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宁微第一次到军营,他发现自己从灵力到身材与这些天兵天将们都有很大的区别。
太子亲自推荐人入军营的消息很快散播开来,宁微去领盔甲时,周遭一众人等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平,都是些血性男儿,哪里看得上宁微这种关系户?一位壮汉更是当面道:“你就是宁微?我们这儿有规矩,刚来的人要跟老兵过招,能在我们手下扛过百招方有资格选入金龙骑。”
“好。”宁微干脆利落地应下。
斗技台内,云雾浮沉。
壮汉大手一挥,云雾散去,露出方形的石质斗技台来,他喝道:“谁先落下此台,便是败者!点到为止,不得使用武器。”
宁微会意。他飞身跳上斗技台,眼前壮汉已经站稳,两人一拱手后,便立刻出招。
“咚”地一声,壮汉拳头直击地面,飞沙走石间,宁微手腕用力扯住斗技台边缘才不至于落下去。
“差点被老归一招秒杀?这宁微未免也太没用了些。”场下聚集了一些来看好戏的士兵。他们本就对太子推荐的新兵颇为好奇,现下有个能近距离直面这人能力的机会,可不得抓住了赶紧来围观围观?
石台边,宁微的发簪掉落,一头乌发激扬,被称作“老归”的壮汉没给他喘息的机会,又是一拳击来,宁微手指用力往下,借助石台的支点弹起,回到台上。
壮汉反身一拳,宁微挡住,这一下仿佛挡在铜墙铁壁上,宁微的手臂骨骼发出“咯咯咯”的响声,他必须用尽全力才能格挡住壮汉的攻击。
“别一直防守啊,难不成这小子根本不会仙法?”
“不至于吧?这可是殿下推荐的人……”
宁微在防守的同时努力找机会突袭。他从见到老归的第一眼开始就明白要是对上他绝对不能硬碰硬,老归过于高大魁梧,宁微想在他手上讨着好处绝不容易。
终于,在老归抓住宁微双肩的时候,他反应迅速,在还未被对方扯动时,蹬腿反踢,拉开距离后宁微以指为剑,半声不吭就刺了过去。老归闪开身位,拳风朝着宁微击来,宁微两指一划,于面前结出一块冰墙,墙面在碰到拳风的那一刹碎裂成冰锥散落在石台上。两人电光火石间又斗了十来个回合。
老归在几下交手后,已知道来人能耐并不弱,放下原本的轻视,老归的出招也不如一开始那么大开大合,他用远胜于宁微的技巧压制着对方,而宁微则利用巧劲四下游走找机会反打。
最终,宁微由于灵力耗尽,眼看着下一秒就要落败。然而他竟靠着神乎其技的走位躲闪掉了老归的硬招,直到体力不支才败下阵来。
台下,宁微的嘴角流着血,长发飞舞,这种带着残破的美感却让本来就精致的五官愈发动人,他看向台上的老归,拱手道:“是在下技不如人。以后还望前辈多多指教!”他潇洒地扎好头发,在宁微看来,军队中,不管在哪里都缺少不了老兵欺负新兵的情况,更不要提宁微这种关系户了,老兵们不服,肯定明里暗里欺负他,宁微从未打算将这些事情告诉谛枢,被人欺负?回敬就好了。说白了现在还是他技不如人。
老归亦然拱手:“仙友承让。”这次比拼,明眼人都看出宁微并没有落了下风,碎裂一地的冰锥原本能作为武器,宁微却并未施展。最后那一段灵力耗尽后的拉扯还颇具风采,再加上他说话谦恭,让这些老兵都没法再挑刺儿。
营帐中,谛枢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殿下,看来您对此人很是上心啊?先是让他入您座下,今日还亲自变成微臣的样子送他来军营。”站在谛枢身边的殷长河道。
“他确实是可造之材。”谛枢心情大好,转头对殷长河道:“
孤不方便经常出现,他就交给你了。”
“殿下。”殷长河多少知道一些谛枢和鲤宁微的事儿,他劝说道:“如今陛下令您在家反省,您要是跟鲤宁微的转世搅在一起,恐怕陛下和天后娘娘心里会有芥蒂。”
谛枢不悦:“对宁微好和父皇母后对孤如何,是两码事。长河,你管得过宽了。”
殷长河连忙跪下:“是臣僭越了。”
谛枢扶起殷长河,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和官昊是孤最为看重的将领,切莫叫孤失望。”
“是。”
“父皇究竟所为如何,眼见也未必是实。三界中,已经好久未开战了,有些事牵一发动全身,你稍稍知道一些就好,不要了解得太深了。”
殷长河听谛枢这么语重心长的叮嘱,以他多年在军中乃至朝中练就的敏锐嗅觉,便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殿下,您手握三界最大兵权,虽已是太子,但众多人马依然对您的位置虎视眈眈。”
“哈,他们看重的哪里是孤的位置?他们要的是三界的管制权。”谛枢冷笑。
殷长河了解后愈发担忧:“您一定要保重。”
“孤明白。所以最近孤就放松放松,打打杀杀几千年,孤也累了。”
月上梢头,宁微回到东宫,一进自己的院子就闻到一股饭菜香味,只见谛枢正在布菜,见他来了,太子殿下一双深邃的瞳眸瞬间变得明亮起来:“你回来了?吃饭吧。”
一桌子菜皆是山珍海味,宁微愣住了:“殿下……这……我们已经辟谷了,怎么还要吃饭?”
“享受美食跟辟不辟谷是两回事,这些都是我做的,你尝尝。”
“什么?!殿下您做的?!”宁微觉得自己大概是在做梦。
谛枢指了指一个小笼包:“里面是东海蟹黄,很新鲜,我刚去抓来的。”
“您……您这还去了趟东海?万一被人知道了怎么办?”
“放心,我一直用殷长河的样子做事,不会暴露的。快坐下,尝尝我手艺。”
宁微迷迷糊糊地坐下,拿起筷子尝了几口,那种深入骨髓的美味令他不自觉地夸赞道:“太好吃了!”
谛枢脸上漾起笑意:“觉得好吃就好。今天下午带回食材后炒了好几次蟹黄,开始还容易焦,后来把握火候了就容易了。”他给宁微夹了些菜放进碗里,心里想的都是曾经跟鲤宁微作出的承诺——等他富贵了,就带那条小锦鲤吃香的喝辣的。可惜一直没有实现,如今好了,他可以安安心心地照顾宁微,亲手喂养他。
宁微吃得根本停不下来:“殿下,您在哪学的厨艺?说句冒犯的话,我王府里的大厨都没您做得好吃。”
“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会做菜。”
“啊?您这身份,还要自己做吗?”
“怎么叫我这身份?”谛枢笑道:“我小时候去狐族求学,吃不惯他们的菜,就自己做。”其实那时候虽有做菜,却都是为了饱腹为主。天帝天后为了磨砺他,在妖界时的谛枢被收了仙体,与凡人一样会困会饿,可惜狐族并没有什么好吃的,多是茹毛饮血,谛枢无法接受,便随意琢磨了些菜式。
“您是天生仙人,为何还要吃东西?”
“口腹之欲罢了。”谛枢没有细说。他现今的高超厨艺是忆起鲤宁微后学的,太子殿下做梦都想好好地喂养宁微。
宁微一直在吃,谛枢却只是满足地看着他,并未动筷。
“殿下您也吃啊。”宁微不好意思地放下筷子。
“你先吃,我吃你剩下的就好。”
经过这两日,宁微算是看出端
倪了,这太子对他也太好了!就算有相识的情分在,可也用不着堂堂太子殿下屈尊降贵,给他烧菜吧?正想着呢,太子殿下又端出一尾古琴:“光吃饭有些没意思,想听什么?”
这待遇未免也太好了些?宁微惶恐起来:“太子您太客气了,使不得!”
“有什么使不得的?你不点曲子,我就随便弹了。”说罢,谛枢拨了几个音节,奏起了曼妙音律。
“别呀,殿下,这……这让我有些受宠若惊!”如果他是女子,大概就要做起太子妃的美梦来了。
“你安心受着便好。”
一段抒情悠扬的琴曲和着一股无穷的思念,徐徐道来,宁微竟在其中同时听到了爱而不得的绝望和得偿所愿的欣喜,他自觉对音律并没有太多研究,外行都能听懂,可见谛枢琴艺之高。一曲奏罢,宁微感慨:“这是真正的‘此曲只应天上有’啊。”
谛枢轻笑:“你这还夸起来了?”
“肺腑之言。”
“鉴于你的夸奖令本太子很开心,姑且教你一些实用的东西。”太子温厚的手握住了宁微的手,谛枢手掌上并没有一般高手都有的老茧,宁微一起这个想法,便觉得可笑——这可是天界太子,怎么能跟凡夫俗子比较?
“来,跟我到书房。”谛枢拉着宁微来到书房,他在书架上找了找,拿出一本书:“这一本兵法是我几千年来战场生涯的归纳总结,比一般的兵法要浅显易懂一些,你如果想好好地在军中发展,大概对你能有一点用。”
宁微接过书册神情复杂,他总不能跟谛枢说他一心修仙是想杀胖胖报仇吧?可叹如今真相还未查清,他在太子身上收的好处却是源源不绝,这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他刚准备开口,谛枢便道:“不用道谢了,反正我放着也没用,你读后有哪里不懂的,随时来问我。”
谛枢见宁微眼圈有点红,以为他是感动到了,便贴心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好好加油,等你有了战功,孤亲自给你封将。”
这太子到底是何用意?他究竟有没有残杀十万将士?如果凶手是谛枢,那为什么又要这样对他好?是想拉拢他,还是准备让他背什么黑锅?谛枢的所作所为,无论站在哪个角度都匪夷所思。堂堂太子给他做饭、给他弹琴,谛枢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血海深仇在宁微脑中浮现,让他的神智冷静了下来,他努力捋出一条一条脉络,却越捋越乱,最终决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在还未查清楚真相前,他只能见招拆招。
“吃好了吗?我还做了一些点心,现在就端上来。”
“殿下。”宁微拉住谛枢的袖子,抬眼看他:“您别对我这么好,我报答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