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白汀怎么想,这事都不能让申姜知道,一旦锦衣卫插手问供,性质就变了,柴朋义很可能不配合,反正人已经在诏狱了,又出不去,为什么要便宜了官家?
没准还会狮子大开口,要这要那谈条件,案子不好这么拖延,还不如自己来。
柴朋义能跟他谈合作,需要他帮忙计划越狱,他不也就有了筹码?你不能只叫我干活,不给好处吧?
只是在诏狱里行走,难度仍然有点高。
他是能出去,秦艽也能开锁,走过去之后呢?会不会遭遇狱卒巡查?时间不知道会持续多久,被发现了怎么办?回来时撞到人了怎么办?
柴朋义一看就是老油条,最后谈不拢,闹出动静怎么办?
处处都是风险。叶白汀要做,就是预设整个过程,规避风险同时,抓紧时间,把该问线索问到,如果对方不配合,非要为难,他有没有可以调整备案……
计划在短时间内快速搭建,叶白汀很快想好了步骤,召了牛大勇过来。
牛大勇现在是个小旗,人很实诚,经过前事对娇少爷有点个人崇拜,基本就是问什么答什么,叶白汀根本不用费力气,随便一套话,就问出了深处牢房果然有一个柴朋义囚犯,关在一四八号房。
得知仇疑青和申姜都办差在外,短时间内应该回不来,叶白汀让他送了几样东西到牢里,叮嘱几句话,就让他走了,说之后离诏狱远点,没事别进来。
接着,叶白汀就开始忙碌干活了。
左右邻居看不清他在鼓捣什么,百无聊赖地摇扇子打哈欠——
“什么时候行动?”
“快了快了。”
“你到底在做什么?”
“马上马上。”
“还不走?”
“在动了在动了。”
叶白汀完成所有准备工作,站起来时,黑狗玄风正好来了,扑到牢门前,把头扎进木栏里,亲亲热热蹭了他一通。
狗子实在可爱,叶白汀扛不住,就蹲下来,狠狠撸了一通,在它脑门亲了一口,顺便揉了把头:“你来啦,要不要跟我出去玩一趟?”
“汪!”
叶白汀站起来,退开两步:“行了,开始吧。”
秦艽就动了。
他从头发里摸出一根极细,看不出什么质地,类似铁丝一样东西,捏捏拽拽,调整好长度和大小,反手摸出门外,摸到锁,按住,随便碰了那么三两下,锁就开了。
打开门,大摇大摆走出来,他转到叶白汀牢门前,同样施为。
速度之快,可以称之为开锁专家。
门一开,他还没反应过来,狗子就冲了进去,随叶白汀出来时,竟然也没闲着,嘴里叼着个绳,绳后坠了个长条小木板,两头椭圆,底下安着俩小轮子,说车不像车,小很,看不出来能干什么,被它拽着跑,竟然还挺顺滑。
“这什么玩意儿?”
“本来我想自己带,它非要玩,”叶白汀看向狗子目光很有些溺爱,“就随它了。”
“汪!”玄风嘴里咬着根绳,还不忘和娇少爷亲热互动。
秦艽:……
那边相子安等不耐烦,扇子摇都快了:“快点傻大个,还有在下呢!”
秦艽慢悠悠扭脖子扭脚,十指交叉,骨节发出咔咔咔声响,就是不动。
叶白汀知他在等什么,笑了:“这趟回来,肉管够。”
“老子是那种看中仨瓜俩枣人么?”
秦艽嘴上这么说,动作倒是很快,走到了相子安门前。
一边开锁,他还一边和叶白汀确认:“你真要带上这废物点心?这里边行走,可得有体力,只会口花花小白脸不被人啃了才——哦我明白了。”
他左边唇角勾起,笑容那叫一个邪气:“这小白脸就是要扔出去给人啃吧?看家狗有了东西咬,自然不会追少爷你啊。”
“就这花生仁大脑子,还敢亮出来丢人现眼,”相子安冷嗤一声,“你再说,信不信我几句话,就能说服少爷不带你?”
秦艽啧了一声:“算了,老子有规矩,不打老弱妇孺。”
相子安打开牢门出来,哼了一声:“在下也不欺负傻缺智障。”
“你个没用小白脸说谁呢?”
“哟,自己就对号入座了,也没是蠢到底嘛。”
“你——”
“怎样,很帅气很迷人是不是?”
叶白汀淡定分开两人,从中间穿过去:“调|情,可以在办完事后。”
“谁跟他有情了!”
“这种傻子扔给狗狗都不要!”
“汪!”
“哦,抱歉,在下不该这样说,侮辱你了。”
进行‘友好和谐’感情交流后,三人一狗排成一排,大摇大摆往里走。
这个点是诏狱最安静时候,轮值巡查锦衣卫不会来,狱卒们也找个地方偷懒休息,只要不闹出大动静,快去快回,还真能钻个空子。
越往里走,烛光越暗,每个牢房都没空着,都关着人,不过囚犯和囚犯不一样,有看到他们,会吹个悠长口哨,看热闹不嫌事大,甚至还问一声:兄弟玩什么,带我一个?
有就不那么活泼了,好像没看到他们路过,眼皮撩都不撩一下,好像并不感兴趣。
也有一些眼神阴森,想要看到他们倒霉……或者想自己出来,促使他们倒霉。
叶白汀三人全无波澜,一步一步往里走。
“一三四……五十七?”秦艽停住,“下面一个应该是一三五啊,咱们是不是得拐弯?”
不用叶白汀回答,相子安就率先拐向了左边:“不是在下挑剔,进来这么久,还没搞清楚牢中地图,蠢死你算了。”
秦艽:……
“小白脸,你最好别有求老子时候!”
狗子拉着小车车,头歪向叶白汀:“呜汪?”
叶白汀揉了把它头:“乖,别跟他们学。”
如此拐了几道弯,慢慢看到了空牢,几乎要到诏狱最深处,终于找到了目地。
这里连壁盏上灯烛都少了,幽暗阴森,气味晦滞,似乎连狱卒们都不愿意进来,冷清又没有人味。
“贵客光临,蓬荜生辉啊。”
随着一道阴恻恻声音,前面牢房突然出现响动,左右邻居迅速集往中间,烛光大起,四人站立拱卫之下,坐在最中间那一个,不是柴朋义是谁?
原来两边牢侧木栏早被他们做了手脚,可以自由来去,都不用开门。
哟,这逼装,相子安刷一下打开了扇子,站姿更优雅,气度更君子。
秦艽嗤笑一声,都没上前,从头发里摸出那根细丝,手腕一甩,细丝直接插进面前牢房锁眼,‘咔嗒’一声,开了,连锁带链子滑到了地上。
“哗啦啦——”
安静牢房,铁链掉在地上声音无比巨大,重重,像砸在人心上。
叶白汀很满意,朝秦艽伸出大拇指,暗意:不错,加肉。
秦艽胸脯就挺得更高了,大摇大摆上前,推开牢门就走了进去,及至中间才停,脸往侧里一转,直接半跪在地,露出膝盖,拍拍大腿,朝叶白汀抬了抬下巴。
叶白汀:……
这是让他坐上去?
加块肉而已……不用这么拼吧?
秦艽目光鼓励——少爷来吧,老子体力杠杠,好使,随便坐,给肉就行!
相子安扇子遮唇,也觉得非常可:“对方都这排面了,我辈岂能认输?难得傻大个聪明一回,少爷尽可随意。”
被当椅子坐人都没意见,叶白汀觉得自己不能太矫情,脚尖一动,就要往前走。
结果狗子比他还快,放下嘴里叼绳,嗖一下蹿进牢房里——当场来了个跨栏表演。
它是冠军,秦艽曲着腿就是那个栏,摆出来就是为了给它踩!
它不但跨了栏,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到了柴朋义背后,把他被子叨出来,拽过来,放到秦艽这边地上,四爪按上去,刨了刨拱了拱团了团,玩满意了,转头冲叶白汀叫:“汪!”
叶白汀:……
你这是,为我搭了个王座?
狗子汪声催促叶白汀,还朝秦艽翻了个白眼。
秦艽:……娘,输了。
这个被子‘王座’显然比秦艽腿舒服,用还是对方被子,挺干净,牢里能有这样物件,不知费了多大力气,用这个,好像更有踩脸效果?
叶白汀看得很清楚,被子是被面朝上,狗子活干可精致了。
他走过去,在被子上盘腿坐下。
秦艽站起来,走到他左侧站定,相子安随后而来,站在他右侧,狗子趴在他脚边,满面严肃,虎视眈眈看向对面——
少爷精致贵气,左右臣属威武威武,优雅优雅,再加个忠心狗子,这画面,岂止是好看?这是诏狱里能看到东西么!
柴朋义身侧四人:娘,输了。
叶白汀双手搭在膝前,微笑矜持,慢条斯理:“我来了,你这里确蓬荜生辉,不过我不介意,暂且将就吧。”
怎么着,我这新被子还委屈你了是吧?
柴朋义眯了眼:“吾以为,小友应约前来,便是有了诚心合作。”
“我以为,诚心和态度是两码事——”叶白汀下巴微抬,眸底似有月华流淌,“你要,是能合作人,不是跪舔你人吧?”
柴朋义没说话。
“哟,我猜错了?那可真是抱歉,”叶白汀嘴里说着抱歉,面上傲慢一点未减,“我呢,从前就是个娇少爷,傲气,不跟任何人低头,你想让我听命于你,总得展示点本事——你那计划,水路旱路,药别人还是药自己,刀剑武器,帮手几何,划下道来吧。”
“少年人,总是心太急。”
听他这么说话,柴朋义反而放松下来,意味深长笑了下,又看了看站在自己左右人,那意思——
本官都能招揽这么多帮手了,还不能说明一二?这不叫本事,什么叫本事?
都不用叶白汀说话,相子安摇扇子姿势就带上了嘲讽,秦艽不屑哼了一声,连狗子都呲出牙齿叫:“汪!”
柴朋义:……
他一个眼色,站在左边汉子就往前一步,不知从哪抄来块板砖,上来就拍脑门,气势汹汹:“老子曾是武将,阵前杀敌盈百!”
“啪”一声,板砖就碎了,干脆利落,就是光线不明显,看不到他头上起包了没有。
就这?
秦艽用鼻子哼了一声,随手一抓一捻,把溅过来板砖碎片捏成渣又搓成小泥丸,一个观音弹指,直接切中对方膝盖,让他来了个王八翻面——
“想杀老子人何止百数?可惜连老子小指头都碰不到,你,不行。”
站在柴朋义右边,气质比较斯文人感觉不行,站了出来:“本官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人才相得,文章看得,但有问题,无所不能答——”
相子安扇子刷一声收起:“这么懂,在下便来讨教讨教,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
这人:……
相子安扇柄一下下轻点掌心:“你家主子缺是知天文地理,懂星相算数人么?”他斜眼觑了下柴朋义,“他明显要是会拍马屁人。”
“没师爷本事,还是别抢师爷碗了,这饭不是谁都能吃。”
相子安说完,还笑眯眯提醒:“哦还有,奉劝你一句,如果你主子只喜欢听马屁——还是尽快换一个吧,没前程。”
出来两个,两个铩羽而归,剩下一个怂了,一个不服气,跃跃欲试抬腿——
“呜汪——汪汪汪!”
直接被呲着牙狗子吓回去了。
“啪啪啪——”
叶白汀抬起手,一下下鼓掌:“武将营养不良,站都站不稳,文官直接养傻了,话都说不溜,我看你这附近也不是没别人选——”
他视线滑过走到对面一排牢房,又回来,眉眼弯弯:“柴朋义,你不行啊。”
柴朋义怔了一瞬,眼睛也弯出一个弧度:“知道我名字了啊……不错,脾气不好我也喜欢。”
叶白汀冷了脸,揉着狗子头:“可惜少爷非但脾气不好,还没什么耐心,对谎话连篇油腻老男人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再不给点真东西——你日暮西山有是时间消遣,我还年轻,很忙。”
“等你到我这岁数知道,少年人,熬些耐性不是坏事。”
柴朋义语重心长:“你既来了,就该相信我实力,这些——”他视线滑过几个不成器手下,“不过小菜,你知道,有些人眼界不够,偏就能被这些东西吓住。”
叶白汀站起来要走。
柴朋义:“说吧,想知道什么?”
叶白汀:“你可真有意思,不是你叫我合作?我想知道什么,还用说?”
柴朋义:“小子,还没正式加入,就想知道核心机密,会不会太贪心了?”
“啧,”叶白汀懒洋洋甩了甩手,“那就地图吧,不用标那么清楚,随便给我看下就行。”
柴朋义看了看相子安,又看叶白汀,笑了:“小友要挺刁啊,又是懂天文又是懂地理,会算术还懂观察,地图给了你,我还玩什么?”
叶白汀有点不耐烦:“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说,你能给点什么?”
柴朋义想了想:“你最近……好像在办一个案子?”
叶白汀:“你该不会想说——你能打听到东西,可助案子告破?”
他嗤笑一声,站起来就要走。
柴朋义目光闪烁:“不用打听,我本人就知道点东西,可说与你,助你破案。”
叶白汀头都没回:“办案是外头锦衣卫事,同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在算计他们,拿功劳拿东西?”
见少年停了脚步,柴朋义眸底闪烁更甚,循循诱导:“不如这样,我同你讲说些机密,让你去破案立功……待你真心信服于我,咱们再谈细节如何?”
叶白汀还是没有回头。
柴朋义叹了口气:“这立不立功是其次,我等皆为阶下囚,怎么立功也算不到咱们头上,可和锦衣卫打好关系就不一样了,你长处可都在这上面,真舍弃了不要?你可想好了……”
他声音里满是可惜,一脸‘你要是连这个都做不到我只能换人了’暗示。
叶白汀似经不起激,回身坐回‘王座’:“少爷做事,不用你教,该我跑不了,不过你非要说,少爷也可以勉为其难听一听——你记住了,是你有求于我,不是我有求于你,想谈条件,就拿出自己诚意,至于之后嘛,看我高不高兴。”
“虽然少爷并不是很感兴趣。”
柴朋义也很满意,再傲,不也是个小孩?是小孩,就得教教规矩,待这少年真心被他折服,满眼都是崇拜时候,还不是指东打东,指西打西,随便他怎么用?
但表面也得装出个不满样子:“少爷这么狂,是不是不太好?”
听完这话叶白汀更狂了,纤白手指往外一指:“诏狱里折了骨气人有是,你找他们去?”
柴朋义叹了口气:“所以我才容忍你脾气,强者,配得上更好待遇。你放心,等你听完我话,从百户那里捞了功,得了好处,就该知道,我实力是真是假,该用什么样态度和我说话……”
叶白汀单手掩唇,打了个哈欠:“最好如此。”
柴朋义:“这个案子,是不是死了两个人,郡马沈华容和徐良行妻子庄氏?”
叶白汀看着自己手指,似乎对指甲边上死皮不太满意,慢悠悠撕着:“所以?你既然说自己很厉害,打听到两个死者好像并不难?”
柴朋义:“我不但知道他们,还知道宣平候,云安郡主,宫中乐师乐雅……”
与案相关人名字被他一个个念了出来。
叶白汀缓缓坐直:“我现在有点感兴趣了。”
“还有让你更感兴趣。”柴朋义缓缓开口,“先前有个闻名江南美人叫紫苑,可听说过?”
叶白汀摇了摇头。
柴朋义手抄在袖子里,神情高深:“你不知道她也正常,她声名崛起,得是二十多年前事了。”
“你要说,可是十年前闻名京城荒野失踪案?”相子安扇子一收,开了口,“这紫苑,正是这离奇失踪,杳无音信当事人。”
秦艽哼了一声,看过来眼神那叫一个嘲讽:某些人还吹,只要是美人都知道,结果怎样,还不是叫少爷跑来问别人了?
相子安一个眼神杀过来,声音冷淡:“可叹当时在下年岁不足,学业繁重,个中细节不得而知。”
叶白汀看向柴朋义,有些漫不经心:“我还以为你会聊聊八年前河道贪污案,沈华容和徐良行不都被卷进去,又捞出来了?结果就这,随口扯一个美人?”
柴朋义一脸‘你小小年纪懂什么’高深莫测:“贪污案有什么稀奇,就诏狱这些人,你去问,谁都有,美人才有意思呢,那可是心中魔,刀上刃——”
叶白汀挖了挖耳朵:“随便吧,你爱说就说。”
“要说这紫苑,长得是真漂亮,从小就是美人胚子,养着她人家,本是想将她调教成瘦马,卖个大价钱,可她打小心思玲珑通透,实在可人疼……再用点心机,正好那家也没孩子,钱存差不多,本想做最后一单隐退,结果这最后一单也不做了,拿她当女儿养了。”
柴朋义声音缓缓,不疾不徐:“紫苑也争气,最后没进这行当,也大大出了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琴之一技,技巧娴熟,感情丰沛,惊为天人,绕梁三日而不绝,但凡听过,没有不为之动容,不知多少人慕名而去,挑战者也次次败北,反而更成就了她名声,最后得诸位大家推崇——”
“你当知道,世间任何一样东西,你研究到极致,无人出其右,得所有人佩服,你就是大家。紫苑就是这样一个姑娘,比之自身美色,她更出名就是这一手琴,所到之处,但有献艺,无人不膜拜静听。”
“她也知道自己颜色好,待到嫁人年纪,并没有嫌贫爱富勾勾搭搭,随随便便就嫁了,一直到了二十岁,拖成老姑娘了,才低调入世,嫁了个郎中——小友可知为何?”
叶白汀其实懂,但配合对方谈兴:“哦,为何?”
柴朋义果然谈兴更甚:“姑娘家花期也就那几年,寻常人家姑娘到了年纪,不管长得好不好,都有媒人上门呢,何况紫苑?大家盯得紧着呢,谁不想看看美人最后便宜了谁,还有那暗中较劲,准备搞事,结果人家就是这么通透,硬生生熬过了花期,都成老姑娘了,大家也就不稀罕了,你爱嫁谁嫁谁,别处有是鲜嫩小姑娘看。”
“紫苑是想低调生活,淡泊名利,可她生不平凡,活不平凡,注定嫁人后也不会平凡。天底下有喜欢鲜嫩小姑娘,也有偏好美艳少妇,她躲过这拨,躲不过那拨。贵人们口味不同,没时间打听,当然也不用打听,自有那爱攒事婆子,喜欢多方交际,网罗人选,待到时机合适,送到他们面前……”
“京城一场小宴,这紫苑就认识了庄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