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不期而至

萧蓠因为不识路径,几经辗转回到了客舍时已然入夜,却见门缝处透出些微昏黄的光线。

屋内有人?她下意识地产生一个极坏的念头,该不会败给她的无名男子又趁夜埋伏在房内,等着螳螂捕蝉吧?

当然还有一个更糟糕的念头盘踞在她的心头,万一是慕容倾找了过来怎么办?

这一趟出去却是惊心动魄,先是遇到了无名男子,后又遇到慕容倾那个冤家。亏得没被他当场抓住,那情形该是何等尴尬,她也有些怨自己不争气,当时为什么鬼鬼祟祟逃走,分明是正大光明,生生被她搞成了做贼心虚,论理心虚的也轮不到她。

慕容倾与她虽是未婚的夫妻,但那是太后的旨意,他们本不是什么两情相悦的恋人,顶多算半个朋友,他既有兴致邀约佳人,她理当欣欣然上前打个招呼,寒暄几句,也好过这般落荒而逃。

一步错,步步错,如果屋里的人正是慕容倾,他要是追问起来,眼下没有齐洛霖做掩护,她可怎么应对?

这念头方甫出现,宛如冷水浇头,刚还放松的整个人重又戒备起来,萧蓠蹑手蹑脚打开客房的门,扫视一遍屋子,好像没人。

萧蓠舒出一口气,转身合上门,刚一把门栓插上,倏地一双手臂从背后环住了她。

她一错愕,身子已被温热地气息包裹,同时白檀幽香萦绕,断断续续地钻入鼻尖,撩拨着她的感官,一时竟忘记了恐惧,凝住了所有动作,只静静地呆在那人的怀里。

这样的温存只得片刻,她迅速拉回了理智,扒开腰间触感温润如玉石的手,转过头,轻轻唤了一声:“殿下。”

是的,在挨近她的一瞬,她已经察觉是谁,故而没有剧烈挣扎,他身上蕴了与众不同的芳香,无兰薰桂馥之俗,自然清雅,如他的人一般,很容易分辨。

慕容倾淡声问道:“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他凝视着她,眼里清清冷冷,面上虽无显露什么情绪,但萧蓠能敏锐地感受到他平静外表下隐藏的一点不悦。

萧蓠轻声道:“后山地势复杂,一时迷失了路径。”

初春,乍暖还寒,客舍里没烧炉子也冷清清的,她先头走了不少路,还不怎么觉得,落入他怀中,他的一双眸子灿如星子,幽深如夜,其中的光有着洞穿人心的力量,亦是清凉去火。

这样的深深凝视,教人无处可遁,本来还觉有些燥热的她陡然冷静下来,这一冷下来,不自觉就打了个哆嗦。

慕容倾骤然放开她,萧蓠的身上没了禁锢,心里头却没有轻松半分。

慕容倾适时递上一杯茶水,她一饮而尽,稳住了心神,强笑道:“原来真是殿下您,适才在瀑布前,我还以为自个看花了眼。”

慕容倾倾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似笑非笑道:“你不是眼神不济,是心不在焉,见了我只当做没见罢了。”

语声清爽怡人,如暖风吹拂入耳,萧蓠听入耳中却只觉一股冷意从头顶直冲入心。

早知所作所为逃不过他的眼睛,但未料到他这般实诚,连台阶也不给她留。

萧蓠嘴角一抽,螓首轻抬,仰望他道:“殿下,您真是玲珑剔透,只不过慧极则多思,多思多虑,往往最是损耗精神,刚极易折,凡事都不要过头,做人还是迟钝些的更好,我……”

“不是让你等几日吗?怎么和齐洛霖一道上来了,左右你是我的妻,不宜与别人走得太近。”慕容倾打断了她的话。

看来他已经见到过齐洛霖,萧蓠目光微微一凝,“洛霖他不是别人,我跟他是自幼的交情。”

她忐忑的等待着他追问,按照计划,至少要等下山之后才能与慕容倾把话撂明了,此时能够对上他,若能早早解脱了也是不错。

“阿蓠。”慕容倾不动声色地问:“这几日不见,我一直都惦念你,你是否也如我一般。”

灯火昏暗,映出他脸上的轮廓,不似白日里那么真切,却如雾里看花,另有一种朦朦胧胧的美感,真正的美人应当动静皆宜,无论何时何地都有别样的风采。连萧蓠一向不屑于男子之美,把所谓美男都归于娘娘腔的异类,此时也不得不心悦诚服。

萧蓠干咳了两声。

他不追根究底,怎么忽地问出这么肉麻的话,她颇不适应,白玉双颊爬起两抹红云,她又用力咳了几声,努力使自己瞧起来只是呛到了。

“您帮助我良多,自然,我时时念着殿下的好。”萧蓠亦真亦假的编着话。

言讫,只见对方星眸微黯,神情落寞地一笑,而他的下一句话更教她接不上来:“你见到我为何要逃?”

该来的逃不过!萧蓠早知这件事不容易揭过,慕容倾较真起来可是半点不含糊,但他忽然问起,她还有点无措,把想好的说辞在心中再整理了一遍,理直气壮道:“我那是误打误撞,倘若出去打声招呼,打搅你们的幽会,只恐您身边的姑娘不乐意,你瞧,这郎情妾意的,和我又没多大干系,我平生最是识趣,无端端怎好扫人雅兴呢。”

她又瞟了慕容倾一眼,嗔怪道:“您也真是的,我悄悄的走人便罢,非不依不饶地追赶,要见面何时不能见,误了与佳人相会的良辰美景,也不怕人家不高兴。”

早就编好的谎话说得份外流利,没有吞吞吐吐,亦不带半点含糊。

慕容倾定定地望着她,仿佛想从那诚恳的笑容中寻出半点破绽。

半晌,终是不得不放弃,他暗哑着嗓子道:“她是我的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