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骁呼吸一滞,突然起身大步往殿外走去,走出大殿,冰凉彻骨的夜风顿时吹散了他的酒意。
“人捞上来了吗!”
明华殿地势颇高,倚栏而建,高台之下是一条深水湖,此时岸边正围了一群人。
魏骁站在高处俯视着水面,漆黑的夜色中,朦胧的宫灯所照范围并不远,他只能看见水中一个模糊的黑影在拼命扑腾。
岸边不断有人跳下去救人,他盯着那刚被捞上来的一名宫女,眼神倏地收紧。
转过身沉声问道:“她人呢?”
“已经在找了。”
阿九一直守在殿外,那时楼姝抱了衣服说出来透透气他也并未在意,时刻只关注在殿内的主子,却没想到王爷会突然出来要找他。
只是现在,偌大的明华殿几乎都被翻遍了竟也没找到她。
一个时辰之前,出宫必经的长街之上,一辆马车正发了疯似的一路狂奔,驾车之人赫然是一名身材瘦弱的灰衣小厮,眼看着即将冲到宫门,他急急勒马迫使马车慢下来。
“来者何人!”
夜色中,守门禁卫军看不清楚来的是什么人,立刻伸出□□阻拦。
“我是摄政王府的人,王爷让我回府取样东西!”
灰衣小厮高举手中令牌,面露焦急之色,“耽误王爷的事你们可担待得起?”
一看是摄政王府的人,那几名守门禁卫军立刻打起了精神,看清楚令牌之后便立刻下令放行。
马车略过宫门直往外冲,一路飞驰驶过悠长宽阔的御道,再是空无一人的朱雀大街,继续往前就是玄武街道,路上不时有行人走过,马车渐渐放缓了速度。
路旁零零散散有摆了灯谜的摊子,三三两两的人围着灯谜苦思冥想。
突然不知是谁家的小孩没牵住,竟越过路旁的栏杆直愣愣地就要往行驶中的马车跑去,一边跑嘴里还在一边牙牙学语地咕囔着,胖乎乎的小手指着挂在车檐下的琉璃灯。
“灯,灯,花灯好看……”
“小心!”
驾车的灰衣小厮惊叫一声,立刻抓紧缰绳迫使马车转道,“快让开,让开!”
突然的变故让马也受了惊吓,竟然不听使唤地继续往前冲。
灰衣小厮见控制不住手中缰绳顿时白了脸色,声音都吓得变了调子,又尖又细,“快让开!!”
“宝儿!”
路边正在猜灯谜的女子听见动静猛地回头,看见这惊魂一幕顿时吓得面无人色,不管不顾冲过去,一把抱起站在路中间吓得号啕大哭的小儿。
“吁!”
灰衣小厮驾着马车险险擦过蹲在路中间的母子俩,虽然制住了疯狂的马车,但太重的惯性也连带着他猛地撞向了道路旁的一樽石像。
砰地一声!
车厢撞得粉碎,马儿受惊,脱缰之后嘶鸣着撒蹄跑了,只留灰衣小厮躺在碎屑里痛苦地呻/吟。
周围立刻围了一圈人过来,有人怒骂灰衣小厮驾车伤人,也有人在安抚受了惊吓的母子,更多人则说要拉着他去报官,一时间场面一片混乱。
灰衣小厮在地上缓了一会之后爬起来,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塞给正哭天抢地的女子,率先道歉,“今日之事是我不对,只是家中确有急事,恳请大嫂不要报官,这锭银子算是我的请罪礼。”
哭得打嗝的女子愣愣地看了眼手里的一大锭银子,反应过来之后迅速把银子塞进袖子里,怒声道:“你驾车伤人这事决不能姑息,今日一定要拉你去官府!”
眼看着那女子就要来抓自己,灰衣小厮猛地后退,皱眉怒道:“这位大嫂若是非要报官恐怕也会落一个看管不利之罪,放纵家中小儿随意拦停行驶车辆,到时候责罚的恐怕不止我一人!”
“我本来好好在官道驾车,既未急驰也未越过路障栏杆,还有,今日我的马车也无辜受累,车毁了马儿也跑了,我的损失可也不小!”
说着,似乎是无意中露出自己擦伤的胳膊,血淋淋的一片,再反观毫发无损的母子俩,到时候官大人怎么判还真不一定。
周围人听了也是一片唏嘘,这场事故若论起到底是谁不对明眼人都知道,只是大家总是习惯性地偏袒弱势群体,现在听那灰衣小厮说得疾言厉色,一直在拱火看热闹的人不由得往后缩了缩。
灰衣小厮看了眼明显露出胆怯的女子,咬了咬牙,又掏出一锭银子塞进她手里,“大嫂是收了我的请罪礼还是现在和我一起去官府?”
被灰衣小厮这么一吓,女子也怕了,只能接受他的私了。
“也罢,看在我家宝儿没有受伤的份上那就放过你不拉你报官了,只是这银子……”
说着,她更是贪婪地又盯上了灰衣小厮的口袋。
灰衣小厮在心中暗骂这女子实在贪心,只是这时候也实在没时间和她多拉扯,咬牙又拿出一张银票塞进她怀里,“还请大嫂以后看好自己的小儿,莫再害人害己!”
眼看着这段时间好不容易积攒的银子一下子就少了大半,楼姝又急又怒,不过好歹也能从这场事故中脱身,她立刻往摄政王府的方向跑去。
已经是深夜,王府只有一个角门还开着,守夜的小厮靠在墙根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突然听见脚步声,他睡眼朦胧地睁开眼。
“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人捂住嘴巴朝他摇了摇头。
“呜呜……”
“别叫,王爷让我回来取点东西!”
灰衣小厮向他摇了摇手里的令牌,示意让他进去。
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厮哦哦点头,也没脑子去想眼前这脸生的灰衣小厮是什么时候进府的,竟还能去王爷身边伺候。
一边起身让开一边还在嘀咕,“吓我一跳,我还当王爷回来了……”
王府里此时也是静悄悄一片,楼姝小心躲过巡逻守卫迅速往东苑方向小跑过去。
躲过第三批巡逻岗之后,终于到了东苑之外,她站在灌木后观察了一会院外的守卫,即使是轮岗中间也没有丝毫空隙,约莫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
不能再等了!
楼姝深深吸了口气,捏着令牌大步走了出去。
“何人!”
东苑之外的守卫听见动静,立刻警惕地将手扶在腰间长刀之上,却见一名瘦弱的灰衣小厮从灌木丛后面跑出来。
“宫宴上王爷说忘带了东西,特意让我回来取。”
说着亮出手中令牌。
楼姝亮出令牌之后,却见那守卫面露疑色并没有放她进去的打算,不由得有些着急,“时间紧迫,大哥快让我进去取吧。”
“可有说来取何物?”守卫头领和身边人交换了一个眼色,仔细询问。
楼姝暗道不妙,再这么拖下去恐怕宫中的魏骁已经发现她不见了。
“自然是重要之物!”灰衣小厮眉头一皱,佯装戾色,“大哥若是再三阻拦误了王爷的事,到时候可担待得起?”
果然一听对方这么说,那守卫的表情也松动了几分,虽说东苑平日里只有王爷的命令才可入内,但如今他手里拿的可是王爷随身的手令,想必真有要事。
这么一想,守卫头领挥手放行,只是还多留了一个心思,派了人速去宫中送信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