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 143

加入军队,就能免除征税。而不加入的,则使公室加倍收税。另外两位卿大夫,一个把私兵的一半作为奴隶兵,另一个则把全部私兵作为奴隶兵。

结果实行这个政策之后,季孙氏吞并了所有四分国民,另外两家则分别取两分和一分。造成国民分为十二,三家得七,公得五也的局面。而季孙氏也一跃成为了鲁国最强的一脉,公室为之没落。

这样的故事,和上党发生的何其相似。实行免税屯田制的梁太守,是否也能像季孙氏一样兴旺起来呢?

更进一步,之后季孙氏专权,惹来鲁昭公猜忌,联合其他公卿讨伐。结果三桓联手,鲁昭公大败,逃亡晋国。谁料季平子贿赂晋国六卿,让昭公暂居干侯。至此季平子摄行君位,俨然成为鲁国真正的君主。

这是否也在暗示什么?

区区一道随口而出的经义题,就牵扯了这么多。更是能考校学子们对于面前这位梁太守的真正态度。范隆的才思,可谓卓绝。

梁峰如今也算是熟读春秋三传,只是听到这道题,面上就带出笑容,颔首道:“此题甚佳。我这里还有两题,一者数算,一者策论,并三题,请诸位作答。”

这可比去年上巳宴难多了啊!不过众学子也知道这是在太守面前露脸的大好机会,甚至关系到他们未来的仕途。哪敢怠慢?一个个伏在准备好的书案之上,写起了答卷。

梁峰倒也没有让其他人干等着,命人设下曲水,流觞作乐。这显然更符合太守府诸官的意趣。雅乐轻奏,莲叶飘到何人面前,何人便要吟诗清谈。梁峰其实对这些并不感冒,尤其不太习惯那长到跟诗歌一样的四言、五言长诗。但是如此欢饮作乐,却是士族维系感情的良方。也能让忙碌一冬的诸官,放松心情,交流感情。

当荷叶飘过半圈之后,悠悠落在了温峤面前。并不退却,他思索片刻,便朗声颂起上巳诗作。他的声音清亮,姿容出众,让那四言长诗,也显出十分味道。

一诗吟毕,不少人都抚掌称赞。梁峰也笑道:“文思之佳,无人能出太真之右。听公乔言,太真善书、善理,公案之务皆井然有序。如今见之,怕是屈居贤才。”

梁峰掌控上党已久,如今也有了积威。就算只是个太守,放在温峤这等高门世家眼里不算什么,但是一言一行,着实让人心折。更勿论那个屈才之说。

温峤面上微红,拱手道:“府君言重。峤处公务一载,方才知理政之难。府君一力却戎狄,挽狂澜,才让人敬佩。”

“不经郡县,何以台阁?太真所书谏言,我已读过,实乃金玉之言。若是乱战稍歇,当更有作为才是。”梁峰笑道。

太守府里可是有严格考评的,就是要杜绝那些庸吏耽误正事。而所有人的考评之中,温峤称得上出类拔萃。高门之中是有不少只会装逼不会做事的废物,但是底蕴放在那里,同样也有重多杰出人才。所以哪怕对方出身极高,梁峰也要人尽其用才行。

听到这话,温峤愣了一下。如今上党各县都已经有了主事的县令,哪有“不经郡县”的说法?不过他微一思索,便明白过来。上党没有空闲的官职,但是其他地方未必没有!就如阳邑,不就让葛洪任了县令?难不成梁太守要发兵反攻匈奴了?

温峤心中不由火热。按照身家,他是不缺这样的官职,但是才能被人认可,对他这样年龄的少年人而言,始终是件振奋人心的事情。不过高门的气度摆在那里,温峤最终只深深一揖:“谢府君美言。”

在座都是聪明人,又哪里听不懂梁峰话里话外的意思。段钦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心中暗笑,怕是这些人都猜不到,主公如今图谋的不是被匈奴占去的太原各县,而是隔壁的乐平国。不过有了乐平在手,上党获得缓冲的大后方,才能保住根基。所以在乐平安插的官吏,也必须能力出众才行。温峤确实是个极好的选择。

曲水继续流畅,众人的情绪也高涨起来,时不时有笑语传来。这对一旁答题的学子而言,可就有些难熬了,更别说给出的试题不算简单。一个半时辰过去后,宣布答题结束时,还有不少人纸上未落几字。这些人里,刚刚入学的不在少数,如何能解出这样的难题?

试卷收了上来,先交由郡学和太守府几位主事者阅看,再呈给梁峰。这次考试时间太短,许多人都来不及琢磨文笔,更有不少人对那道数算题碰都没碰。翻阅最后呈上来的试卷,梁峰不由轻叹。三题尽数答出的,果真还是士族出身的居多。就算小士族,也是士族出身,家传就不一样。想要让寒门居上,没有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的教育普及,怕是想都别想。

翻阅过试卷之后,梁峰点出了几名才识出众的学子,又倾谈一番,方才给出了可入太守府的考评。其他人也好生嘉勉,让他们继续努力学习。处理完诸般事宜,也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梁峰不再耽搁,下令摆宴。

现在太守府的厨子,都是梁府调教出来的,做菜别具一格,又鲜美无比。十数盘菜肴,香气飘出老远。下游,一个彩帐之中,有女郎抽了抽鼻子:“啊呀,诸公那边终于摆宴了,什么东西这么香甜?惹得奴家肚子都饿了起来!”

这话说得调皮,登时让帐中女眷都笑了起来。既然府君摆宴,这些下游的营帐,也可以开席。立刻有人传宴,佳肴流水一般摆了上来。

有人吃的开心,有人的心思却不在吃上。薛五娘倚坐在案前,只是略略动箸,就再也吃不下东西了。之前设计,被人视若无睹的绕了过去。她回到营帐后,很是被娘亲教训了一番。现在满心惦记的都是之后的计划,哪里吃得下饭!

招来婢女,她轻声问道:“去留意一下,看那边宴席何时结束?”

从父亲那边听来的,府君身体不佳,每每设宴都不会耽搁太长时间。不知今日这席面会开多久。那婢子听话的退了下去。薛五娘则悄悄拿出手镜,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妆容,方才按下心来。她的容貌虽然不比嫁入裴家的长姐,但是也娇俏可人。只要不是块木头,总能带出些波澜。暗暗给自己打气,薛五娘定下心来,继续等待时机到来。

一顿盛宴吃了足有个把时辰,酒足饭饱之后。梁峰并未像往日一样,早早结束宴席,而是命人摆上了箭靶。按照道理说,梁太守应该如往日一般只玩投壶,这举动着实让不少人吃了一惊。未曾想梁峰并未直接开始戏射,而是笑着对身侧梁荣道:“荣儿可要先开一局?”

太守之子要射箭?他才几岁,拿得稳弓箭吗?不少好奇的目光望了过来。刚刚曲水之时,梁荣也不是坐在那里摆设的,颇有师长拿其他人的诗作考校他典故。梁荣倒是不惧,那些问题都能一一答出,很是让不少人心中暗赞。现在允文不算,还要允武吗?

这么多人望了过来,梁荣眼中的,却只有父亲眼底的暖暖笑意。用力点了点小脑袋,他道:“愿为父亲大人开局。”

梁峰笑着命人取来了他常用的小弓,又在三十步外摆了箭靶。这靶子在软弓的射程之内,但是想要射中红心,也不那么容易。尤其是对这么个小儿来说。梁荣在侍女的帮助下系起长袖,取了弓箭,两脚分立稳稳站在了靶子前方。那多双眼睛都盯着他,他却没有太多紧张感,因为父亲就如同往日一般,站在他身后,静静观看。

有了阿父的期待,其他事情又算得了什么?梁荣深吸一口气,猛地张弓搭箭,小小软弓被拉开到极限,手上一松,那枚箭羽就飞了出去,笃的一声,正中红心!

四周响起了一片惊叹声。虽然世家也要自幼练习箭术马术,但是如梁荣这等年纪,能够如此熟练的射箭实在是难得,更别提一箭正中靶心了!

看到自己的成果,梁荣开心的满面通红,转身回到梁峰身旁:“父亲大人,我射得如何?”

“荣儿善射,不负勤练苦功。”梁峰毫不犹豫的赞道。

“父亲大人也来射一局!”梁荣兴冲冲又道。他当然能听到旁人的夸赞,但是比起自己被夸,他更想看阿父在人前展现英姿。

听到这请求,梁峰不由露出微笑:“换我来试试。”

听到这话,一直侍立身侧的奕延立刻递上了一副弓。这弓还不到一石的张力,只比普通软弓强上一点,却也是梁峰现今能熟练运用的唯一一款了。任奕延系起长袖,他带上扳指,轻轻拨了拨弓弦:“靶子立在五十步外吧。”

这正是戏射的标准距离,也是诸多士子能够不至于丢丑的安全距离。能够射中五十步外的靶子,就足以媲美不少“善射”之辈了。

也不顾别人惊叹的目光,梁峰走到靶子正前方,站定脚步,张弓拉弦。他的身材高挑,如松如竹,猛然张弓,立刻多出一股夺人心魄的潇洒意气。只听弓弦嗡的一震,箭矢脱弦飞了出去,正中红心一角!

虽然不是靶心,但是这样的射术,已经让人赞叹了!抚掌和称赞声登时响起。梁峰却并未停下,而是再次拉弦。三箭射罢,惊叹声响了起来。这时围观众人才发现这三箭居然全都围绕靶心,拼成了一个类似三角的形状。这样的射术,显然比直接命中靶心还要难上一些!

“府君射术精妙!”所有人都在夸赞,但是心底想的,是另一件事。

看来府君渐渐恢复康健了!

如果是只名士,面带病容,身弱抚柳才是最佳的风度。但是身为一郡太守,还是抵挡匈奴大军的中流砥柱。身体健康,显然比所谓的名士风度更加重要!看到如此射术,怎能不让众人心头大安。

眼见递上来的靶子,梁峰不由也松了口气。这些日来加训的俯卧撑和定点射击没有白做。只要能表演出应有的效果,就达到了目的。

笑着把弓递还给了奕延,他道:“今日佳节,当朋射以庆。”

有了府君这样的表现,其他人又怎能甘于人后?三三两两分队,大家开始了今日的戏射游戏。笑语和赞叹之声,也愈发传的远了。

“女郎,席上开始戏she。据说府君还中了三箭,风姿卓绝。”打探情报的婢女快步来到薛五娘身旁,悄声禀报道。

竟然还要戏射?那位府君不是据传体弱多病吗?怎么还能射中?薛五娘心头一乱,有些没底起来。可别待到日落,那边才结束游宴。自己身处女眷营帐,留不了太晚啊!

不过都到这时候了,也没其他法子。心不在焉的继续等了下去,眼见日头一点点偏西,到了将近黄昏的时候,宴席才算结束。

薛五娘心中一紧,连忙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妆容,才在婢子的服侍下站起身来。匆匆向那边赶去。

第172章

宴席持续的时间比往日长了许多,不但举行了朋射,还有樗蒲、弹旗等时兴的娱乐活动。梁峰还能受得住,梁荣毕竟年幼,中午也没补眠,渐渐就有些体力不支了。还没到申时,小家伙的眼睛就有点睁不开了,困的厉害。本来就对古代这些游乐兴趣不大,见状,梁峰便早早结束了宴席。

身为尊者,他自然可以率先离席。各家在河畔都摆有营帐,上巳又流行通宵饮乐,梁峰便没有让人送行,带着奕延和贴身侍候的几人,沿着林道向远处停着的马车走去。谁料刚走出几步,便有人拦在了路边。

“多亏梁太守路上施援,我家女郎方才脱险。此刻想要当面拜谢。”一个婢女上前一步,脆生生,娇滴滴的说道。

在她身后,一位身着绣彩裲裆衫的女郎站在那里。与身后几名仆役把怎么宽敞的道路堵了大半,显然是侯了不短的时间。

又是那个薛氏女?梁峰眉峰挑了起来,他可没料到,这丫头竟然还不死心。不过这里距离营帐区可不算远,被个未婚女子堵在路上,怎么也说不过去。轻叹一声,梁峰道:“举手之劳,女郎何必多礼。”

终于听到梁太守作答,薛五娘心头一喜,轻扭腰肢走上前去。她的一身打扮,都是最时兴的款式。锦裲裆在腰间一束,上面装饰用的黄金五兵佩琳琅满目,更显得纤腰盈盈,不堪一握。宽大的长袖随风摇曳,时不时还能露出细弱手腕。腕上未曾着金钏,而是带了一串玛瑙佛珠,腕白珠红,若绛点凝脂。长长的罗裙之下,还换上了一双小巧的彩丝屐,木齿踩在石道上,发出悦耳轻鸣。

这可是她花费了不少功夫,才搭配出的行头。那佛珠更是费尽心思,定能让府君多看一眼!

然而当薛五娘走进,真正看清了面前那人时。一瞬间,她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面前之人,俊美容色,远超想象。明明未曾傅粉修容,一身简简单单的衣袍,就让人挪不开眼。什么玉山琼树,什么鹤立鸡群,只有见到,才知言语之苍白。自己这一身精雕细琢,反到黯然失色。

若能与这样的男子长相厮守,又何必在乎他的身家前途?!

然而对上那双无悲无喜,淡然无波的黑眸时,薛五娘猛然回过了神,想起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面红过耳,她慌乱行礼道:“奴、奴家道遇险阻,乱了心神,亏得府君相助。奴家感激不……啊!”

也许是她行礼的动作太仓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