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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只能道:“有活口就好。对了,主公吩咐,若是匪兵清剿完毕,就让兵卒回营歇息。若有伤患,都交由姜医生诊治。”

这次,弈延终于点了点头,也不管那两个降兵了,走到战场中央,大声道:“集合!”

只是两个字,那群四处游走的兵卒立刻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向这边跑来。虽然战斗耗费了不少体力,但是一眨眼,他们就整整齐齐列成队伍。

目视这群和自己一样浑身血污的袍泽,弈延开口道:“主公说,此战胜得漂亮!”

所有人的呼吸立刻急促了起来,眼中尽是兴奋的光彩。这一战,确实比他们想象的要轻松,几倍于己的匪兵,还不是被杀的七零八落。

看着众人面上的得意之色,弈延的表情却沉了下来:“然而方才有几个匪兵潜入府邸,险些害了主公性命!若是主公意外身亡,你们所有人的身家田产,顷刻便要灰飞烟灭。”

就像一盆冷水泼在了头上,骚动立刻平静了下来。没人想到竟然会有人偷袭,若是郎主真的亡故,会有其他人待他们如此吗?

“主公并未责罚,但是这是我的疏忽,也是部曲之耻!你们要牢牢记住,主公才是梁府的天,才是你们必须誓死守护之人。若是主公有所闪失,所有人都当万死!”

弈延的面孔冷的就像一块寒冰,然而部曲之中,没有半个人反驳。郎主待他们仁厚,让他们吃饱穿暖,有家有田。若是没了梁府,没了主公,他们是不是也会像这些被杀的匪兵一样,死在别人刀下;会不会也像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民一样,朝不保夕,只为一口饭食做牛做马?

郎主让他们脱胎换骨,这条命,自然也是郎主的!

“胜了这些贼兵并不值得自满。外面还有更多虎视眈眈的恶贼,想要谋夺主公的家业!你们必须严加操练,才能保住梁府和主公的安危。”

眼前这位年轻队正,浑身血污,衣衫残破,连脸上都有斑驳血痕。但是他说出话,没有人敢于轻忽。这些人亲眼见证了他的勇武,跟随他取得大胜。他的命令,就是他们应该遵守的天理!

“誓为主公效死!”

不知谁喊了一句,整队人也一起大喊了起来:“誓为主公效死!”

吼声在尸堆和血海中回荡,杀气腾腾,威风凛凛。周遭那些庄汉们也激动的浑身发颤,这才是他们梁府的精锐,才是郎主麾下强兵!

“主公有令,即刻回营!”弈延不再废话,身体一转,大步走在了前面。后面那些家兵排列的整整齐齐,跟在他身后。不像是一支刚刚获胜的队伍,反倒蓄势待发,准备迎战新的敌人。

在整齐如一的脚步声中,部曲消失在了梁府大门内。阿良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郎主真是慧眼如炬,这个弈延,确实是个将才!

第35章流民

“院里的尸首是王虎和王豹的?”听到下面仆役的禀报,梁峰眉头不由一皱。

不论是田裳还是王家兄弟,梁峰都没起过任何杀心,那些罪责在他眼里根本构不成死罪。然而他忘了这不是一千多年之后的法治社会,而是臣子可以篡夺帝位,亲王可以把控朝政的西晋。在这个礼乐崩坏的时代,小小的“不臣”之心,也能引来这么可怕的麻烦。

更要命的是,自己身边太疏于防范了。本来就没什么让人伺候的习惯,加之梁府人手奇缺,他已经裁撤了几次内院仆僮的数量。结果漏洞百出的安保措施,就让心存不轨的人有了可乘之机。

看来自己之前的想法还是有些天真。梁峰轻叹一声,吩咐道:“把尸体拖出去埋了吧。”

按道理说,对于这种背主的恶仆,鞭尸、悬挂首级都不过分,但是现在天气渐渐热了,比起那点虚无缥缈的震慑力,还是防疫更重要些。

绿竹这时也缓过来了,不但擦干净了脸,还换了新衣,一脸恨不得直接拖人走的表情劝道:“郎主,你该沐浴了!姜医生吩咐,要快些休息才是!”

这一身血腥味确实薰的人难受,梁峰从善如流:“去热水吧……”

回到营中,迎接这些兵卒的,非但有诊病的医生,还有刚刚烧好的热水。这原本是准备用来城防的,现在则满满倒进了木桶里,让那些浑身血污的士兵清洁身体。此外还有干净的绷带和浓盐水,都是疗伤用的。

刚刚被队正煽动了一番,看到这些周道安排,兵士们自然惊喜交加,愈发觉得自己跟对了人。弈延却没有留下来沐浴,而是起身前往梁峰暂居的偏院。院门口此刻安排了仆役站岗,但是没人会拦弈延,他大步走到了门边,推开了房门。

一股湿腾腾的水汽便迎面扑来,空气中散发着花瓣和草药混合的馥郁芬芳,屏风之后,隐隐传来水声。弈延的脚步立刻停了下来,他还未曾梳洗,身上满是尘土血腥,似乎只是走进房间,就让空气中多了一股腥臭。

然而梁峰已经听到了门外的声音,问道:“是弈延吗?部曲归营了?”

“已经归营了。”弈延不由自主上前一步,大声答道。

被热水泡的有些乏力,梁峰强打精神问道:“伤亡情况如何?”

“有两人伤了腿,几人腰背被砍伤,其他都是小伤。”弈延答道。当然,他没把自己算在内。

梁峰松了口气,这可比预料的要好多了。有姜达在,这些小伤应该不成问题,总算能够保住这些珍贵的兵种。

“敌人呢?死了多少?”他接着问道。

“杀死匪兵七十余人,敌酋授首。”

七十人?这可超过半数了啊!伤亡率怎么如此高?梁峰追问道:“其他人呢?逃了还是降了?”

顿了一下,弈延才冷冷道:“只抓了两个活口,其余都四散逃了。”

跟想象的有些不同,不过第一战,总是会有些疏漏。以后看来各项事宜都要整理成文,才方便执行。梁峰轻轻颔首:“有这战果已经不错了。这次你们立下了大功,吩咐下去,所有兵卒分得的田地,都免赋三年。”

没料到这次弈延干脆拒绝:“这该由主公亲口宣布。”

哦?他还记得让自己施恩了?梁峰不由笑了,这小子还真不是当初那个愣头青了,看来最近的史书没有白听。

“嗯,那就等过两日吧,我亲自校阅部曲,发下赏赐。对了,抓来的匪兵呢?问过这股山匪的来历了吗?”

“是青羊寨的人!之前袭击主公的,也是他们的人马。五天前这伙山匪抓了田裳,被他鼓动,才来攻打梁府,由王虎王豹兄弟作为内应。”

弈延确实好好“审过”了那两个活口,也很清楚王家兄弟早已身死之事。不过在他看来,单单把人拖去埋了,根本无法解恨,该把这些贼人统统枭首悬尸,挫骨扬灰才行!

没想自己到跟这伙山匪还有此等“渊源”,梁峰顿时警惕起来,追问道:“山上还有多少匪兵?”

“据说这次是全数出动,山上只剩下了些掳来的流民。”

“什么?他们还掳掠了流民?!”哗啦一声水响,梁峰坐起了身,“部曲还有余力吗?能不能攻下山寨?”

“主公!”弈延不由皱起了眉头,“只是些流民,何必为他们耗费兵力?要是部曲出动,再有人袭打梁府怎么办?”

刚刚在田裳身上吃了大亏,难不成还要在为那些低贱的流民拼死搏杀?弈延知道自家主公心善,但是他从未想到,这人心善到了如此地步!若是部曲出动,梁府怎么办?他的安危又要谁来守护。

屏风之后,传来绿竹的低声惊呼:“郎君,头发还未擦干,不能这么出去。”

然而她并没拦住那道身影。身披外袍,带着一头湿发,梁峰走出了屏风,面色整肃的对弈延道:“不是这个道理。青羊寨必须剿灭,若是放着不管,过不了多久便会死灰复燃。不如趁他们元气大伤,一举铲除!那些流民都是无辜百姓,不能眼睁睁看他们落入贼手。想要阻止良民从贼,就必须给他们一条生路!”

用家兵救流民,看起来是件赔本买卖,但是他无法坐视那些普通百姓被困在贼窝里。更别说逃逸的匪兵很有可能返回山庄,强迫这些流民从贼。若是流民变成了流寇,青羊寨就永远不会消失,他们面前,也就多了个永远也杀不净的死敌。而且流民也并非全无用处,现在庄上人丁单薄,不论是种田还是练兵都捉襟见肘,不如收拢些流民,把这些人力用在最恰当的地方。这意义,可比单纯的击退匪兵重要多了。

猝不及防,弈延被钉在了原地。面前那人并未擦干身体,外袍半敞,露出白皙肌肤,还有胸腹间若隐若现的淤青伤痕。湿哒哒的头发披在肩上,黑而柔润,有几缕钻入了衣领之中,打湿了那层单薄外衣。那人是美得,美到了极点,却不会让人生出半分亵渎之意。只因他的目光锐利,神情凝重。让他如此动容的,是人命,无辜者的性命。

就像眼睛被灼伤了一样,弈延飞快垂下了头,低声道:“明日,我会为主公攻下青羊寨。”

“让阿良再挑出些青壮,跟你们同去。敌寨不比梁府,还是要小心谨慎才行。对了,若是有不愿来的流民,放他们离开便好,切勿用手段强压。”梁峰忍不住又仔细叮嘱了一番。虽然这次遭遇战弈延应对的很好,但是攻打营寨,收拢难民的难度一点也不低,多些嘱咐总是没错。

这时,绿竹已经捧着布巾追了出来:“郎君,要擦干头发,免得受风!”

梁峰这时才反应过来,弈延还是刚刚那副狼狈模样,不由道:“弈延,你也快去沐浴一番,好好让姜医生处理伤口,切莫大意。”

不论是破伤风还是细菌感染都是能要人命的,这年代受伤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弈延没说什么,再次垂首行礼之后,退出了房门。看了眼被绿竹拉到榻边,开始擦拭长发的身影,他深深呼出口气,大步向营房走去。

第二天一大早,弈延就带兵出发。青羊寨的老巢在附近的大青山上,距离梁府二十余里,寻常兵卒怎么也要走上大半天,但是梁府家兵速来有长跑的习惯,这样的距离,只当是踏青一般。

昨日鏖战一场,受伤的虽然不多,但是有几个发力过猛,伤了腰筋。加之梁府也需要守卫,因此弈延只带了十名家兵,还有二十个田庄上的青壮随行。比起见过了血,杀过了人的家兵,这群青壮气势就逊色不少,也正因此,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出,紧紧跟在家兵之后,没有掉队半分。

只花了一个时辰,队伍就开到了青羊寨下。弈延并未立刻点兵攻打,而是派了哨探上去查看。不一会儿,探子就兴冲冲的跑了回来:“队正,没发现什么守兵,寨子里也颇为安静,可能那些山匪还未起床!”

弈延冷冷看向身边领路的降兵。吓得一哆嗦,那人赶紧跪地道:“将军饶命啊,小的没有说谎,昨天寨里真是人马尽出,就算有逃回来的,也不会太多。”

昨天那一战,是真吓破了他的胆子,现在绝对有一说一,不敢妄言。那几个小头目基本都死了这人手里,就算有逃回来的,也不会是什么厉害角色,更不敢硬抗梁府的兵锋!

弈延这才转回视线,冲身后兵士道:“上山!”

三十人的队伍,再怎么隐蔽也要闹出动静。然而他们走的很快,守门的山匪尚未反应过来,小队就已经奔袭到了山寨门口。看了眼角楼上的岗哨,弈延冷冷道:“孙焦!”

孙焦应声上前一步,引弓搭箭。只听嗖嗖几声弦响,惊慌失措的岗哨就被射下了楼去。弈延轻轻一挥手:“匐隆,上!”

一个羯人汉子立刻带着四五人来到了寨门前,一人蹲在墙根作为踏脚,另一人则叼着短刀,踩着同伴肩头飞快攀上围墙。只是一眨眼功夫,两三人跃进了寨中,几声惨嚎之后,木质的寨门吱吱呀呀打开。

“进攻!”

随着这声命令,家兵已经端起长槍,大踏步的向着寨门攻去。后面跟着的青壮脚步略微散乱,但是完全不影响气势,就如一支尖刀,刺入了寨中。

此刻寨里仅剩的那些匪兵已经炸了窝,昨日逃回来的可都见识过那些长槍的威力。尖叫的、跪地求饶的、翻墙逃窜的不一而足。然而弈延并未手下留情,所过之处,净是血色。只花了不到一刻钟时间,寨中再无半个能喘气的山匪。

弈延一抖手中长槍,甩掉了槍尖上的血污,转头问道:“流民关在哪里?”

那个降兵已经抖的站不稳脚了,哆哆嗦嗦道:“新,新抓来的都关在西面的牛棚中。还有十几户养熟的农人和妇人关在后院。”

弈延也不废话,让孙焦和匐隆分头带人去找。不大会儿功夫,在两位伍长的驱赶下,这些人陆续走出了关押他们的牢笼,汇聚在山寨的广场之上。

看着那些畏畏缩缩,瘦骨嶙峋的流民,弈延皱了皱眉,大声道:“我奉主公之命,攻打青羊寨!如今贼兵已经尽数剿灭,你们可随我下山,投奔我家主公。也可现在就离去!”

这群被俘的流民可分不清来人是谁,只道是山匪起了火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