,肖似我曾经心上人,我时把持不住。”
叶白汀:“所以你们来往甚密,经常约会,点不,她意,你照顾过很多次,也帮她处理过不少麻烦?”
孙志行:“是。”
叶白汀:“上次我们因街上□□问话时,你时间有很大空档,撒谎腹痛,借了别人家茅房,是不是其实和她在起?”
孙志行顿了顿:“……是。我当日确公务很多,整天都得在外头,但第桩公务办得很顺利,结束很早,好她住处离那里不远,我也有些饿,就过去吃了顿……早饭。”
至于吃什早饭,真是早饭,还是另种……
鉴于他略尴尬表情,房间里大多数人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