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些男人……就是?贱啊。”
燕柔蔓低低的笑,目光不躲不避,看着?叶白汀:“少爷和指挥使是?正派人,肩担责任,有追求,有底线,有想做的事,大约想不到,有些狗东西,根本就是?阴沟里的蛆,不,蛆虫都比他高贵。”
“我做这一行,真?正爱玩这种游戏的人什么?样子,怎会不知道?他们多内心自?卑空虚,没什么?安全感,想要被?控制,想要被?弄坏,有一种很特殊的自?我厌弃,娄凯和世子都不是?,让他们心甘情愿,就得?给他们找点刺激,了解他们的性格经历,曾经缺失什么?,很渴望什么?,之后引导——”
“娄凯喜欢打人,可他小时候没被?打过,他父母就他这一个?儿子,望子成龙,课业上?要求很多,管的非常严,一旦有一点没做到,或不理想,他父亲就罚他关祠堂,从不打骂,很长一段时间,他几乎都生活在?黑暗里。他并不是?很聪明很有才华的人,无论怎么?辛苦,这条路都走不出来,考不上?进?士,他早认命了,一边在?‘没才华’这点上?自?卑,一边还会唾弃当?年的自?己,要是?胆子大一点,知道反抗,至少不会过得?那么?辛苦,是?不是?有另外一种出路的可能?,不需要靠家里捐官,跪舔贵人过活?所以他骨子里呀,喜欢别人骂他,骂的越脏越狠越好,他就是?欠骂,不够劲了,偶尔打几下?也不是?不可以,他还挺喜欢鞭子落在?身上?的痛感,你哄他诱他,给他更多的刺激体验,次数多了,他就会觉得?……这种事,少了哪一样都不过瘾。”
“鲁王世子就不一样了,可能?从小打骨子里透出来的蠢,让他爹都对他失望了,管都不管,别说打,看不看书上?不上?进?都随便,他看起来地位尊贵,从没有被?看低,也没有被?批评,但到底别人尊敬的是?他还是?他爹,他心里清楚,他觉得?身边所有人都很假,让他烦让他累,他渴望能?在?某个?人面前彻底放松,希望曾经是?小孩子的自?己能?被?人真?心疼爱……所以我假装批评他,鞭打他,督促他上?进?,他很受用。”
“至于郑弘春——”
燕柔蔓哼了一声,声音更加讽刺:“根本不必花心思引导,只?要你说不用他花钱,免费提供,他就能?流着?口水来了。”
“你说的没错,当?年江南青楼里救李瑶的是?我,那个?花了大笔银子想玩欺负人的,就是?娄凯。我以为只?是?件倒霉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谁知他竟然后来以此为要挟,娶了李瑶,无数遍重复那一夜想做的事,真?以为威胁人这种手段能?吃一辈子么??我偏不让他如意!”
“我杀他,也不是?为了李瑶,生活圈子不一样,我很少见到她,女?大十八变,起初我也没认出她来,我是?为了我自?己——姓娄的狗东西,当?年可是?欺负过我呢,还想仗着?当?年的事,威胁我,让我就范,让我伺候,呸,他想的美,不是?想被?伺候么??我就伺候到他上?天!”
“世子也是?,本来大家露水情缘,你付钱我伺候,完事最多点头之交,可他不知怎的,知道我杀了人,就用这件事情威胁,让我为他提供长期的,免费的,随叫随到的伺候——哦,不但我要终身免费伺候他,我还得?为他寻找鲜嫩的新人,得?漂亮好看,身段尤其要好,最好是?处子。”
燕柔蔓光是?提起,就恶心的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我去他娘的!他哪儿来的脸?凭他埋在?棺材里,早被?人忘了的爹,还是?快被?他败完了的王府?真?当?自?己顶着?个?世子头衔,就是?个?玩意儿了?既然不想活,我便成全了他。”
“郑弘春也是?,本来他是?不用死的,我对他没兴趣,可那天他欺负了我手下?的一个?姑娘,那姑娘还小,不怎么?懂事呢……旁的不相干人的事,我可以不管,自?己的人都护不住,讨不回?公道我还当?这个?班主干什么??”
她看着?叶白汀,目光灼灼:“你说的都没错,香丸是?我的,我和容凝雨曾同在?容家班,她当?年做的东西都不错,我都拿过,只?是?我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记不清;鞭子我会玩,什么?样式都有,什么?花式都熟,还可以接受客人点单;男人长的那个?东西也一样,除了男人自?己,在?场这些女?人里,只?怕数我见的最多吧?”
叶白汀:“所以你是?恨他们的,你割了他们的东西。”
“是?,”这回?燕柔蔓一点都没有犹豫,嗤笑一声,“锦衣卫把案子查的这么?细致,应当?也发现了他们房里藏的东西?世子,娄凯,郑弘春,他们都有一模一样的……木雕。”
叶白汀当?然知道,那是?申姜亲自?带着?人搜检出来的。
燕柔蔓笑容讽刺:“有些时候,男人比女?人还慕强,他们想要站在?最高处,一览众山小,想要所有人顶礼膜拜,你说你想受人尊敬,你就好好上?进?,修身持正,每一件事要求别人做到前,自?己先做到,你坚持的越久,别人越尊敬你,你要能?坚持一辈子,那不得?了,你就是?圣贤,可这些人做不到,文不成武不就,肚子里没才华,又眼高手低做不成事,偏又想被?众星捧月,怎么?办呢?”
“唯一能?拿出来炫耀的,好像就只?有自?己的性别了。就像生不出孩子,会让女?人去庙里拜拜求子一样,该雄伟的地方没那么?雄伟,他们也会想办法?,雕个?物件,每天虔诚求一求,摸一摸,好像就能?更大更雄壮了……”
“他们比所有人都更在?乎身上?这二两肉,好像活在?这世上?的不是?他们自?己,是?那二两肉,恨不得?顶到脑门上?,让所有人看一看,说来啊看我,我可是?男人,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你们还不来跪舔?”
“既然这二两肉这么?重要,我偏要切下?来喂狗,让他们死无全尸,让他们死不瞑目,让他们下?辈子做太监!他们不是?爱打女?人,折辱女?人?那我这一点点回?敬,他们应该很欢喜,很享受。”
叶白汀看着?燕柔蔓的表情变化,自?从之前那一笑后,她便很平静,哪怕说着?谋划杀人这样的事,她也只?是?声音偶尔有些讽刺,并没有特别得?意,我特别愧疚的表情。
她很懂得?剖析男人心理,果然是?个?很通透,很懂人性,或者说很懂男人劣根性的女?人。
燕柔蔓一点一点,说到了最后:“我没想到锦衣卫这么?厉害,连我那天走的路都能?找得?出来,没错,我约了郑弘春,他先到的,可那附近就那么?几条路,我最后总会和他重迭。”
“我自?己做过的事,自?己负责,原也没想要别人保护,李瑶和盛珑所做的一切,甚至容凝雨,我都感怀在?心,她们不过是?老好人,被?我给骗了,坏人偶尔做一两件好事,就会被?夸的很厉害不是??我生平就救过她们两个?,谁知道这回?这么?巧,都叫我碰上?了,但我所有计划,想做什么?要做什么?,她们都不知道,也没参与,我知锦衣卫指挥使铁面无私,办案严谨,还请莫要株连无辜。”
所有疑点得?到了回?答,人证物证,甚至口供,全都有,凶手也认了罪,案子到此,似乎已经可以顺利结案了。
申姜这边都准备拿供状让燕柔蔓签押了,叶白汀又开了口。
“不,你仍然有些东西,没说实话。”
他站起来,往前几步,走到燕柔蔓面前:“‘碧珀’香丸,其实是?你犯的错,对吗?你在?香之一道没什么?天赋,对味道并不敏感,用香只?是?习惯,可能?当?时只?是?随手拿的,可能?是?在?自?己收藏的珍品里郑重挑选——我猜应该是?随手,因为死者不配得?到你的郑重对待,而你自?己,则一定要让自?己愉悦一些。”
燕柔蔓:“既是?随手拿的,何来犯错一说?”
叶白汀看着?她的眼睛:“因为如果你知道这是?容凝雨制的香,一定不会选。”
燕柔蔓:“那要照你这么?说,她在?我这里这么?重要,她制的香,我岂不是?要另外找一个?地方供起来,怎么?可能?会随手拿到呢?”
叶白汀:“因为你随手摆放这些香丸,随手就能?拿得?到的时候——还没有和容凝雨决裂,久而久之,你甚至早就忘了,这里还有她制的香。”
燕柔蔓眯了眼:“人是?我杀的,我也招了,你仍然纠缠这些细枝末节,是?不是?有点没意思?
”
“你的漏洞不止这一个?。”
叶白汀垂眸:“你说鲁王世子因看到你杀娄凯这件事,对你威胁,特别巧,朱玥也看见了世子生前和人通过的密信,他在?威胁对方,对方不服,还反威胁杀了他——这个?人就是?你吧?”
世子的确没什么?出息,鲁王府未来几乎能?一眼看得?到,但要说威胁,实力或阶层不够的人还不大敢,敢的人,暂时也不会动,因为东厂盯着?呢,富力行没拿到想要的东西之前,谁敢先伸手,谁就会喜提东厂这只?疯狗敌人,聪明人都不会干,那能?威胁他的人,就很有限了。
一样的案子里,一样的信息点,他不觉得?是?巧合。
“当?预设里感觉会被?人问?哪个?问?题时,自?己会先准备好答案——回?答问?话时反应的快慢,很能?说明一些问?题,小姑娘到底还年轻,经验不足,”叶白汀道,“朱玥知道这个?人是?你,也知道你和盛珑认识,她似乎对你很信任,你认识她么??”
燕柔蔓微笑:“你觉得?呢?”
明显是?不配合,叶白汀也不恼,又道:“你杀郑弘春的时间很仓促,可你并没有放弃,一如既往的实施,甚至‘厚着?脸皮’,去寻李瑶借了衣裳,借了车——你似乎一点都不怕李瑶被?发现,甚至第一个?甩出她故事的人,就是?你自?己,因为你知道锦衣卫破案讲证据,一定会发现不是?她,继而将怀疑点落在?你这个?说嘴的人身上?,查一查动机,有些事很快就能?翻出来,对不对?”
“燕柔蔓,你到底是?不想被?抓住,还是?想被?抓住?”
燕柔蔓嗤笑一声:“结果让我等了那么?久,你们不是?没来?”
“可是?动机呢?”叶白汀看着?她,“郑弘春遇害那天的所有时间线,锦衣卫已经全部还原,我知道你说的,你手下?姑娘被?欺负这件事,郑弘春的确嘴欠,也的确借着?扶人姿势揩油,却并没有真?的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事,请允许我说话不敬,在?外面,这许是?大事,可在?戏班子,应该是?经常会遇到,我也知道,你对手下?姑娘都有这方面的训练,告诉她们遇到什么?事应该怎么?处理,是?有技巧不得?罪客人,又保全自?己的……只?这点恩怨便要杀人,燕班主是?觉得?锦衣卫好敷衍么??”
燕柔蔓一脸不满:“所以呢,你觉得?是?为什么??”
“因为你要保护一个?人。”
叶白汀垂了眼梢:“‘鬼来收’,你真?的不知道?这次的杀人计划,你多久前就开始准备了?你必须在?那一天,时间那么?仓促,你那么?忙,连换衣服的工夫都没有,杀了可能?来不及走,你都必须要杀郑弘春,是?因为他提到了一个?人,对么??”
“他的兄长,郑弘方,这个?人的故事,你全部都知道,你知道他干过多少丧良心的事,你知道他曾经霸占过的女?人,和女?人被?迫和他生下?的孩子,包括他怎么?死的,你都知道,你不想这个?秘密被?暴露。你知道‘鬼来收’,也知道当?年那个?沼泽边都发生了什么?,因为那里——是?一切事端的开始。”
叶白汀的眼神又明又亮,干净的像天边皎月,纵光淡华浅,也让有些东西无法?遁形。
燕柔蔓停顿片刻,才又鼓着?掌,笑了:“不错么?,这届的锦衣卫有点本事,连这件事都翻出来了,没错,当?年的郑弘方,就是?我杀的,在?那个?沼泽边动的手,至于保护谁就算了,我就是?为了我自?己,郑弘方不是?个?东西,他欺负过我。”
“临时起意?”
“也算临时,也算早有杀心。”
“是?么??今次三个?死者,除却郑弘春,另外两个?,都不是?突然起意吧?选择娄凯,是?因为他是?个?人渣,欺负李瑶,也欺负过当?年的你,鲁王世子,是?你早就挑选好的目标,你和他早就认识,并不是?三年前,你们有很深的渊源,他用来威胁你的事,不是?你杀了娄凯,或许他连这件事都不知道,他用以威胁你的,是?别人,是?当?年——”
叶白汀看着?燕柔蔓:“当?年你叛出容家班,是?因为发生了一件突如其来的意外,有人心思不正,想要你和容班主一起伺候,玩把刺激的,怂恿着?贵人入了局,你和容班主各自?想办法?,你这边叫来了一个?大主顾,和那贵人硬生生打了一架,事件才得?以平息,怂恿者被?打断腿赶出了京城,你和容班主都因此受了伤,而另外两个?,贵人和大主顾……世子是?哪一个??”
“世子知道你当?年的事,也知道容班主的秘密,他的确贪新鲜,过了那段日子,和你并没有太多交集,此后年深日久,新鲜劲又回?来了,又或者他口味变化,你们才又重新有了交易。他用来威胁你的,是?哪件事?我猜,如果是?你自?己,你大半不介意的,随便他怎样,往外说就往外说,你反正早这样了,不怕,可他的底牌不是?发现了你有什么?秘密,而是?容凝雨,对么??这个?秘密太大太大严重,如果不好好处理,容凝雨下?半辈子就毁了。”
“在?你身上?,不存在?临时起意,你的真?实动机——当?年那个?沼泽边,杀了郑弘方,不是?你,是?容凝雨,对么??”
燕柔蔓突然咬了唇:“不,不是?她!是?我做的!”
叶白汀:“这个?问?题,我问?过容凝雨,问?她郑弘方死的那一天,她有没有西山温泉庄子,她的回?答天衣无缝,她反问?我,郑弘方在?哪天死的?可是?后来,再说起一些别的线索,她不小心说‘他死了以后’,她明显是?知道他什么?死的,只?是?这件事,不能?说。”
“郑弘方的尸体现在?就在?北镇抚司,经尸身检验,在?他发间发现有女?人落下?的花钿,锦衣卫巡访查证,事过经年,幸而那花钿十分特殊,要求工艺不一般,有位老师傅认识,最终顺藤摸瓜,确认了这枚花钿的主人,就是?容凝雨。”
叶白汀往前一步,目光灼灼,视线明亮到锐利:“北镇抚司大概一个?多月前,从沼泽里拉出了郑弘方的尸体,按照流程,写清楚相貌特征,放在?外头公告栏里,方便家属认尸,马香兰看到,估计不会管,郑弘春这样爱玩爱钱的,也不会往这边看,容凝雨估计连紧张都不会,她既然做下?了这样的事,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可你不一样。”
“哪怕很小的几率,你都不希望容凝雨为了一个?恶心的,肮脏的人,陪上?自?己的下?半辈子,你的计划,不是?从很多年前开始,就在?从这一个?月之前。”
“你确定的第一个?目标,就是?鲁王世子,因为他的威胁,也因为他现在?不仅骚扰你,还在?骚扰容凝雨;娄凯欺负过你,你许早忘了,可他也在?骚扰容凝雨,那他必须得?死;郑弘春倒霉就倒霉在?,他在?鲁王府挂白时,当?着?锦衣卫的面,提起了郑弘方,他不死谁死?”
“你故意使用了一样的毒,杀死些人,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容凝雨,如果郑弘方的死没人理,最好,如果锦衣卫发现了,追查了,你就会像现在?这样,说都是?你做的,对不对?”
“容凝雨,李瑶,盛珑,朱玥,郑白薇,甚至马香兰——”
叶白汀视线滑过不远的人,数着?她们的名字:“你之所为,让她们不忍,让她们解脱,让她们敬重,她们在?保护你,而你,也在?保护那个?,当?年帮了你的姐姐,是?不是??”
“我没有!”
燕柔蔓呼吸急促,整个?人情绪显而易见的暴躁,刚刚招供说杀人经过,说死者的可恶,甚至说起自?己的过往,她都并不愤怒,现在?要牵扯到别人,她就愤怒了,眼底好像燃着?火,能?焚尽一切的那种火。
“杀人偿命,我都认了,还不够么?!旁人的事同我有什么?相干,我为什么?要保护她!”
叶白汀低眉:“因为,她是?温暖了你整个?世界的姐姐。”
“我没有!”
燕柔蔓声音尖锐,她明明在?吼别人,自?己却哭了,明明之前说什么?都稳得?住,一提起这个?人,就撑不住了,红着?眼睛瞪着?叶白汀——
“你们现在?倒是?要破案追责了,当?年你们在?哪里!我们被?那些笑容奇怪叔叔猥|亵的时候,你们在?哪里!我们被?哄进?戏班子的时候,你们在?哪里!我们被?迫学那些肮脏玩意儿,受够那些羞耻,求助无门的时候,你们在?哪里!”
“那么?多的日日夜夜,我们撞的头破血流,没有别的路走,没有人关心,没有人会想搭一把手,我们被?拐卖,被?逼迫,被?打的遍体鳞伤的时候,你们都在?哪里!”
“现在?倒是?会充英雄了,郑弘方杀人放火的时候,郑弘春帮着?做暗窠子人牙子生意的时候,娄凯手下?没把住打死人的时候,鲁王世子逼良为娼的时候,你们官府的人都死绝了么?!”
她眼角通红:“现在?我都招了,杀人我认,罪罚我认,你们抓我啊,这么?简单的事,结案就能?立功的事,为什么?不做!”
房间陡然安静。
良久,传出容凝雨微柔的叹息声:“……够了。”
燕柔蔓红着?眼睛瞪着?她:“我要你管!”
“阿蔓,别说了。”
容凝雨的声音如春雨润土,温柔间别有力量:“官和官不一样,他们不是?早年那些人,也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不用你教我做事!你怂了,我没有!”燕柔蔓更凶,声音和眼泪都是?,“我就是?要让这些男人知道,我不怕他们,他们敢伸手欺负,我就能?剁了他们的爪子,他们敢谋我的命,我就送他们上?西天!一味隐忍,一味求和,就能?换得?他们的怜惜么??不,他们只?会更加高傲自?大,踩断你的脊梁,折毁你的骨气,把你扔在?泥潭里,一辈子都别想爬出来!不叫他们知道女?人的厉害,不狠狠打他们的脸,我们哪里来的路,哪里有有路可走!姓容的,你怕了,我不怕,我不用你假惺惺的来劝我!”
容凝雨眼睫微垂,在?眸底落下?一层阴影:“劝你,是?因为知道你会后悔,你会害怕。”
燕柔蔓捏着?拳,似困兽嘶吼:“我不会!”
“你会。”
容凝雨走过来,素帕印在?燕柔蔓眼角,温柔的替她拭泪:“别哭,阿蔓,虽你落泪也很漂亮,可还是?笑起来最好看,你眼里有光的时候,最动人了。”
燕柔蔓眼泪止不住,抢过对方手里的帕子,用力扔掉:“为什么?……为什么?总在?劝我,为什么?总是?说这样的话,为什么?!”
叶白汀:“因为这样的路,她已走过一遍。”
容凝雨怔住。
叶白汀视线落在?燕柔蔓身上?:“因为别人是?坏人,不是?你变成坏人的理由,因为你和她一样,有一颗柔软的心,你的内心并不会认同你的选择,因为你一旦做出这种事,一定会和她一样,辗转难眠,不得?安寝,每夜每夜都有噩梦来寻,你要不停奔跑,不停抵抗,你的内心,得?不到安宁……容凝雨其实不在?乎那些男人怎么?样,都是?无关紧要的旁人,她只?希望你能?有真?正的快乐起来。”
“……仇恨和杀戮并不能?消解痛苦,爱才会。”
“她希望你永远能?像以前一样,哪怕嬉笑怒骂,你是?自?由的,你是?畅快的,她不想你成为另一个?她。”
燕柔蔓怔住,僵硬的,一点一点的转向容凝雨:“你……”
容凝雨似乎也很意外叶白汀说出这样的话,闭了闭眼,声音有些哑:“我……我只?是?想,世间有诸多苦难,不止你我,也有旁人,男女?都是?,我们这一路上?见到的还少么??摆脱被?人控制,讨回?公道的方法?有很多种,不一定要杀人,人生有苦难,也有美好啊,比如我,就认识了阿蔓。”
“她有一双极好看的眼睛,明亮,灿烂,笑起来弯弯的,像诗人笔下?的月光,她有小脾气,不开心了就要呲呲小牙,亮亮小爪子,像雪地里调皮的小狐,她总是?用最软的表情,说着?最狠的话,好像她装出不伤心的样子,别人就都看不出来了,比起让大家喜欢,她更想让大家讨厌,因为这样,一旦她出了事,离开了,别人也不会伤心……”
“可我知道,比起甜的好看的点心,她更喜欢咸的肉骨头,因为那是?她小时候最想要,却吃不到的味道,比起红色的罗纱裙,她更喜欢月白的骑装,因为那更飒,更帅,比起跳舞唱戏的美人团扇,她更喜欢玉竹折扇,因为打开时的那一下?声音很清脆……因做这一行,她的很多爱好都不合适,必须得?藏起来,可我知道,收到这样的礼物时,她最开心,梦里都会笑一笑的。”
容凝雨看着?燕柔蔓:“我只?是?希望,你的人生里,能?多一些这样的瞬间。”
“我只?盼你,不要被?不要干的人障住了。”
燕柔蔓终于忍不住,像个?小孩子似的蹲到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眼泪汹涌。
容凝雨也落了泪,看着?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因为你对我好……”燕柔蔓声音哽咽,“你本可以不这样。”
“戏班子,青楼,外面的平头百姓……和尚都有难念的经,每个?人都很难,每个?人都很辛苦,谁都没法?要求别人理解自?己,懂自?己,大家都自?顾不暇,脸上?表情都很麻木,能?各扫门前雪,不说嘴别人已经很可贵,可你不一样……你的眼睛是?亮的,你的手是?暖的,你会挡在?我们面前,帮我们扛住风雨,会悄悄给我们塞好吃的,会在?打雷的夜里特意过来陪我们,你会盯着?我们安不安全,不会要求我们学这学那,我们喜欢什么?都可以,想走什么?样的路都可以,只?要不杀人放火,你都尊重,你没有把我们当?做培养的手下?,工具,你从未让我们帮你做任何事,求任何回?报……可我们明明只?是?非亲非故的陌生人啊……”
“当?我终是?逃不过老班主算计,被?男人侵犯,也是?你,拍着?我的肩,同我说——纯洁不是?你什么?都不懂,是?你什么?都懂了之后,自?己的选择……那些男人,不配评价一个?女?人干不干净。”
“我自?小反骨,连亲娘都没把我当?过人……男人女?人,我首先是?个?人,我得?有良心。”
燕柔蔓抬头,泪水从指缝中滑落,明亮水光也掩不住她脸上?的笑,那是?从未见过的,灿烂又意的笑,美的令人难忘:“我是?有些害怕……可做过的事,姐姐,我不悔。”
容凝雨轻轻抱住了她,颤抖的指尖落在?她发顶:“傻姑娘……不怕了,我们一起赎罪,以后的路,我陪着?你。”
“嗯。”
燕柔蔓闭上?眼睛,头在?容凝雨肩头蹭了蹭,似离巢倦鸟找到了家,再没有反骨不驯,烟视媚行的风情,第一次乖乖的,软软的,像个?小姑娘。
她曾那么?那么?执着?,要做那扑火的飞蛾,哪怕粉身碎骨,焚尽一切,也要拥抱世上?最明亮的火光。
她又那么?柔软,内心渴求,不过一点点爱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