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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软肋。若是上党丢了,莫说他无法再返回并州,就是司州、冀州的门户,也要落在敌人手中。这威胁的,可就是国朝的安危了。

“子熙言之有理。只要能挡住匈奴大军,你自可便宜行事。”反正不费自己气力,司马腾终于松口。

“谢东赢公!下官自当固守上党,力保司、冀咽喉要道!”只要有这句话,他就能放手收容流民,尽可能拦还有守土意识的百姓。至于士族和司马腾本人,根本不是他能加以掌控的事情了。

见梁峰这么干脆应了下来,司马腾心中又有些过意不去了。自己逃出并州不说,还把上党摆在了风口浪尖之处。谁料梁峰根本没有说什么,主动把一切重担揽在了身上,这可不就是国士之才吗?

想要让人卖命,就要多给些好处才行。司马腾思忖片刻,便道:“既然要抵御匈奴,也不好没有军职。我会向朝廷奏请,加你为威远将军,进乡侯。如此一来,也好指挥兵将。”

威远将军不过是杂号将军,与吴陵的破虏将军同级,都是五品,还不如令狐况的折冲将军排位靠前。这样的恩赏,说白是想让他肩负起守土的职责,又用军衔加以钳制,无法掌控所有兵力,实在算不得大方。

梁峰却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对他而言,安顿流民才是首要任务。只要司马腾松了这个口,一切就好说。再次称谢,他才从站起身来:“不知东赢公一路粮草可缺?若是不足,下官想办法再筹出余粮。”

刚刚答应让人收容流民,现在就从对方手里抠粮,就算是司马腾,也有些做不出来,只得干咳一声:“大军粮草齐备,倒是不用子熙麻烦。等到明日,便要开拔前往井陉,只要一路安排停当即可。”

匈奴人还跟在后面呢,带着这么多累赘,再给司马腾一个胆子,也不敢在并州逗留。

这一点,梁峰倒也猜了个七八。别说是司马腾,估计队伍里的那些士族,也不愿在并州多待一天。能够省些粮食,自然最好不过。

再次称是,梁峰退出了大营。

段钦守在外面,满面焦色,见梁峰出来,连忙问道:“主公,东赢公如何说?”

“允我收容流民,加威远将军,进乡侯。”

听梁峰这么一说,段钦立刻拼凑出了大概,不由松了口气:“如此已是最好。”

可不是嘛。用流民充实上党,还有领兵之权,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这样梁峰就有了名正言顺的调兵权,大兴屯兵之制了。至于其他,反而是次要。

“明日东赢公便要离开上党。你尽快组织人手,去流民中询问。若有想留下的,尽可能安排。还有大军之后,会有更多流民入境,要早作准备。”梁峰叮嘱道。

段钦知道轻重,应下之后,又道:“王中正得知你前到大营,刚刚派人来请。”

王汶也要离开并州了吗?梁峰轻叹一声:“我这就过去。”

出了大帐,又行了两三里,就看到了王家的营帐。周遭光是牛车就有百来辆,还有数千护卫和仆从相随。临时搭建的营帐,简直不逊于大营了。看来即便是逃亡,也不会坠了太原王氏的名头。

在仆从的引领下,梁峰步入帐中。王汶显然已经等他了一些时候,立刻起身迎了过来:“许久未见,不曾想重逢竟是如此境地。”

见王汶面色不大好,梁峰道:“乱世飘零,也是身不由己。王中正还请保重身体,一路远行,怕是不会轻松。”

王汶叹道:“好一个身不由己。这次王氏亲眷都迁出了晋阳,只留几支旁嗣。也不知何时才能重归故里。子熙你呢?可有何打算?”

“身为太守,自当守土一方。至少要保住司、冀咽喉要道。”梁峰答道。

上党一失,胡马顷刻就能南下洛阳。守住壶关和八陉,确实是个重任。王汶长叹一声:“怕也只有子熙,能甘冒奇险。”

梁峰却摇了摇头:“有此想法的,应当非止梁某一人。还请中正问问士族之中,可有人愿留下?如今上党庠序重开,还有书馆。等到日后与匈奴开战,更是需要良才治理地方。若是有愿意留下的,梁某当扫榻以待!”

开书馆的事情,王汶是知道。但是这么短时间,连庠序都重建了,他还真没想到。只是沉吟片刻,王汶就点了点头:“也罢,我替你问问。只是能否留人,还要看运气。”

这是大实话。若是真一心为国,恐怕不会跟着大军撤退。不论是晋阳还是阳邑,都急需人才。但是话说回来,上党如今还未直面兵锋,一路上开垦的官田也在众人眼中。再加上庠序和书馆,说不定真有人愿意留下。

要的就是这句话,梁峰深深一揖:“多谢王中正!”

看着面前男子那副处变不惊,端方有礼的模样,王汶捻须颔首,这样的心性做派,才是他王氏可以下嫁亲眷的良婿。想了想,他道:“我那侄女,也随行军中,我去唤她出来见你。”

说着,他便招来侍女,到后面营帐唤人去了。没想王汶会这么做,梁峰不由一怔,不过此刻推拒,不太妥当。此时招呼亲眷相迎,乃是表示亲昵的做法,哪能当面拒绝?

谁料不大会儿功夫,那侍女又转了回来,低声对王汶说了些什么。王汶眉峰一挑,苦笑着摇了摇头,对梁峰道:“我那侄女两日前生了病,如今面容憔悴,不便见客。还请子熙见谅。”

没想到小姑娘居然生病了,梁峰连忙道:“可需小子唤人来为女郎瞧病?”

王汶摆了摆手:“子熙勿忧,不过小恙。等到安顿下来,再好好调养即可。”

既然王汶都这么说,他一个外姓人,也不好再掺和了。又闲聊几句,梁峰便告退出了营帐。

看着一座挨着一座,简直能排到天边的营帐,梁峰只觉心中说不出的滋味。这样的迁徙,不知在西晋末年还要出现几次?当这些衣冠尽数南渡之后,留在北地的百姓,又要如何自处?

也罢,留不住的,就不要多想了。还是多安顿一些流民,更为重要。只盼这些惯食民脂民膏的朱门之中,能出几个血性之人吧。

隔日,不见头尾的大军,向着井陉进发。两万大军,连同近一万户百姓,通过太行山的崎岖陉道,离开了并州。

第152章

“司马小儿终于逃了。逃的好!”大殿之上,刘渊扔下手中信报,哈哈大笑。

这可比他想象的,要顺利太多了。自从拓跋猗迤死后,他就命令麾下众将全力攻打晋阳,本想围城打援,或是把司马腾困在城中,谁料这个贪生怕死之辈,竟然就这么逃了,还卷走了王、郭、孙、温等并州著姓。光是这次大撤退,就能让并州空上大半。没了刺史,没了那些占据并州的实际统治者,留给他们的,就是一块无主之地。军心民心一落千丈,再打起来,就不是之前的模样了!

这也是他没有派兵攻打那支队伍,而是衔尾追击,一路把他们赶出并州的原因。比起那些让人眼馋的钱粮,战略上的布局更为重要。

“王上,可要派兵攻打晋阳?”一名臣僚出列问道。

“不急,还是围城,先打阳邑!”刘渊道。

晋阳毕竟是大城,如今主帅逃亡,肯留下来的,也是些哀兵,并不一定好打。不如先攻下阳邑,破坏两城之间的掎角之势。这样一来,晋阳便成了孤城,不论是围困还是打援,都更轻松。

想了想,刘渊又道:“之后攻城略地,先绕开邬堡田庄,只占城池。那些高门豪强留下来的人,心思难定,也许能为我所用。”

就像之前的新兴郡太守孙志,就早早投靠了汉国。那些高门留下族人看守田庄,未必没有见机行事的意思。天下大乱之时,他们才不会为国朝尽忠,不过是各自为政,谋夺利益罢了。至于有兵有钱却没身份的庶族豪强,更是热衷投机,只要许以官爵地位,未必不能收买。如果现在就打,非但耗费兵力,还有可能把这些人逼到晋国的怀抱,得不偿失。

只是如何处理汉人和匈奴人之间的关系,要好好思虑一番。

还有上党……

刘渊长身而起:“打下阳邑之后,便发兵上党。今冬之前,一定要攻下几城!”

为了稳定军心,他已经许久没有派兵前往上党。一年过去,关于佛子传言淡了下来,就连被他圈禁的那些兵士,也在几次大战中损耗殆尽。如今司马腾出逃,又途径上党,估计也会造成不小影响。可不正是攻城略地的最好时机?

上党乃并州咽喉,是万万不能放弃的!

“臣等遵命!”殿下,唱喏声轰然响起。

看着兵强马壮,气势汹汹的刘氏子孙和匈奴大将,刘渊只觉心潮澎湃。天命所归就该当如此!区区鬼神事,何足惧哉!

郡府之中,一片兵荒马乱,各部职司都在忙于案牍。东赢公兵马过境,虽然没有耗费多少钱粮,但是留下的是足足两千户百姓,后续还有更多人携家带口,向着上党而来。这可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光是安置就要费尽心思。上党的流民收容也和别处不同,要登记造册,开垦官田。只是勘合黄册,就足以让人焦头烂额。

“温录事,这些是新呈上来的书报。”

下面小吏递上另一叠文书,温峤头也不抬:“放下就好。崔主记回来了吗?”

“还未,仍在后堂议事。”

“若是下衙,立刻报我。”温峤简短吩咐道。

面对这个年方十七的新任录事史,小吏也不敢有丝毫怠慢,赶忙应诺。这可是高门贵子,绝不是他能得罪的。

温峤不再理会他人,继续奋笔疾书。几日前,东赢公出并州,他也跟随大军来到上党。但是与族人不同,他并未选择通过井陉,而是留在了这里,出任郡吏。

这个选择,出乎了很多人的预料。出身太原郡望,温峤的父叔六人以“六龙”并称于世,他本人更是聪敏博学,风仪秀整。这样的身家才华,若是参加品评,定然是灼然上品。就算入京,也能以清要之官起身,而非蜗居于上党一郡,当这么一个录事史。

可是温峤留下来了。身为祁县人,匈奴来犯之时,温峤见识过那些凶神恶煞的胡虏。京陵被屠,惨嚎之声传出数里,吓破了多少人的胆子,也让他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大丈夫当济世安民,平乱定国,如何能眼睁睁看着治下百姓惨遭屠戮?然而掌管并州之人,却像是瞎了聋了,根本没有胆量为之拼上一拼。只是几月,便东逃而去。

身处逃亡的大军之中,满目都是惊惶士族。没有一个人,想要为并州做些什么。相反,人人都在考虑如何安置族中私产,又在何处定居。似乎他才是那个不分轻重的异类。一直到了上党,他才发现一个与身边之人截然不同的人。

收容流民,修建邬堡,开垦官田,甚至建了书馆,修了庠序。上党一郡,跟并州所有地方都不相同。这里没有颓丧惊惶,没有懒政避战,每一处,都焕发这勃然生机。因此当王汶提起留任一事,当那位品貌卓绝的府君亲自来到面前,一揖到地时,温峤心动了。

此人怕是不逊于自家父叔,就连名噪一事的姨丈刘琨,怕都多有不如。因此温峤没有听从族人安排,执意留在了上党,出任郡府录事史。官不大,活也极多,但是温峤干的十分仔细,只因他信,这些能救助更多百姓,能让上党一地,不至于像祁县一样,落于贼手。

而这,远比避祸出逃,要合他心意。

笔下不停,他飞快处理着一份又一份文书,毫不懈怠。

后堂中,梁峰盯着面前的舆图,皱紧了眉头:“匈奴并未追赶上来,而是兵临阳邑,恐怕要先下一城。”

司马腾逃的干脆,并州腹地可算是陷入了绝境。晋阳城坚,易守难攻,阳邑只是个小城,若想破坏两城之间的掎角之势,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先攻阳邑。阳邑一破,晋阳就要孤悬,也切断了从上党通往晋阳的道路。只要有点战略构想,都不会放手。

那么,要救阳邑吗?

这个问题在众人心中打转,但是救还是不救,实在难以决断。

“阳邑距武乡不到百里,就算全是步卒,也一日可抵。若是阳邑失守,上党可就不安全了。”崔稷沉吟道。

“祁县也被攻占,从那边到涅县,也是一日路程。若是从西河国发兵,抵达铜鞮照样只需一日,到屯留、长子也不过两日。”段钦长叹一声,“如今上党全境皆处于兵锋之下,怕是哪里都不安全。”

段钦说的是大实话,如今上党已经跟匈奴汉国的地盘全面接壤,除了西河国,太原国两线之外,还要防备从司州来的攻击。若是匈奴从蒲子发兵,也能直逼高都,夺取轵关陉和太行陉,甚至危及梁府,又哪里谈得上安全?

没了司马腾在前面挡着,这简直是一把糟糕到极点的烂牌,让人避无可避。

“吴将军如今手下有多少人马?”梁峰开口问道。

吴陵道:“三千六百,不过有大半新兵,尚未上过战场。”

“潞城呢?”梁峰扭头问奕延。

“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