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筠听着,瞳孔猛的一缩,“你怀疑黄先生?”
段怡目光幽深的朝着边城看了过去,“是与不是,一试便知晓了。”
风吹过来,树枝一摇一晃的,天气好似都没有那般炎热了,段怡打了个呵欠,冲着徐易同苏筠摆了摆手,“我上树上睡会儿,有动静了再唤我。”
徐易使劲的搓了搓自己的头发,“那顾明睿在什么葫芦口,咱们不去救他,他该不会死了吧!”
段怡纵身一跃,上了树,寻了个舒服的树干,躺了下去,还十分嚣张的翘起了二郎腿。
“把你的心放到肚子里。他不在葫芦口,而且也死不了。”
徐易还要问,却见段怡已经睡着了,打起了小呼噜。
他看了看段怡被风吹起的衣摆,突然笑了起来,“如此也好!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那城中都是英雄,老徐我敬佩他们。仇一会儿就报,志气消沉如丧考妣,老徐受不了!”
“老子可是受不得一分憋屈的人!”
他说着,在怀中掏了掏,掏出了一个巨大的黑馒头,强行塞到了苏筠手中,“给你吃,像个鸡崽儿似的!若不是你不争气,主公面前怎么还会有崔狗来晃悠!没用的家伙!”
苏筠一蹦三尺高,“没有镜子,还不会撒泡尿照照自己么?段怡凭什么要受我这个憋屈!”..
徐易嘴巴张得大大的,他一巴掌打在了苏筠的脑壳上,“缺心眼的臭小子!若是老徐我晚生个几十年,就凭我那张脸,哪里还用得着骂你?”
躺在树上的段怡,听着下头的争吵,险些滚下来。
她紧闭着双眼,回想了一下徐易那张宛若门神,钟馗来了都要震惊于自己还有一个双胎兄弟流浪在外的脸……
到底是谁给你的自信!是我眼瞎的传闻吗?
……
这边徐易同苏筠说得热火朝天,就差像那斗鸡一般,扑腾着翅膀打起来。
那边黄先生看着面前的韦猛,属实一言难尽。
火头军在乡亲们的帮助之下,已经造好了饭。段怡去了好一会儿功夫,那城外的剑南军将士的尸体,多半已掩埋,就在那路边立起了一座英雄冢。
这里是边城,打仗是家常便饭的事情,虽然人人心中藏着悲痛,可援军到来,边城危机解除,所有人在那馒头的香气中,还是感受到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
黄先生咬了一口馒头,想蹲在路边的韦猛看去,他的面前搁着一个大铜盆,里头直接装了一大盆馒头。
周围的段家军将士们,坐在地上,毫不意外。甚至还有人搭话,“韦将军今日怎么吃这么少?莫要担心主公,我们主公可像天神一般!有主公在,我们一定能够将那番狗赶走杀光!
那是一大盆啊!黄先生神色复杂的腹议道,足够他吃半个月了。
韦猛却像是没有听见似的,一个接一个的飞快的往嘴中塞。
黄先生瞧着,担心他会噎死,递了一杯水过去,“韦将军喝点水,别噎着了。”
韦猛看了那水囊一眼,摇了摇头,啊的一下将嘴张得老大。
“嗓子眼比你的脸大,噎不死。喝水不饱肚子。”
他说着,低下头去,嗷呜嗷呜的埋头吃了起来。
黄先生一梗,朝着四周看去,却见那段家军将士们,一个个坐在地上狼吞虎咽的,每个人都像是去了旁人家吃席似的,恨不得将肚子每一个角落都塞得满满当当的。
城门大敞开着,敌军的尸体还躺在外头,血水流了一地,看上去黄的白的,令人一口都吃不下去。黄先生将馒头塞入了袖袋之中,半依靠着柱子,朝着远处看了过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城外便传来斥候的喊声,“敌袭!敌袭!吐蕃大军来了!”
韦猛恰好吃掉了最后一个馒头,他猛地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馒头渣子,一把抓起了身边的大锤,喊道,“百姓回家中隐蔽,兄弟们且随我出城!”
他刚走了一步,又回过头来,看了黄先生一眼。
黄先生一惊,刚想问他什么,却见韦猛翻身上了马,抡着大锤像是猛虎下山一般,领着一群段家军起兵,一脸欣喜的冲了出去。
剩下的那些正在啃馒头的步兵们,一个个的喜上眉梢,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冲了出去,“最近运气怎地这么好!心想事成!先前没有砍够,这会儿敌人竟是将狗头送了过来!”
黄先生低下头去,却见自己的手背之上,已经生出了鸡皮疙瘩。
“觉得很稀奇吧?没有想到我段家军是这般土匪做派,不想什么悲壮,只想着砍了再说。黄先生这脖子可是纤细得很,都不用徐易的砍头刀,用我的长枪,都能把你的头削掉。”
“再不济用拧的,左右叛徒嘛……没有车裂凌迟,我真是仁慈。”
黄先生听着身后熟悉的声音,猛的一回头,他的瞳孔猛的一缩,“主公不是去了葫芦口么?什么叛徒?你以为我是叛徒?我跟着你外祖父二十三年了,我做叛徒有什么好处?”
段怡静静地看着他,“是呀,你跟着我外祖父二十三年了,他将你看得极重。他戍边的时候,甚至留你在锦城,处理大小事务。”
“所以,为什么呢?为什么你要这般做,害死那些同你相识多年的叔伯们。”
黄先生摇了摇头,“我不是叛徒,所以没有办法回答你这个问题。”
段怡轻笑出声,“没所谓,左右你很快便会死,到时候你再同那些叔伯们解释便是。”
“顾明睿入剑南军已经有一段时日了,他便是再怎么经验不足,也不至于完全忘记边城被围,要解救亲祖父之事,轻松的被敌人引走。”
“这就像是先生的儿子若是落了水,你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直直地朝着他游过去,不管旁人如何阻拦也好,引诱也罢。”
“顾明睿却是离开了,这只能说明,一定是有他十分信任的人,让他这么做的。就像是先生的妻子已经在落水的儿子身边,然后对你说,你快去叫郎中来,我会将孩子救上岸。”
段怡说着,手腕一动,长枪已经指在了黄先生的喉咙处。
“我不愿意相信是先生你,这样我外祖父若是知晓了,等于在他的心上,再剜一刀。可是……”
“可是边城被围,你们进不得进,退不能退,边城宛若孤岛一般,同外界断绝了往来。那么先生你,又是如何能在我追击多与的时候,信誓旦旦的同我说……”
黄先生猛然想起,神色一变。
段怡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你说日赞驻扎在大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