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三章 段怡的意图

那群人再也不敢做声,见长孙老将军下江堤,耷拉着脑袋默默地跟在队伍的最后头,一并往那荆州城中去了。

贺顾看着他们的背影,仰起头看向了天空。

雨下得急促了起来,噼里啪啦地打在了他的脸上,他只觉得这十多年的郁气全都烟消云散,整个人心中满满当当的。

“天上的雨水可脏得很,小心灌进了脑子里,那可就倒不出来了。”

贺顾听着段怡的话,差点儿没有被雨水给呛住,他咳嗽了几声,用肯定的语气道,“你在利用我。通过选我,而不选他们,告诉天下士子,你所要取的是什么样的士。”

今日在这荆江大堤之上发生的事情,一定像是生了风长了翅膀似的,一字不漏的传得到处都是。

段怡刚放出了招贤纳士的榜文,天下有才学之人,跃跃欲试的同时又在观望之中。

今日这事一出,有的人会不战而退,有的人则会拼了个头破血流,都一定要往襄阳来。

“不符合之人,不想如同姓蒋的那般人一样,颜面尽失,根本就不会来了。只有自觉自己有本事,能经得住你质问的人,方才会来。”

段怡看着滚滚江水,并没有看贺顾,“沙子里淘金子多难啊!让金子长腿,自己跳到我的碗里来,你不开心吗?至少我很开心。”

贺顾摇了摇头,“很高兴你认为我有用。”

贺顾顿了顿,又道,“不过蒋老的话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有些心高气傲之人,兴许觉得你太过羞辱人……在那群人中,也不是没有才高八斗之人。”

段怡摇了摇头,“就他们?不过是放出来的马前卒,跳梁小丑罢了!你若是以为大周旧臣,全都是这个德性,那你就错了。”

“真正厉害的人物,都没有露出头角来呢!他们只是暗地里做着事,譬如你那姨夫,撺掇这群人来学你治水,他却是全身而退。”

“恩科在即,他开了山门广纳徒弟,他看似一动未动,却是已经布下棋局……这才是真正厉害的人。”

若是大周朝全都是像蒋老这样的酒囊饭袋,哪里用得着到今日方才覆灭,早就被诸侯打成筛子了。先跳出来的,都是些小鱼小虾。

真正的名士,还在等着看东西两国,何处为家。

段怡没有细说,雨下得越发的大,大堤之上险情频发,有那巡逻队的咣咣咣的敲响了手中的铜锣。

贺顾顾不得多言,拔腿就跑,那些荆州军将士们亦是毫不犹豫的扛起了装好的砂石包,跟着贺顾冲了过去,那一块地方得砂石包被冲垮了,汹涌的江水灌了进来。

段怡瞧贺顾跑得慢,脚轻点地,提着的他的衣领便朝前飞去。

有那小战士横躺在了哪里,想要堵住豁口,其他人则是一个接一个的,不停的补着缺,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那豁口便被添补了起来。

众人松了一口气,将地上的小战士拉了起来,他一身泥浆,整个人像是兵马俑似的,见豁口堵住了,咧开嘴一笑,露出了一口黄泥巴牙。

周遭的人还来不及笑他,又听到另外一边有人惊呼出声,“快快快!这边管涌了管涌了!”

贺顾一听脸色大变,简直跑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

段怡刚想跟去,便又听到另外一边敲响了铜锣。

贺顾脚步一顿,见段怡朝着他做了个手势,然后领着人冲了过去,他深吸了一口气,头也不回的扎入了雨中。

这一场大雨,直到翌日一早方才停止。

段怡站在堤坝上,瞧着东方鱼肚泛白,终于腾起了太阳,这才一颗心落了下来。

她放眼看去,那堤坝之上,横七竖八的睡着的都是人,一个个的一身泥泞,根本就看不出谁是谁来。贺顾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头埋在双腿之间打着盹儿。

“娃儿们,吃了再睡!吃了再睡!”

段怡听着声响,朝着那堤坝内侧看去,只见不少附近的村民,挑着担子走了上来。

“冒得什么好吃的,就是自己屋里做的一点碗糕还有豆皮!米粉不好端,就没有端!”

说话间那群村民们,将那吃食挑了上来,见贺顾不动,其他人都不动。

领头那人又道,“莫要客气,是长孙老将军给了钱,拿了粮叫我们帮忙做的。昨儿个从荆州城里头送来,都冷了。我们这个是热乎的。”

“就是老夫叫人安排的!你这人怎么像茅坑里的石头一般,又硬又臭说不通!”说话间长孙老将军上了堤来,他休息了一夜,看上去倒是神清气爽的。

“主公,我来换你们了,你们吃完了,便赶紧下去休息一二。若是只有老夫一个,这心中倒是虚得很,这不有了贺顾,我觉得我又行了!哈哈!”

“若是襄阳城中有事,主公可先行回去,这里交给我们便行了!”

段怡点了点头,站了起身!长孙老将军领着一拨修整过后的荆州军,替换下了昨夜守堤的人,喊道,“趁着天气好,赶紧加固堤坝,垒高几分!不然再涨水就扛不住了!”

段怡瞧着大堤之上井井有条的样子,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真正的放下心来。

“主公主公!接到军报,程将军领着大军回还,不日便能到襄阳。且北面来报,说是崔将军击退了北蛮大军,亦是在回城的路上了。”

段怡正吃了那碗糕,便收到了武宫传来的军报。

那孩子喜气洋洋的,大堤之上的荆州军将士们,更是欢呼了起来。

段怡三两口吃掉了碗糕,如今襄阳城中百废待兴,这水患来得急,她急吼吼的出了城以为要待数日,却是不想找到了像贺顾这样的能人。

“稍后我便回襄阳去,这荆江之事,便全全托付给你二人。你们想得很周全,我亦是没有什么可以补充的了。只等这大水褪去,咱们再老老实实的将这江堤修高三尺。”

“在那江边,种上抓地大树,届时管他洪水滔天,自是能高枕无忧。”

段怡说着,看向了贺顾,“不光是荆江,长江水患皆能治。到时候我可能托付于你?”

贺顾瞳孔猛的一缩,他从地上腾的一下站了起身,先是一喜,随即抿了抿嘴,“我只当过县令。”

段怡笑了笑,“我在当将军之前,只当过守坟的。”

贺顾扑通一声跪了下地,“贺顾愿意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