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是意沉坊给楼姝定下的初夜,有个叫岑溪的世家子弟一掷千金把她包了下来。
夜里那人也并未强迫,只是说与她一见如故,要给她赎身放她自由,只是后来不知怎的,突然没了消息,楼姝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见到他。
岑溪双手双脚皆被绑住,口中塞着布条,一抬头见了楼姝,立刻睁大双眸激动地发出呜呜的叫声。
“还记得他?”
魏骁从楼姝一进来就一直紧紧盯着她,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见她看了地上那人神色微动,不由得皱了眉。
他敛了神色提步走到楼姝身边,揽着她的腰把匕首强硬地塞进手中,然后握着她的手一寸寸收紧,轻声,甚至称得上温柔地道:“去,杀了他。”
乍一听闻魏骁让自己去杀岑溪,楼姝满目惊骇,也来不及想他为何无缘无故把岑溪抓来,还非要逼迫自己去杀他?
没理清思路却又听身后那人继续开口,声音已经带上了某种胁迫之意,“去杀了他,你还是本王的爱姬。”
“现下营地最缺的是什么,你这两夜可听清楚了?”
闻言,楼姝心头巨震,知道魏骁是在威胁自己,如果不立刻杀了岑溪,他恐怕会把她就此丢在营地!
一个女人留在营地,她以什么身份留在营地已经不言而喻。
她浑身紧绷,呆呆地任由魏骁牵着自己的手靠进岑溪的脖颈,只要轻轻一划,锋利的匕首就会立刻割破他的喉管!
楼姝双目放空,不断催眠自己千万不能心软,就此顺了魏骁的意,否则他把自己丢在营地那绝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尽管一遍遍地在心中默念,但对上地上那人清澈,隐含哀切的双目时,楼姝顿时浑身一僵,触电似的猛地甩开魏骁的手。
不!她下不了手!
岑溪和她无冤无仇,甚至几次三番救她于水火,她实在做不到眼睛都不眨地,就这么杀了他!
楼姝惊叫一声,从魏骁怀中连连后退跌坐在地。
“怎么,下不了手?”
魏骁松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楼姝,“舍不得他?”
楼姝满面泪痕地爬起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手里的匕首也掉了下来,落在地毯上砸出一声闷响,就如她现在的心情,被魏骁声音中的威胁压得喘不过气。
“王爷,奴不敢,求王爷放过奴……”
“放过你还是放过他?你最好想清楚再说?”
魏骁弯腰把地上的匕首捡起来,贴着楼姝的脸颊,用冰凉的刀刃拍了拍,“阿月,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一刀下去很快的。”
手里再次被塞进那把冰凉的匕首,楼姝想逃,却被魏骁捏住脖子按倒在地上,对上岑溪那双温润的双目,她的眼泪顿时流得更凶了。
“阿月,别惹本王发怒。”
魏骁黑眸沉沉地盯着楼姝,再转头去看那个男人,见他们眉目流转,心头怒火更甚!
似乎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暴虐,他突然直起身,大步往墙壁悬挂的那柄墨黑长刀走去。
刷的一声抽/出锋利的刀刃,魏骁提着刀,神情阴戾地大步走回来。
眼看着他手起刀落,岑溪人头就要落地,楼姝吓得面无人色,张嘴想叫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脑中不受控制地再次回忆起了那夜楼府的血流成河。
“不要!”
她终于尖叫一声,扑过去死死抱住了魏骁的双腿,仿佛魔怔了一般语无伦次地哭喊:“不要不要,求求你放过他,放过他们,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杀他求你放了他!”
魏骁动作顿时止住,猛地低头看向抱着自己双腿疯狂哀求的女人,暴怒,“好,好得很!你就这么舍不得他!那便如你的意!来人!”
“把她带去青衣营!”
“没本王的命令谁都不准放她出来!”
“带她下去!”
楼姝软着手脚被拖了出去,仿佛一块破布被狠狠丢进了青衣营的那顶小帐篷里。
“王爷吩咐了,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准放她出来!”
那人把楼姝丢进去之后和守在外面的人嘱咐了两句。
“那,可要和那些营妓一同对待?”
“先这么看着吧……”
外面的讨论声渐渐远去,楼姝披头散发地躺在矮榻上神情还有些恍惚,现在才觉察出一丝后怕来。
她刚才大约是被魇住了,见魏骁提了刀,脑中就不断闪现楼府的惊魂夜这才失了理智。
想到魏骁现在恐怕已经彻底被自己惹恼,楼姝更是心中一凉。
她试图从帐篷里出去,但很快就被外面人高马大的士兵给挡了回来。
“回去!”
男人鄙夷地看了眼楼姝,手里的刀往上抬了抬,似有如果她再硬闯,那把刀下一刻就会落在她的脖子上之意。
“大哥能不能通融一下,我……”
“老子让你回去听不懂人话,进去!”
楼姝脸色一白,咬紧双唇转身往回走。
帐篷的帘子拉得严严实实,她就这么坐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帐篷里,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吃饭了!”
直到外面传来声音,帘子突然被掀开,快速放下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一白米饭,两小碟清淡素菜,放下之后脚步声又渐渐远去。
楼姝默不作声地走过去把饭菜拿起来,摸黑草草吃了几口。
第二天还是如此,日复一日,楼姝只能依稀凭着送饭的次数才能判断她到底被关在帐篷里过去了几天。
主帐之中,魏骁坐在案前正和几位将领商议兵部指挥使来访之事。
魏骁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既然他迫不及待想揽了这份差事,本王不成全他倒显得吝啬!”
他突然推案起身大步往帐外走去,边疾走边下令:“传令下去,骑射一营全部集合校场待命,让这位指挥使看看你们近日操练的成果如何!”
辽阔的校场内,刀枪林立,骑射营的士兵已经列队集合,一个个精神抖擞,目光如炬,见了魏骁立刻气势如虹地震声喊道:“王爷!”
魏骁站上高台微一抬手,底下立刻静默。
他锐利的目光看向高台之下的兵部指挥使岑巩,眼中露出几分不屑。
“鄞州大营剿匪归来,陛下得知摄政王不日前来到营地巡视,此番特意也派微臣前往,好与摄政王一同检验将士们的操练成果!”
兵部指挥使岑巩拱手向魏骁行礼,他此次奉陛下圣旨来营地巡视,即便是摄政王也不得不给他几分面子,若是当众驳回,阻止他来鄞州大营,便是连面子工程也懒得维护,要反了当今圣上了,他日史书工笔定会给他按上一个佞臣谋反,大逆不道之罪!
大雍一半兵权在魏骁手中不假,可圣上如今已快要成年,只要圣上在一日,摄政王魏骁再怎么权势滔天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想到这,岑巩的背脊不由得挺直了几分,更何况……他此次向圣上求了这道圣旨还有一个原因。
一想到长子突然被人掳走,派人一查竟然是摄政王的人!
岑巩惊骇之余更多的是气愤,他堂堂兵部指挥使的长子竟这么不明不白被人抓走,现在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受苦,一想到这,他脸上的愤怒之色更甚!
岑巩一时想得入神,等他意识到一道森冷的视线落在身上才猛然回身,慌忙收了神,却突然听那道令人胆寒的声音响起:“指挥使来营地巡视,现下何不亲自较量一番,也更能摸清他们到底操练得如何?”
岑巩一愣,猛地抬头去看魏骁,不知他是何意。
“王爷这是……”
“听闻指挥使也是行伍出生,骑射之术想必精通,不妨和骑射营的众将士较量一番,方能使他们心服口服。”
“来人,上弓箭!”
魏骁不等岑巩拒绝突然扬声,立刻便有人拿了弓箭牵了马过来。
“指挥使请。”
魏骁眼中噙着一抹狠笑,示意将士把缰绳扔给岑巩之后,沉黑双目蓦地看向校场空地上骑射营的将士朗声道:“指挥使前来检验尔等近日操练成果,好好表现!”
“诺!”
队列中突然走出一名魁梧大汉,他朝岑巩一抱拳说了声大人得罪了,立刻翻身上马搭弓射箭,箭端竟直指岑巩面门!
锋利的箭头在阳光下反射雪亮森冷的光。
岑巩悚然一惊,冷汗刷的就淌了下来,他猛地回头去看高台之上的魏骁,惊怒大喝:“摄政王这是做何!”
魏骁闻言只是扯了扯唇,似笑非笑看他一眼并不说话,反而是同样站在台下的一名甲胄将领解释道:“指挥使大人有所不知,骑射营之所以能练成今日百步穿杨的精准,都是因为平时训练有所不同。”
“每一次训练都是拿命在练,没人敢不专心!”那名骑在马上的高壮汉子不屑地看了眼冷汗连连的岑巩,眼中鄙夷之色更甚。
“大人准备好了吗,末将手中的箭可不长眼!”
汉子突然大喝一声,双腿一夹马腹,战马立刻就沿着校场空地快速跑了起来。
“射!射!射!”
校场之中,喊声震天!
岑巩脸色紧绷,抬头环视一周那些目露鄙夷的将士,即使不抬头,也能感受到高台上那道寒凉彻骨的森森视线,他知道现在自己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驾!”
他低喝一声,动作稍有些生疏地爬上马背,驱动胯/下那匹马在校场内跑动起来。
对面那名将士已经搭上箭瞄准了岑巩,身下的马速度丝毫不减,向他急驰而来!
嗖的一声!
一只箭矢带着千钧之力险险擦着岑巩的脸颊而过,狠狠插/进他身后的一根木桩中。
一发未中,马上将士再次搭弓,第二支第三支接踵而至,几乎未给岑巩任何反击的机会,又似乎是在逗他取乐,次次只险险擦要害而过,并不要他性命。
岑巩坐在马上侧身窘迫地躲闪毫无还手之力,终于在周围一众将士的哄笑声中狼狈地摔下了马。
砰的一声,他狠狠摔在地上。
“指挥使受累了。”
魏骁从高台上走下来,看了眼摔在地上满身灰尘的岑巩,眼中讥讽更甚,“还不快将指挥使扶起来送去歇息。”
“摄政王请等一下!”
岑巩脸色涨红地爬起来,似乎是再没了任何顾及,不卑不亢地质问:“敢问王爷,家中犬子可在此处!”
此话一处,周围几乎安静了一瞬,魏骁脸上的笑蓦地消失。
“原来是指挥使的爱子,本王还道是哪个宵小之徒,色令智昏到竟敢来营地撒野!”
色令智昏?
岑巩闻言脸色一变,长子岑溪是什么样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唯有一年前为了名舞姬和家里闹翻,他从来没做过任何出格之事,怎么就让魏骁说出色令智昏这样的污蔑之词!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惨兮兮,评论空荡荡,诶,小可爱们真的不动动小手点个收藏,和我评论区说说话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