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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都放在阿父身上,未曾切身体会到奕延的强大。这次上党一战,让他的偏见都消了七八。反而生出了几分钦佩之意。

奕延也没料到梁荣会这么乖,把弓还了回去:“这些日子,你在上党可还安稳?若是觉得亲兵好用,可以留在身边。”

梁荣接过弓,眨了眨眼:“亲兵?这些人不是阿父派来的?”

不是阿父惦念他,才派人来守着吗?

奕延哪能猜到梁荣那点小小心思:“这些都是我的亲兵。主公把你托付给我,我自然要护你周全。”

听到这话,梁荣心底不知是个什么滋味。阿父真的很信任面前这人,否则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而这人竟然派亲兵来保护自己?亲兵都是军中精锐,就算是奕延这种级别的将领,也不可能拥有太多亲兵。一个要上战场的将帅,可比他这个待在后方城池中避险的孩童,更需要亲兵保护。

摇了摇头,梁荣低声道:“我不知那是你的亲兵。我在太守府很好,还请奕师傅收会亲兵吧。”

这下奕延也听出不对了,看了看这越长越像主公的小家伙,他难得放柔了语气:“无妨,我还要在上党待些时候,等临走时,会向主公请命。”

梁荣应了一声,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下来。

看梁荣那副略显沮丧的样子,奕延在心底叹了口气,又开口道:“听崔太守说,这些天你也听了不少战况?”

这可是梁荣一直想着的事情,他不由打起精神:“敌军主帅,真的是你一箭射死的?”

“没错。”奕延道。

“可是那主帅没有穿明光铠吗?还是说你射到了他的面门?”梁荣赶忙追问。

“用的三石弓,破了胸甲。”奕延答的极简单。

梁荣的双眼睁得老大,深深吸了口气:“真的能破甲?”

“李将军当年能以箭入石,入甲自然不难。”奕延难得说了个李广的典故。

谁料梁荣也听得懂,目中好奇更浓几分:“那敌将未带亲兵吗?还是说你冲了他面前?”

“是设伏。溃兵之后,我带队围堵,把他逼入了陷阱。”

“他们万一没从哪条道逃呢?埋伏岂不白费了?”

“兵溃心乱,容不得多想。只要追的得当,总能把猎物逼入死角。”

“那要如何让他们兵溃呢?”

“……”面对这一刻不停的追问,奕延也有些无语。他并不喜欢在旁人面前夸耀武勋,但是这问东问西的模样,还真让他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当年他在主公眼中,是否也是这副模样?

折了一根树枝,奕延信手在地上画起了草图:“两军相聚不足三里,只要在这里拦住敌军主力,挡上两刻,随后用骑兵冲阵……”

梁荣也没料到,这个冷面将军竟然画图给他讲解起战事来。然而这对刚刚经历大战影响的小家伙而言,实在难以抗拒。尤其是听主战之人仔细解释行兵布阵的关键,更是让人心驰神往!仅剩的那一点点别扭飞到了九霄云外,连眼都舍不得眨,梁荣站在一旁,兴致勃勃的听起了这难得的兵法课来。

“伯远还送来了刘聪的人头?”听到这话,梁峰忍不住笑了起来。然而笑过之后,又是一阵猛咳。

这些天,温度越来越低,他的身体也开始转坏。估计是前一段守城太过劳累,加上寒食散余毒未消,伤了根基,诱发寒症。因为这个,他被姜达等人勒令躺在榻上,又点了银丝碳的暖炉,用汤药好好养着,才勉强有些体力。

这份捷报,着实让他振奋了精神。上党解围,又杀了刘渊爱子,怎能不大快人心!

“这次斩敌过万,实在是场大胜。不过高都守军折损不少,阵亡就有九百,还有不少伤员。”段钦在一旁禀报道。

“也是苦战……”梁峰叹了口气,“抚恤要尽快发下。上党戒备不能放松,刘渊吃了这么个大亏,说不定下来会如何反应。能冬耕的地方,尽快耕种,明年才能继续收容流……咳咳咳~”

话还没说完,梁峰又咳了起来。青梅赶忙给他捶背,又送上汤水,只想要自家郎主舒服一些。

一旁张宾都有些看不过眼了,皱眉道:“主公还是好好养病,这些小事,有我等盯着呢。何须操劳?”

梁峰喝了口甜汤,镇了镇喉中痒意,方才道:“都躺了十多天了,办些公务反而更好。对了,这次要多为拓跋鲜卑表功,封地之事不能再拖了。”

奕延的信里也提了拓跋郁律的态度。这一仗打的艰辛,花样倍出,也把上党的底牌露了出来。作为盟友的拓跋郁律怎能无视?说不定回去就要告知自家叔父。这只虎该挪动一下地方才好,不能让他们太过清闲。

张宾颔首,像是漫不经心的问道:“那刘聪的人头呢?要怎么处置?”

梁峰愣了一下。是啊,这确实是个问题。这年头杀了叛军主将,悬在城头也不是没有。可是刘聪是刘渊的爱子,若是处置太过偏激,说不定会引来匈奴倾力攻打。但是把这人头包一包送还给刘渊,也不怎么妥当。且不说两国交战,万一被当成挑衅呢?

然而只是思索片刻,他突然一笑:“自然要与捷报一起,送上洛阳。”

刘聪是敌军主帅,人头上交并不出奇,用来表功最好不过。同时,这个难题也就扔到了朝廷手里,刘聪原本还是朝廷册封的将军呢,怎么处置,还不是洛阳宫里说了算。至于洛阳宫里说话的究竟是谁,则要另看了。

张宾唇边露出一抹微笑,拱手道:“自会为主公处理妥当。”

这也是他最想听到的答案。自从请粮之后,主公也回过了味儿来,开始了解这些小手段能起到的作用。政事不比战事,没那么干脆果决,相反多是暗潮汹涌。若是不会施计用计,早晚要在阴沟里翻船。可是这梁子熙天资聪颖,一点就透,远远超乎想象。

唉,这位真是哪里都好,偏偏身体太差。建国之君,哪能短命?亏得主公身负佛名,又有个常胜不败,唯命是从的心腹爱将。否则只是这副病弱之身,就足以让基业动荡了。

想到这里,张宾又道:“上党之围暂解,晋阳也要开始屯兵了。主公这次当考虑用令狐况,或是李骏等人。”

这是要让他培养其他将领?梁峰眉峰微微一皱,却也没有反驳。手握一郡时,由奕延领兵,并不算错。但是手握一州,麾下的将领就必须增加层级,至少要有数名能够指挥郡一级战斗的将领才行。这不但涉及权利划分,也是战略平衡。说不好后期还要制衡各方……

“就用李骏吧。”不多时,梁峰便得出了答案。

张宾又是暗自点头。令狐况虽然听话,但是他的根基乃是令狐盛,为了避免令狐一脉继续扩大,提拔李骏这个毫无根基的将领才是最佳方案。

段钦也知张宾话里的意思,轻轻叹了口气:“主公也要好好奖赏奕将军才是。”

他比张宾更清楚主公和奕延之间一度的紧张关系。分权是必须,但也不能寒了梁府一系人马的心。

“这是自然。”梁峰抬手揉了揉额角,面上终于露出疲态。

见状,段钦和张宾也不耽搁,很快便处理完了正事,退了出去。梁峰推开青梅送上的茶汤。奕延还要在上党待些日子呢,等到局面安定了,再招他回来吧。还有荣儿,总要聚在一起,过个年才行……

像是拨动了哪根心弦,梁峰长叹一声,斜倚在了凭几之上。

作者有话要说:等等,怎么还有为刘聪惋惜的囧

五胡十六国称帝的奇多,但是靠谱的真没几个,否则也不会各个都坐不稳江山了。

刘聪窝就稍微摘两句百度

刘聪骁勇超人,博览经史典籍,善于写文章,在位期间,先后派兵攻破洛阳和长安,俘虏并杀害晋怀帝及晋愍帝,覆灭西晋政权并拓展大片疆土。政治上创建了一套胡、汉分治的政治体制。但同时大行杀戮,又宠信宦官和靳准等人,甚至在在位晚期疏于朝政,只顾纵情声色。

这位可是并立四个皇后的奇人,真的……不用惋惜啦……_(:з」∠)_

第236章暗潮

平阳大殿中,刘渊一手扶案,一手撑膝,只觉耳中嗡嗡作响。他刚刚听到了什么?上党兵败?三万人马折了大半?主帅阵亡?

他家玄明,阵亡了?

“荒唐!”猛地一拍案几,刘渊怒喝出声,“玄明不是带了甲骑具装吗?还有那么多精骑!怎会大败?!”

禀报的臣子已经一头冷汗,再次叩首:“陛下,这次上党请来了拓跋部助阵。又施奸计,才令楚王中伏。溃兵已沿濩泽逃回,还有不少说在阵战时听到了雷鸣……”

他没敢再说下去。佛子的传闻早就成了朝廷禁忌,谁也不敢在殿上涨他人威风。

听到雷鸣二字,刘渊浑身都颤抖了起来,像是缠绕多时的噩梦冲上心头。不是说日食出战是梁子熙推断出的吗?不是说雷鸣可能是某种戏法吗?怎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这样的事情!现在连他最钟爱的儿子,也要被这噩梦吞没……

颤抖了半天,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句话:“玄明的尸首呢?”

“这……楚王亲兵尽数阵亡,未曾抢回……”

“命六军出征!我要亲自踏平上党!!”刘渊登基之后,每每斟酌用词,端足帝王架势。现在连“朕”都不说了,显然是怒到了极处。

听到这话,阶下哗啦跪倒一片,侍中王育急急道:“陛下,如今大军征河内,尚未回返,哪能轻易兴兵?而且洛阳空虚,可以一试,并州却兵强马壮,还有拓跋氏相助,实不能草率啊!”

“放肆!我儿都被那贼子所杀,此仇不报,我还算什么天子?!”刘渊实在被气的不轻,直接怒斥道。

“陛下息怒!”另一边,司空呼延翼也道,“当年魏武宛城大败,不也复用张绣?小不忍则乱大谋!”

呼延翼说的也是旧事。当年魏武在宛城一役中,死了长子曹昂和侄子曹安民,连猛将典韦也为了保护他而阵没。但是后来为了攻打袁绍,曹操还是再次接纳了归降的张绣,并且持手宴请,尽释前嫌。甚至还为儿子曹均求取了张绣的女儿。

人家魏武帝死的可是要继承家业的长子,你不过死个四子,怎能就这么乱了分寸?呼延翼这话实在义正词严。不过身为皇后呼延氏的父亲,他早就看刘聪不顺眼了,生怕这个受刘渊宠幸的皇子,夺了刘和的太子之位。如今刘聪暴毙,他当然要出头一劝,让刘渊压下这口火气。

这话确实让刘渊哑了声。身为新君,他何尝不羡慕魏武。可是事情到了自己头上,方知艰难。刘聪不是其他的儿子,是从弱冠起,就跟在自己身边的爱子。一起在晋国为官,一起身为质子滞留他乡,只是这点,就足以让刘渊动容。何况刘聪还甚是孝顺,当年为了不让他被成都王猜忌,甚至抛下刚刚得来的官职,投奔成都王麾下。

这个一个儿子,居然死了,死得尸首无存!

只是想到这点,刘渊便觉得心痛如绞,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然而阶下之人,哪个会在乎他的想法?

王育已经再次开口:“之前太史令有言,三年之后方能攻下洛阳,可见晋国气数未尽。既然此次不成,不如早日收兵西进,克复长安。一旦长安入手,汉国基业方才稳固。”

这也是他们之前的战略思路,只是刘渊始终舍不得司马越出征的良机,又有彰显国威的心思,才取道洛阳。没想到河内尚未攻下,就传来了上党兵败的消息,这次也没什么好打的了。

沉默片刻,刘渊才缓缓道:“命西路收兵还朝,再做打算。”

见他终于平静下来,王育也松了口气,俯首称是。刘渊却不愿在朝堂多待,很快便散了朝,如同真正的垂暮老者,他沿着平阳宫狭窄的回廊,蹒跚向后宫走去。

“梁卿果真胜了!”当见到那枚盛放在木盒中的首级时,司马覃并未感到恶心,相反,满心都是未看错人的兴奋!

“歼敌一万,还杀了敌军主帅!这可是大胜啊!围困河内的兵马,是否也退了?”小皇帝转头,向王衍问道。

王衍微笑捻须:“正是如此。伪汉本是兵分两路,谁料刘聪败得如此干脆。这次洛阳之围,算是解了。”

“不愧是梁卿!”小皇帝不由喜形于色。

自从登基以来,还没人把他的话当回事。除了每日坐在御座上,当个泥胎木塑之外,司马覃就没有任何行使手中权力的机会。还要提防司马越虎视眈眈的目光,生怕一个行差踏错,惹对方忌惮,一杯毒酒灌下,平白丢了性命。

也正因为这样战战兢兢的时日太久,当他第一次任命这个刺史,并且支持他打了胜仗后,那种自满,简直让人生出了陶然欲醉之感。他也可以任贤用能,也可以掌控国事,甚至比司马越还要出色许多!

然而这样的想法只是生出一瞬,小皇帝又警醒起来,偷眼看了看坐在一旁的王衍。这王司徒是司马越的亲信,还是不能让他生出疑心。

轻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