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横刀夺爱

齐洛霖眼角一抬,“哦”了一声,不以为然道:“还有什么事能难住你?”

萧蓠叹口气道:“上回你说我嫁不出去,要真嫁不出去倒还好些。”

“这话从何说起?”被她一说,齐洛霖好奇心又起。

萧蓠近来憋屈的很,好不容易寻到个倾吐对象,便把与慕容倾的种种事道与他听。

一些极为不雅或者羞于人道的,譬如那日醉酒后的肌肤之亲,以及二人之间的暧昧举止,都特地略了过去,只捡重点的来说。

齐洛霖会神听着,不禁啧啧称奇,听完后,又沉思了半晌,方才出声道:“这常言道:烈女怕缠郎,这回我看你是凶多吉少啊,医婆,人家是天潢贵胄,匹配你也是绰绰有余,好自珍重吧。”

他流露惋惜之态,伸出手去拍拍萧蓠的肩算做抚慰。

萧蓠侧目盯着他,眼中包了一包泪,哀嚎道:“我就知与你这神棍谈不得义气,平日里说得动听,如今竟见死不救啊!”

齐洛霖被她这一嗓子嚎得头疼,扶额道:“非是我不帮衬,实是爱莫能助,这天地分乾坤,万物分阴阳,所谓儿女私情皆是一双一对,外人很难插手,人家看中了你,一心求娶,我能如何,难不成把你抢过来?”

萧蓠止了哭声,眸光闪了一闪:“有何不可?”

“你是说……”齐洛霖撑开了一双细长狐眼,惊异地盯着她瞧。

他如狐的眼眸闪了两下,指着自个,讷讷道:“横刀夺爱,你是要我做那把夺爱的横刀?”

萧蓠把头点了一下,瞬即又摇头,“算了,他出生燕国的皇室,又是新帝的左膀右臂,一般人谁敢与他抢人,我总不能拖你下水。”

这厢长吁短叹,愁眉不展,那厢齐洛霖拍案而起,颇不服气地瞅着她:“这事我还就管定了!”

萧蓠惊讶地看着他。

齐洛霖的性子她最知晓,明哲保身是他的本能,即使他们打小相识,算得上交情匪浅,可事涉皇亲贵胄,要换了平日,他可没那么仗义,怎么今日一反常态管起了闲事?

她眨眨眼,叹了又叹,愁字只差没写到脸上:“罢了,纵然你有心助我怕也无力,荣王心思慎密,你我之前未露端倪,忽然举止亲密,他定然会起疑心,恐怕瞒不过他,反而弄巧成拙。”

齐洛霖拍案而起,眯了眯眼,“你这是看扁了我!”

萧蓠俏脸凝霜,冲他苦笑:“不是小瞧你,我这些日子同他相处下来,只觉他的心思深不可测,七窍玲珑心说的正是像他这种人,咱们便是演戏,要不让他看穿也就一个字——难。”

齐洛霖一听之下反而精神大振,捋了捋袖管,踌躇满志道:“医婆,若只为你一人,我未必会插手这桩事,毕竟毁人姻缘,夺人所爱,乃是大业,明知我打出生便被批了只有二十五载寿命,我还不想提早去见阎罗。”

他进而话锋一转道:“可谁让他偏是燕敬帝之子,只因我爹爹一言得罪了燕敬帝,不仅连累了南宫氏全族获罪,我爹爹更忧愤而终,他生时,我不能替他做些什么,燕敬帝已然做古,今日这一报我就要还在他的儿子身上,就让我会会这个荣王,看看他有什么能耐,能把医婆你逼到这份上,也算我生为人子替爹爹出口气了!”

“你想好了,真的有把握吗?”萧蓠目光一凝。

她又一次郑重地问道:“万不能轻敌啊。”

“若然换成别的女子,我还真没多大把握,毕竟他身份尊贵,况且那张脸摆在哪儿。”齐洛霖一脸高深地笑了笑,起身踱了几步。

此话萧蓠深以为然,慕容倾那张脸雍容秀雅兼有男儿的丰姿,且气度清华如高空之皎月,世间男子无出其右者,即使齐洛霖也算俊俏,与之相较仍然差上一筹,且云倾不只有貌,而是才艺兼备。

正经来说,两者相较,洛霖着实没太多优势,但她今个是找他来商议对策,可不是想听这丧气话的。

她思索着,心又沉了沉,却见齐洛霖回头往她身上暼了暼,施施然一笑:“郎艳独绝,奈何他钟情的是你这没心肝的女人,你站在我这边,我便有把握,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就算他是诸葛亮,咱们俩也非等闲,对付他一个还怕成不了。”

峰回路转,萧蓠松了口气,也没心思计较他刚才的贬损,顿悟道:“以二对一,想来未必没有胜算,不过我刚才的顾虑也并非危言耸听,你作戏得要把握好尺度,不可操之过急。”

齐洛霖信心满满,豪情万丈道:“察言观色,随机应变,我打小便炉火纯青,你瞧好吧!“

“只是……”萧蓠低眸,欲言又止。

齐洛霖笑了笑,“我晓得你在顾虑什么,人家是王,轻易就能捏死我这个庶人,但如你所说,他真要对你情根深种的话,投鼠忌器,他就不敢轻易对我下手,否则你会记恨他一辈子,我行事自然懂得分寸。”

“如此也好。”萧蓠微微点头,玉容含笑,解去一个心结,她该是畅快,不知怎的,心中却像被什么揪着,丝毫不能开怀。

素日相处,她觉得慕容倾性情、才貌、风度、谈吐无一处不好,完美如斯,理当拥有一名全心全意爱他的女子,而非她。

于情爱上萧蓠自问顾虑太多,无法全心去爱一个人,也做不到义无反顾,他要的,她给不了,如此放手也好,算作彼此成全了。

这是她第一次设身处地为至亲以外的人着想,真实的萧蓠是冷情的,她习惯了漠视他人对她的好,纵然也有三两友人,与他们相交,她也会坦诚心扉,甚至披肝沥胆,但终究是因她所需,即使如齐洛霖也不例外。

不知为何对上慕容倾,她却做不到全然利用,她对他有着怎么的感情,到底无法去深究了。

萧蓠想着,拿起桌上的茶盏,灌下一盏去去心火,又着伙计点了几样小菜,有蒸羊羔儿、油爆琵琶虾,什锦豆腐,皆热气氤氲,喷香诱人。

天色已晚,她便邀齐洛霖在这茶楼里一块用饭。

窗外青云之端,月如银钩,清冷淡淡地照拂大地,萧蓠微有醉意,举起白玉莲花杯,敬道:“今日蒙你仗义相助,以茶代酒,我敬你一杯。”

齐洛霖执起杯子与她对碰,然后一饮而尽道:“举手之劳,往日你总怨我小气,这回我鼎力助你,你再没由头说我了吧。”

他又自饮了一杯茶,叹道:“医婆,人不能与命争,你我这般筹谋终还得靠天意成全,而天意委实难测,起码就面相而言,那一日我真没骗你,你与那荣王的确有夫妻之相。恐怕你费尽心思,最终还是逃不过命运安排。”

他说罢捉住萧蓠的手,把掌心摊开来定睛一看,低低地说:“姻缘线断而未断,一路到头,不似个独生的命。”

萧蓠心底一颤,收回了手,进而嗤嗤笑道:“命运是什么?我娘妄图更改,结果害了自身,我不信命也不要改命,我只是依本心行事,倘若最后仍是徒劳无功,我也认了,但眼下我总要为自个争一争。”

齐洛霖扫了她一眼,“你呀,小心日后真的嫁不出去。”

萧蓠蹙眉,默了片刻,道:“不劳操心。”

“好,你下定决心,我便义无反顾地助你。”见她坚持己见,齐洛霖也不再多事,照旧自斟自饮,谈兴正浓。

萧蓠了无趣味地饮了几口茶,茶楼里的暖意捂得她晕红满颊,目含流光,相比平时的骨清神秀,更多了几分风流媚态,看得齐洛霖也一时痴了。

她生有国色,他从来晓得,但两人相识久了,斗嘴随意惯了,便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他对她没甚念头,甚至觉得那云倾瞧上了她,非但自讨没趣,而且眼光差劲得紧,今日的她倒让他生出几分旖旎之思。

忽然她歪头笑他道:“你如今也是个孤家寡人,还好意思说别人呢,你们南宫家三代单传,虽然你目下归了母姓,但日后这延续后嗣的责任恐怕还在你的肩上。”

齐洛霖愣了一愣,沉吟道:“倘若我胜了天命,活过二十五个年头,介时再定婚姻之盟,不然也是误人终生。”

萧蓠支了下巴,好奇地问:“到时你想寻个什么样的,要不我帮你物色物色。”

“反正不是你这样的!”齐洛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萧蓠莞尔,“还用你说,你我自幼一块玩耍,若要生情,早已生了,何用等到今日。”

齐洛霖细长狐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轻笑一声,“南宫家阴盛阳衰二十余年,被几个姐姐妹妹管着就够受了,我才不要再被另一个女人骑在头上。”

萧蓠抬起手掌,真诚微笑,“那就击掌为誓,一生为友,祸福共担。”

脆亮的击掌声响起,此约在心,亦如山高水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