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面侦察时,奥兰多发现他们穿过大厅的前进路线被打断了,走廊被一道巨大的沟槽劈开,沟槽在墙壁之间弯曲着,沟槽在地面以下两人深的地方,把通道一分为二,在十数步外的地方,通道继续向前延伸,墙壁上排列着肮脏的肉瘤。
这些东西填满了沟槽,里面装的不是水,而是沸腾般的烂糊,也许那只是腐臭的肉,一堆难以形容的灰色污物在翻腾的腐肉周围浮来浮去,成群的苍蝇嗡嗡作响。
“也许我们能换条路。”奥兰多说道。
“我们必须穿过它。”朱莉亚决定,但她的声音里没有多少坚定,她怀疑健康的人穿越这片污浊之地的机会,更不用说那些受伤的人了,她把手伸到坑的另一边,摸着腐肉的表面,它们摸起来又温暖又湿润,令人产了一种令人作呕的印象。
奥兰多点点头,从一旁的腐肉间拔出两根骨头劈尖当作攀爬的助力,把朱莉亚背在背后,他惊奇于自己居然还有足够的力气,也许朱莉亚最后的魔法也恢复了他的体力。
把骨刺按在正在颤抖的肉墙上,他们又听到走廊那边传来的咯咯的嚎叫声,这一次不是一个人的声音,而是一群兽性的哀号。
“没有回头路了。”朱莉亚告诉他,奥兰多对她笑了一下,把骨刺插进墙面的肉里,腐肉仿佛痛得发抖,浓浆般的血液在骨刺周围流走,让他们几乎以为整个城堡都会伸出手来把他压扁,当然什么都没发生,尽管骨刺被可怕的腐肉包裹着,但它还是牢牢固定在里面了。
攀爬在腐肉的岩壁上,很快踏下腐肉的沟壑,地上是沸腾的腐肉和冒着泡沫的瘟疫所形成的腐臭污秽,当他们迈到沟槽一半的距离时,两侧腐肉的墙面蠕动起来,连带这冒出肉芽开始相互交织收缩着,奥兰多低骂一声,带着朱莉亚赶快向着前面的肉墙奔去,那些腐肉正在蠕动着升高,他开始进行攀爬,但在此时腐肉蠕动的肉须猛地缠住他向下拖去,意外让他没有抓稳骨刺被向下拖去,但在最后朱莉亚双手紧紧抓住最后一跟骨刺。
被拽在半空的奥兰多看着少女试着向下摆动身体,将骨刺拔出再击入下方的墙内让奥兰多抓住,但她立刻站不稳了,她现在的力气不足以单手把骨刺拔出来。
“抓稳别动。”奥兰多大声道,垂下身接着重力将背后的剑拔出来,倒悬的时候他看见一张腐烂丑陋的脸浮现在腐肉的表面上,似乎是在嘲弄他们。
不去理会这些,奥兰多断纠缠的腐肉后猛地变换了一下重心,腾出一只手,然后转了个身,拽住腐肉的根须把自己拽上去,但在四周他看去更多的腐肉正在发芽般生长,甚至有腐烂的手从中伸出,他握住朱莉亚的手,把她手上的骨刺固定住。
“抓住我。”他说着,朱莉亚虚弱地点了点头,她脱力得太厉害。
当她的手臂缠绕在奥兰多的脖子上时,重量让奥兰多感到刚才猛地用力带来的虚脱,但他不理会自己肌肉的呻吟,他握紧骨刺把他们向上拖去,离开这里只差几英尺了。
但身后那张腐烂的脸把眼睛瞪着的,结痂的脸上绽开了一个尖牙咧嘴的笑容,令人作呕的话语从他滴口水的嘴中流出。
奥兰多感到周围的空气变得闷热沉重,像湿漉漉的破布粘在他身上,朱莉亚大声咳嗽,她的胆汁和胃液顺着他的脖子滴落下来,她的手满是汗了,魔咒加强了正在吞噬她的瘟疫,他们身后的肉墙开始变绿,所有的东西似乎都在邪恶的魔法下枯萎了,除了奥兰多自己。
这堵肉正向着更加溃败的方向腐烂,准备把他们扔进泥潭中,而在那之前,朱莉亚的生命或许就会完全被折磨殆尽。
不知是恶魔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的脸从奥兰多的眼睛里看到了痛苦,笑得更厉害了,在无尽的绝望中,混沌的奴隶们最后的喜悦是看到另一个人被同样的痛苦所压倒,愤怒在奥兰多心中涌起,这个幸灾乐祸的可怜虫以为他能战胜加龙洛特的骑上,他用剑刃代替骨刺再向上爬了一段,脚踩在被淹没前的最后一截,挣扎着保持站稳,然后双手抓住朱莉亚,生生将她扔过最后一臂的距离,接着失去平衡,抓住剑向下坠落去。
一段腰带落下,奥兰多抓住这救命稻草,尽力踩住腐肉减缓速度,朱莉亚完全趴在地上,奥兰多比她重的多,她半边的身子几乎都被拖在半空,不过好在很快奥兰多半陷在腐肉中让其承担大部分重量,快速爬上最后的距离。
沟槽中的脸牢骚地嘀咕一声,从腐肉间消退下去。
匆匆离开了可怕的渠泽,朱莉亚在奥兰多的搀扶下努力跟上步伐,腐朽的能量进一步削弱了她的抵抗力,当他们绕过滴着唾液的走廊时,朱莉亚瘫倒在墙上,对着蠕动的肉咳着血。
奥兰多注视着她,那种痛苦也刺穿了他,就像他自己的痛苦一样,但这时从走廊另一头传来的喘息声吸引了他的注意,那种喘息听起来像是某种猎食的野兽。
奥兰多站在她的身前,腐肉传来的震动开始变得密集,那些东西正在靠近这里。
“不。”朱莉亚告诉他,“别管我,否则就太迟了。”
奥兰多摇了摇头,竭力否认她说的是实话,“我会保护你的。”
朱莉亚刚想说什么,又一阵剧烈的咳嗽攫住了她,当奥兰多回头看她时,黑色的液体从她的嘴角流下来。
“是我得保护你,如果你失败了,那么我们就全都失败了。”她紧紧抓住奥兰多的手腕,“你必须赢得通往心脏的道路,从瘟疫之王手中夺回你的家赢得你的荣耀只有这样,我才能去面对女士,告诉她你拯救了你的家园与这个国度人时,我就在那里”
“但是……”
“任何骑士也无法杀死黑暗神明的所有瘟疫奴隶。”朱莉亚警告着他,奥兰多握剑的手在颤抖,他最后点了点头。
奥兰多知道,如果他留下来等待瘟疫恶魔的话,就会轮到他不知所措了,单单数字就会拖累他,他可以杀死十个,二十个,甚至一百个,但他的英勇毫无意义,没有人会把他的名字带入传说,甚至连神也不会注意到他的去世,他只不过是瘟疫之神溃烂的祭坛前的又一个祭品,是他腐败的海岸上的又一粒沙。江苏文学网freyhe
“我还没死,还能帮你拖住一会,快走!”朱莉亚站直起来,郑重地整理着自己被污秽浸泡的衣饰。
奥兰多低下头不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迅速向着走廊的深处跑去,朱莉亚站在那里,她很好奇自己还能否施法,也许会反噬而死,但她不介意试试,至少能死得体面。
当污秽的恶魔出现,她准备施法时,接着一幕让她愣住了。
奥兰多全速奔走着,湿淋淋的肉墙让插满了骨头,被疾病折磨的骨架们互相紧锁着,昆虫从头骨的凹处窥视,老鼠在腐烂的肋骨笼子里咀嚼碎骨,地板上铺满了泥状的骨髓,在他的脚下咯吱作响,流出乳白色的浓浆。
在下方的大厅中,弥昂与第七子搏杀间彼此同时一拳击中对方的头,第七子臃肿的身躯退了一步后站稳脚跟,而弥昂连退了三步才站稳,脸上浮现一点淤青。
吐掉一点血沫,即使同样有神灵祝福,被瘟疫和腐烂强化的瘟疫冠军在肉搏中依然比他更强悍,即使试图利用对方移动稍微缓的弱点试图拉开距离左右,但第七子依然可以操控腐肉与恶魔攻击,太难缠了。
嘶嘶尖叫的瘟疫虫看到他们间拉开距离,便加快了速度冲向弥昂的喉咙,它的螯肢与獠牙上长满了刺,但弥昂更快一步抓住了它的头骨,将这瘟疫生物扔在地上碾碎,掰断下半米长的节肢,反身面对着瘟疫冠军。
第七子回以森冷的笑声,当双方即将再度战在一起时,一阵巨大的震动使得双方几乎都没有站稳,头盔下瘟疫冠军的面色微变,他猛地转身,腐肉在他面前打开,但弥昂绝不会让他轻易离开,在其背后将节肢刺来试图逼他转身,但第七子完全没有顾及,节肢穿透皮肤与脂肪被上面的倒刺勾着,在第七子的力量下弥昂被迫放手,接着看到对方完全没入腐肉之间,而他还是慢了一步。
腐烂的恶魔跃动着向他本来,第七子最后的命令是让它们拦住弥昂,而弥昂阴沉地看着它们,暂时投入到眼下的战斗中。
奥兰多在潮湿的黑暗中滑行,最后与一块冒着臭气的肉发生了碰撞,他的身体撞上了那讨厌的东西,它的柔韧性缓冲了他的冲击,他他猛冲下去,落在在十数米以下的地板上,扑通一声掉进了污水和内脏的池子里。
吐出污秽的东西,奥兰多从污秽的水中站起来,腐臭的淤泥从他身上滴下来,他抬头瞪着自己落下的洞口,刚才他是被一群纳垢兽堵着追赶后落下来。
几分钟过去了,他仍然没有看到敌人的迹象,这才才转身离开了洞口。
穿过在他脚下盘旋的污垢和碎屑,他并不担心逃不出臭气熏天的洞穴,无论如何这里还是他的家,即使已经被混沌吞了进去,一种异样的感觉依然为他指引着道路。
骑士在污物中落下汗水,在弥漫着恶臭的洞穴中,他只能看到前方几步远的地方,污泥把他的脸先摔到泥泞里。
拖着步子走过这片泥泞,他最终来到的是一个死路的终点,蠕动的血肉堵塞在前,他用力一剑刺入其中,但剑身完全没不到底,而当他拔回时,血肉以难以置信地速度恢复着。
一种痛苦的恐惧在他的心中滋长,恐惧着可能的失败,他竖起耳朵,寻找最微弱的声音判断有没有出口,但只有滴水的黏液回应了他。
当他痛苦于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面前的血肉忽然在一片烈焰中燃烧起来,带着令人咳嗽的飞灰。
奥兰多迅速后退,看着火焰在这潮湿中带来短暂的干燥舒适,接着火焰中那些血肉萎缩着退开了,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而在洞口中,奥兰多突然发现一个黑影在注视着他,一个沉重的黑暗阴影在那里,在它应该是眼睛的地方燃烧着两道火焰,他慢慢地向前走,从黑暗中走出来。
那是一个男人,或者至少是伪装成男人的东西,他比奥兰多还高,身披一副黑得好像要吞噬掉洒在他身上的光的盔甲,上面雕刻着复杂的符文,在铁甲上,奥兰多发现一个形似眼睛的符文正盯着他看,这个符号是青铜色和蓝色的。
战士的头藏在他戴的头盔里,王冠上有一副卷曲的角,面具锻造成鸟嘴的粗糙形象,从面具后面,来者的眼睛在黑暗中继续发出红色的光芒。
当他靠得更近的时候,奥兰多忽然发现他的手上还拖着一个人,那是茱莉亚,她脸色苍白的昏迷在那里,但胸前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放开她。”奥兰多怒喝一声,也不管对方是否可能是救了茱莉亚,但对方浑身诡异的感觉和混沌没什么差,奥兰多决定先救回茱莉亚再说。
那个战士的头盔抬了抬,确实放开了手让茱莉亚倒在地上,接着当他大步走进空地时,披甲战士掀开身上厚重的黑色披风,露出了在身边晃动的诡异巨剑,这把剑布满了大量的尖刺和利刃,剑刃最宽的位置厚得像是奥兰多的小腿,但骑士毫不费力地举起它。
随着战士的前进,他的步伐加快了,他那被钢铁包裹的身躯向前推进,发出雷鸣般的冲锋声。
奥兰多做好了进攻的准备,就在战士抡起巨大的剑砸向他的脑袋时,他冲了过去,当赤诚之剑沿着覆盖在战士肋下的钢皮上挖出一个深深的凹槽时,盔甲发出尖叫,熔化的血液从剑刃伤处飞溅出来。
简直诡异至极,好像这盔甲知道痛苦,但盔甲里面的人却不知道,巨大的锯齿剑从奥兰多面前呼啸而过,差带刃的爪状凸缘撕破了奥兰多的盔甲,奥兰多被这一击打得向后倒退,差点摔倒在身后的泥泞中。
奥兰多再次站起来,等待着对方的进攻,但这次攻击并没有到来。
“不用再打了。”战士钢铁般的声音说道,“以变化之主的意志,我是恩斯特,也许我们有共同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