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宣墨却再也没能说话。
“嗬嗬……”
他喉头抖动,唇角血越来越多,毒发身亡了。
不知他在这一刻是什么心情,后悔不后悔,甘心不甘心,那些死不瞑目情绪是为了别人,还是自己。
叶白汀一点都没有怜悯,视线转向窗外:“不错,雪停了,你也该死了。”
多讽刺是不是?你用刮风下雪各种天气预告别人死亡,及至今日,死是你自己。
死人在房间里多晦气,还脏,申姜立刻叫人进来,把尸体抬了出去。
处理完,他看看四周,神秘兮兮问叶白汀:“少爷刚刚说是真?只凭那个什么危险人格识别,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怎么可能?”叶白汀看他眼神像看傻子,“我哄他。”
申姜:……
心理学确有各种外行人不懂方式方法,但侦破案件这种大事,靠还是事实证据,怎么可能仅凭猜测就定人罪责?
“李宣墨这样人,我不这么说,他怎么生气,不生气,怎么愿意和我交换?”
“所以……咱们是有证据吧?”申姜只顾着听令行事,倒是忘了这一茬。
叶白汀一脸‘你说什么狗话’:“当然有证据,雷火弹爆炸现场留有红布,你不是知道?”
申姜当然知道,除了那两块红布,他还知道指挥使那边排查雷火弹,从珠宝铺子里找到了一块黑布,大小一模一样,只是颜色不同。
仇疑青颌首:“除了珠宝铺子雷火弹,其它排查出来雷火弹也都由黑布包裹,大小一致,这种布有一种特性,防湿防虫,本色为黑,燃烧后变红,红巾背后,有不同编码。”
第一个冲进火场是孙鹏云,忙时可能注意不到,可他不瞎,回想起来一定知道有这么一样东西,李宣墨之所以将其回收,大约也是想留条后路,适当之时可以栽赃孙鹏云。
申姜又不懂了:“那他为什么不在引燃雷火弹时顺便把布拿出来?”这不是多此一举,自己给自己找事么?
叶白汀叹气:“自然是取不出来。”
“啊?”
“雷火弹埋年深日久,黑布早已和它粘在一起,你说怎么拿?”叶白汀摊手,“不怕失了手,把自己给炸了?”
申姜这才明白,所以必须得等火烧完再去取,而李宣墨身为火师文书,做这件事太方便,也太顺手了。
“车马行是他外公家姻亲,雷火弹是他引爆,火也是他放……”
本案主谋,除了他还能是谁!
“来来吃饭啦——刚才大家都辛苦了,吃饱了好继续干活儿!竹枝楼老板娘义赠,知道咱们今儿个忙,怕是没饭吃,早早就准备上了,菜色好着呢!”
他们正说着话,外头声音大作,麻辣鲜香味道顺着门缝溜进来……叶白汀顿时馋不行,口水说话间就要迎风横流三千丈。
仇疑青颌首,让人分了饭菜进来,话音意味深长:“今日辛苦,允你吃几口,自己注意,懂?”
见他脚尖都冲外了,叶白汀头点像小鸡啄米:“知道了知道了,你尽管去忙,我会乖乖,绝对不会再生病!”
这里里外外,诏狱犯人得清点,细作得抓,北镇抚司被炸破北墙也得要个说法,外头街上不知道怎么样了,还有在外祭典天子……
哪一样不得指挥过问操劳?
仇疑青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连申姜都闲不下来,扒了两口饭,就得跟着忙。
叶白汀身份比较敏感,看起来是功臣,其实还是诏狱囚犯,这当口当然不能随便乱跑,给别人带来看守负担,他就乖乖坐在暖阁里,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今日菜色尤其丰富,辣子鸡,回锅肉,红油蒜泥拌肘花,麻婆豆腐,蹄花汤……
看一眼就能流口水,夹一口吃到嘴里,滋味更妙!麻辣鲜香,一如记忆里味道!
叶白汀端起碗干饭,吃那叫一个风卷残云,脾胃满足,吃到最后,眼眶竟有些温热。
我们国人,总是故土难离,胃知乡愁,形容思念一个人,也要用‘牵肠挂肚’这样字眼,最馋最馋,最想最想,最孤独最孤独时候,想要吃,永远是小时候,记忆深处那一口食物。
回忆和现实交叠,他知道自己喜欢这个味道,可为什么……会有这种特殊熟悉感?就像小时候曾经吃过,长大了怎么也找不到,终于又能吃到那一口?
叶白汀伸手抹去眼底湿意,神情怔忡,他真正思念,是这个味道,还是……味道背后某个人?
……
仇疑青迅速把北镇抚司事处理完毕,巡查了一遍京城各街道,肃清所有隐患危险,顺便去了趟五城兵马司,确定再无危机,饭都没顾上吃,直接打马出城,迎天子回宫。
这个过程也并不算长,天子仪仗已在回程途中,收到他带来信息,整个队伍气势为之一震,百官们面貌都不一样了。
没事了?危险平了?他们除了多担一趟心,什么事都没有?
那还紧张个屁啊!
天子仪仗很快临城,和晨间出城时一样,百姓们自动自发出来迎接,山呼万岁,京城街道气氛热闹又和谐,除了早间下雪已经停了,中间仿佛没出过任何意外。
此次平乱有功,加之案子破漂亮,所有流落在外雷火弹尽数收缴,人犯伏首,皇上龙心大悦,人还没回到宫里呢,圣旨就下来了,赏到北镇抚司钱财东西光单子就铺了一桌。
天色已晚,今日大家又都累了,皇上并没有留指挥使细谈,叮嘱几句,就让人送他出了宫。
皇城宫巷悠长,你永远都不知道,在哪个拐角会遇到谁。
比如仇疑青,就‘偶遇’了正好经过西厂厂公,班和安。
班和安两鬓斑白,每回出现表情都是从容,这次也一样,好像这样别人就品不出他阴阳怪气:“指挥使好细密心思,城外祭典靠东厂打援,帮你排查危险,这京城里,就靠咱家西厂和五城兵马司帮你守,外族谋反这样大事,除了你那北镇抚司,哪哪儿都没乱,您可真省事啊。”
这话刺,就差直接骂仇疑青脸皮厚,就会占别人便宜。
仇疑青眼皮都没抬一下:“厂公不也没帮我北镇抚司?”
真帮了,北镇抚司怎么会困难那么久,锦衣卫至于那般艰难狼狈?
班和安皮笑肉不笑:“指挥使地盘,哪里用得着咱家管?您人一个个,可都了不得呢!”
仇疑青没心思和他磨嘴皮子,越过他要走:“失陪。”
“咱家听说……你那从诏狱里出来小仵作,是被你抱回去?”
班和安转身,笑眯眯看着仇疑青背影:“指挥使喜欢人家,人家知道么?”
仇疑青脚步顿都没顿,继续往前走。
班和安扬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指挥使,你可知这后宫里头有句话,叫什么都能藏,唯有一样东西藏不了么?指挥使这般不近人情,不怕别人冲着您那小宝贝动手?”
仇疑青头都没回,朔冷北风卷回他话,粗戾又凛冽:“你可动一下试试。”
班和安:……
他倒也不怕被威胁,他这个年纪,看得最透了,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想惹怎么惹,心里门清,虽手下探子探来了这么多信息,到底也没有办法确认,如今一试——仇疑青是个人物,竟然藏都没准备藏。
“指挥使啊指挥使,你可是欠咱家一回了……”
……
仇疑青又在外交接了一些事,往回走时,已夜幕低垂,灯火初上。
雪停了,夜风竟也变得温柔,虽一如既往寒凉,却一缕一缕,拂面而过,非常安静,不似晨间刀锋一般,刮人生疼,有清月皎皎,漫过云层洒下银辉,映红梅格外清媚。
路边酒肆旗子招展,窗子支起,可见一二好友围炉煮酒,酣然夜话。
仇疑青似是想起了什么,勒马停住,去了这间酒肆,再出来时,手上拎着一坛梨花白。
叶白汀坐在暖阁窗前,翻着一本毒植书,烛火跳跃,将人剪影拉长长,落在窗槅,屋角炭盆燃正旺,壶里水沸了,一下一下顶着盖,他却毫无察觉,看专心致志。
直到仇疑青推门进来,冷风一激,叶白汀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这个动作好像在等人……
虽然他真没有,但看到人了,总不能不打招呼,他合上书:“一切可还顺利?”
仇疑青:“尚可。”
叶白汀看到了他手上提酒坛子,精致小巧,分量也不大:“梨花白?”
“不是想尝?”仇疑青把酒坛子放在炕头小几上,随手脱了披风,放到一边。
叶白汀刚要动,他又按住了:“我来。”
他将红泥小炉拿过来,摆在桌边,温上酒:“我叫人去传了菜,马上就来。”
今夜气氛着实不错,窗外有雪有月,还有不甘寂寞,伸到窗前梅花枝,万籁俱寂,与友一口酒,倒也合宜。
叶白汀舔了舔唇,开始冒小心思:“那我也要个下酒菜?”
就他这神情,仇疑青猜都不用猜,这下酒菜不用说,一定是辣口。
叶白汀拳抵唇前,轻咳两声:“你今天既然说我有功,允了我可以适当出格,就别再说扫兴话。”他觑着仇疑青表情,又加了一句,“我问过大夫,我风寒已经彻底好了,吃什么都可以,只要不过量。”
仇疑青这才没反对,由着他点了一道辣卤。
不多时,菜好上桌,酒也温好了,叶白汀看到辣卤尤其开心,挽袖执壶,给彼此倒上酒:“今日多谢你救命之恩!”
仇疑青举杯,与他相碰:“也要谢过你,为我镇守北镇抚司。”
“嗯?”一口酒干掉,叶白汀才摆摆手,“我没干什么,都是他们自己争气,我还添了不少麻烦……咦,这酒不错啊,没那么辣,回味还甜,好喝!”
仇疑青执壶,为他满上:“你喜欢,便没白买。”顿了顿,又道,“莫要太过自谦。”
“也不是自谦……”
叶白汀想起白天事,他站在墙头,按着周平,又是晃手腕上小镯子,又是激烈逼供,突然有种想捂脸羞耻:“这回……确是有些冲动了。”
他当时确不害怕,有胆气,可要真出了事,大半会后悔,站在底下申姜也不好办。
仇疑青三根手指拎着酒盅,眸底墨色氤氲:“此次案件,你好像特别生气。”
这不是仇疑青第一次说这句话,也不是叶白汀第一次听,也许是桌上酒太暖,也许是窗外雪月太动人,梅枝太妖娆,这样夜晚,总会勾人们想要倾诉。
叶白汀执起酒杯,仰头饮干:“你知道么,其实我最初是想学刑侦——呃,做捕快。”
“捕快?”仇疑青一脸不赞同,满脸都是‘就这点出息’,“你该立志做锦衣卫。”
叶白汀就笑了,他手托着下巴,又发现一点,这个男人胜负欲很强……
“嗯,你说对。”
仇疑青肃着一张脸,问:“为什么没来?”
“为什么啊……”
说到这个问题,叶白汀就垂了眼:“我老师说,我不适合刑侦。”
仇疑青:“何解?”
叶白汀声音低下来:“这个职业很特殊,需要有一定身手,嗅觉敏锐,观察仔细,心灵强大……要求非常高,可再厉害刑侦人员,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一次失误判断都没有……”
所以办案过程需要流程,需要学会时刻冷静,不说绝对,至少大部分时间,你都能克制,能保持理智,破案过程中只看线索事实,情感上不偏向任何嫌疑人或证人。
“我……总是会对案子里无辜弱势群体,抱有很大同情。”
可能是因为小时候经历,他很早就失去了父母,在周围人照顾和温暖下长大,这些人都是很普通人,在外打工社畜,早晚出摊子卖吃食夫妻,技能不多,经常会上早班夜班,年纪稍大人。
他成长环境算不得好,可他并没有过得不好,世间给了他很多善意,他几乎从未对自己生活有过过多烦恼,饿了渴了病了没钱了都不需要害怕担心,总有人帮助他,他喜欢这种善意,想要保护这种善意,希望自己也可以回馈给别人这样善意。
他读心理学,知道自己在亲情缺失方面有很大匮乏感,而这种匮乏感,更让他在潜意识深处珍惜这些善意,或者,渴望这些善意,幻想着这些善意另一种形态,比如母爱投射……长大之后,他对于无辜女性,孩子,或者老人被迫害案子,总是难以忍住内心翻涌,无法做到随时保持中立。
“办案之人如果带了极强烈情绪,先入为主,会影响案情进度,甚至会造成冤案,”叶白汀看着窗外雪月,“可验尸不一样,尸体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是什么伤就是什么伤,做不得假,不管我心情好还是不好,怀疑谁还是不怀疑谁,尸体会告诉我答案,我判断绝不会错。”
手边酒盅不知道什么时候满了,叶白汀举起它,一口饮尽,倚在桌前,指着窗外梅枝:“你看,梅花要扛得住严寒,才能在凛冽风霜中绽放,我却做不到。”
“世间这么这么难,姑娘们只是想好好活着,普普通通平平凡凡过日子,可她们从小到大遭受恶意,只有她们自己知道,大半时候不想和任何人提,只默默承受,压在心底,有多少苦泪,外面人诸如你我,根本不知道;百姓们遇到难事,想要讨个公道,更是何其艰难,一步一步往前,每一步都是血泪,可能付出一切,到最后都讨不回来;就连指挥使你,这般高位,这般权势,也不能说什么就是什么,别人未必会照你意思去做,你若真心想做成一个事,也要多方权衡,诸多努力……”
人心难测,世上千人千面,纵使是好人,也有各自思量,你站得越高,想做事越大,就越难。
比如这次仇疑青行动,他只参与了整个计划,无法参与到行动之中,可他知道仇疑青要周全多少思虑,耗费多少心血,对于局势,对于人心把控,全部都要做到最好。
“刑侦破案,面对困难又怎会简单?证据会被隐藏,被丢弃,犯人会逃跑,会撒谎,证人会作伪证,会不配合,有时官员各怀心思,甚至参与了贪腐过程,办案人员夹在中间,想要还世间以真相,想要为受害者讨回公道,需要不仅仅是破案技能,还要有无穷无尽勇气,无穷无尽坚持,以及无穷无尽努力……”
叶白汀叹了口气:“真好难啊。”
仇疑青给他续满酒,眉宇间晕着烛光,往日冷冽眼眸竟散出了一丝柔意:“这么难,为什么还要做?”
叶白汀托着腮,看着他,点了点自己眼底:“你呢?明明这么累了,为什么还要坚持?”
仇疑青倒酒手一顿:“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对啊,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叶白汀忽笑了:“男人么,这一辈子总要做那么一两件,倾注一腔热情事,总要肩担责任,有那被骂被打也绝不退让瞬间,总有那么一些事,那么一些人,让你甘愿赴死。”
就如他自己,没什么大出息,这辈子就轴在这一行上了,能力范围所及,他愿为心中理想和正义奉献所有,自己为自己骄傲,能力不及之处……就做行业里技术最高,不可或缺那个人,至少挨骂时候,知道是为什么。
“所以指挥使也别问我罪,知不知错——”
叶白汀身体突然前倾,眉眼弯弯,卧蚕托出灿灿桃花:“我知道错了,出事了也一定会后悔,但下次遇到这样事——我仍然会这么做。”
简单总结就是:我错了,下回还敢。
仇疑青好似从没见过这么坦诚直白,又这么嚣张人,将酒杯从唇前移开,眉梢挑起:“所以你和申姜说,要做天下第一仵作话,也不是吹牛。”
“自然不是,”叶白汀豪迈一口闷了杯中酒,“论本职技能,谁能出我右?”
他看着仇疑青眼神,解释道:“选择做仵作,并不是逃避,只是偶尔,也会有些挫败感,觉得自己不够优秀,可能会拖累别人。”
比如情绪这种事……要是能控制住,人就不是人,是神了。
他偶尔会担心,是不是给伙伴指错了方向,如果真错了……
“叶白汀,我说过,休要小看我。”
仇疑青将酒杯放在桌上,眸底灼灼烈烈,似有火在烧:“有什么事,是本使做不到?”
叶白汀怔了一下,这是他第二次,看到这个男人不加掩饰情绪,第一次是之前笑容,丰神俊朗,见之难忘,这一次,是从骨子里散发出自信昂扬,这个男人,强悍至极,自信至极。
“你唤我一声指挥使,”仇疑青垂眸,重新给酒盅续酒,自己,还有叶白汀,“我自要给你兜底,千难万难,那是我该考虑事。”
叶白汀突然生出一种说不出安全感,好像在这个男人身边,他什么都不用想,只要往前冲就可以了。
这个男人也确很优秀,认识以来,从没有一件事让他失望,或者说,有很多事,仇疑青做到程度,都在他意料之外。
仇疑青将酒盅塞到叶白汀手里,轻轻跟他碰了一下——
“也休要小看你自己。前方有路,你只管大踏步往前走,阳光伴你身侧,刀锋亦不会在你背后。”
叶白汀怔怔,酒都没饮,直愣愣看着仇疑青。
仇疑青手顿住:“为何这般看我?”
叶白汀头歪在手肘,笑靥如春日桃花:“就是突然发现,你很帅。”
仇疑青突然伸手,按住他头,迫他微微仰头,朝向自己:“那就多看看。”
叶白汀今夜十分听话,还真多看了,直直盯着看,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男人,想要记得更清楚一些。
梨花白有些醉人,起先不觉,多饮几口,眼睛越来越酸涩,面前男人都重影了。
叶白汀越来越不满,眉毛慢慢皱了起来:“你不要动来动去……为什么不喝酒?快,喝!”
仇疑青放下酒盅,眼神变得危险:“你在命令我?”
“放肆!”叶白汀眼前都重影了,哪还辨清楚眼神,纤白手掌直拍桌子,“竟敢跟天下第一仵作这般说话,以后案子还想不想破了!”
仇疑青:“你醉了。”
“放肆放肆!”叶白汀当然不认,“我怎么能醉呢?我可是第一仵作!嗝……技术第一,破案第一,酒量……也是第一!怎么会醉!”
说着说着感觉不对,他晃了晃头:“不对,你是谁,竟敢质疑我酒量!不对……你是谁,竟然可以和我同桌喝酒!”
仇疑青:……
他低下头,怀疑尝了尝杯中酒,并不辣口,不应该这般易醉。
叶白汀托着下巴,看了他一会儿,又笑了:“算啦,既然能和我同桌喝酒,你一定也是技术不错人!来,将进酒,杯莫停,干了!”
仇疑青按住了他手:“你不能再喝了。”
“放肆!”叶白汀眯眼,“你在教我做事?”
仇疑青没说话,直接拿走了他酒杯。
“放肆放肆放肆!”
叶白汀气不轻,仇疑青要拿走他杯子,他就抢,仇疑青将酒杯举高,他就往前扑——
这晃晃悠悠,一个不小心,踩空几乎成了必然。
“小心——”
仇疑青大手扣住他腰,很有些头疼:“不准闹。”
“你才不准闹!”
叶白汀瞪大眼睛,看到腰间大手,又气了:“放肆放肆放肆放肆——你竟敢搂我腰!我可是天下第一仵作大人,是你能搂?起开,你给我起开——”
他不但骂人,还伸手过去,用尽全身力气,要掰开对方手,嗯,这会儿倒是忘了酒杯事了。
仇疑青:……
万万没想到,酒醉后小仵作这般猖狂。
他常年习武,手劲大,为免伤到少年,只能自己松开手,可少年站不稳,又要往他身上倒——
他双腿运力,夹住了少年腿。
叶白汀感觉很新奇,明明脚很软,竟然没倒?再一看,对方腿好厉害,劲好大!
“不错不错,算你识相,没敢搂……嗝……搂我了,你叫什么名字,说来听听,我让你们指挥使给你赏钱!”
“指挥使?”仇疑青眸色微暗,“你同他很熟?”
“那当然了,我可是他心肝小宝贝!”
酒醉娇少爷也仍然很有心眼,怕别人不信,还凑过来说悄悄话:“我同你说,你别看他总是板着脸,其实脾气可好了,你不听话,怼他他也不会生气……只要不触及底线,不是原则性错误,他就不会较真……”
仇疑青:“他不生气,就会放赏?”
“这个么……”叶白汀认真思考了一会,晃了晃头,“至少得服个软,撒个娇?嗯!申姜就是这么说,一准没错!”
仇疑青:“你冲他撒过?”
“当然——”
‘没有’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心眼贼多娇少爷因为距离过近,看清楚了对方神情,这个男人眼神玩味,相当意味深长,好像知道他在骗人似。
这种时候怎么能输!
叶白汀立刻神情肃穆,声音铿锵:“当然撒过!”
仇疑青:“我不信。”
叶白汀想了想,翻出桌下小手炉,拿出腰间小牌牌,又晃了晃手上小金镯——
“看到没?都是指挥使给,撒个娇就有!”
说完,他又看了看对面男人,上上下下看一遍,最后怜悯拍了拍他肩:“你看你,这般可怜,什么都没有,以后可要好好努力,好好学,什么都会有!”
仇疑青:“都会有?”
叶白汀郑重点头:“都同你说了,他人特别好,申姜就该好好学学怎么撒娇,不行把小裙子穿上……嗐,一个两个,都太要面子,这年头脸有什么用你说……”
说着说着,眼皮越来越重,最后直接倒在仇疑青身上,打起了小呼噜。
仇疑青:……
把人轻轻放到炕上,调整到不那么难受姿势,刚要收回手,就被攥住了。
叶白汀抓住他手,在脸侧蹭了蹭:“还要……好喝……”
仇疑青眼神微深:“叶白汀,放手。”
叶白汀都睡死了,还能梦呓着跟他对话呢:“不要……”
仇疑青视线掠过少年过于白皙手腕,以及腕间赤金色小铃铛,声音微哑:“再不放手……你就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