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无幽一口气将这些话说出后有些如释重负,她认为既然选定了姬煞葬,就应当对他无所保留。
然而在说完这些话后她又有些举棋不定了,此刻有许多想法如潮水一般涌了出来,致使她有些后怕起来,怕姬煞葬听了这些之后不再与她结为道侣,怕姬煞葬心中多了一块石头,就这么离她而去了。
她有些患得患失起来,心中紧张感不禁然放大了,表面上刻意做出还算淡定的样子,不经意间会打量一下姬煞葬,见他神色并未有太大变化,这才有些放心下来。
姬煞葬略微低下头,似在沉思,没有回应林无幽一句话,任由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
林无幽为了舒缓内心的紧张与煎熬,便拿起酒杯自酌起来,实际上甘冽的美酒入口后根本就是索然无味,她的心思此刻已经全然都放在了姬煞葬的身上,但却着实不愿意就此表露出来,让对面这个令她心心念念的青袍剑修有所觉察。
越似不以为意,越是分外在意。
在姬煞葬沉默思虑的时刻,她油然生出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自记事一来她从来没有觉得时间会过得如此之慢,每一息的光景仿佛凝固起来了似的。
她不由的回想起先前所说的每一句话。
姬煞葬保持沉默,实则此刻他内心的煎熬感比林无幽好不到哪去。
听林无幽言说,唯有结成双修道侣,或者说是实质做了双修道侣该做之事,才能够救她性命。
林无幽说了一个能够救她性命的必要条件,那就是先天寂萼之体。
但在鸿海域问心试炼之时,他对自己的认知并非是先天寂萼之体,而是后天而成的。
肥遗鸟之前也没有探出自己有什么特殊体质来。
莫非是林无幽判断错误了?
恐怕极有可能是这样,若真是这样,那么林无幽岂不是凭白的高兴一场,那么自己又该如何处之。
他此刻内心并不希望林无幽判断错误了,十年之内寻找先天寂萼之体实在是太难,太过渺茫了。
不知不觉中,姬煞葬已经站在了林无幽的角度上考虑问题,真的有些惺惺相惜起来。
酒肆包间的空气变得沉寂起来,林无幽已经酌了两杯酒,她变得有些害怕起来,怕姬煞葬突然会说出拒绝的话语,即便是委婉说出,也足矣令她如锥心一般的刺痛。
沉默良久并不是好兆头,说明姬煞葬是在迟疑,是在犹豫,亦或是内心已经打算拒绝了,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林无幽的心骤然间有些冷了起来,她似乎已经感觉到了接下来将会发生的定数,她从来没有这么在意过一件事情,一个人的回应,四周几近凝固的空气抽空了她全身的力气,让她感到无所适从。
“姬煞葬,要是一时无法抉择的话,可以多考虑一些时间,我……等你的答复。”
林无幽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有些疲惫,似乎多年累积起来的自信在顷刻之间崩塌了,让整个人的气质在片刻间变得颓然了许多。
“无幽,你误会了,我不是想拒绝和你成为双修道侣,而是……”姬煞葬抬起头来,面上带着几分歉意。
我会意错了!
林无幽听姬煞葬回应,她的眼神中瞬间焕发出了光彩,不经意间露出了微微洋溢的笑。
他叫我无幽了,之前一直都是叫我林道友的。
看着林无幽忽然间迸发出的神采,姬煞葬一时之间有些痴了,竟是忘记了说接下来的话。
“这么说你是答应跟我结成双修道侣了?”林无幽眼眸闪烁,轻声问道,她尽量让自己的嗓音变得温和些。
姬煞葬怔了一下,下意识的摇头说道:“恐怕我不是你中意的人选,我不一定是先天寂萼之体。”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林无幽神色并没有黯然下去,依旧是浅笑如常。
“即便你不是先天寂萼之体,我也想和你结为连理,一起突破开灵境,和镇魂教去做无休无止的斗争,虽死无悔。”
虽死无悔!虽死无悔!虽死无悔!
姬煞葬瞳孔骤然放大,此刻他的心情已经被震撼到了无以复加,怎么天底下会有这样一个女子,怎么这样一个女子会对自己青睐到了这种程度。
他配得上她的尽付么。
姬煞葬一路走来都在趋利避害,遇事权衡,这种苟活于世越发走得顺畅的性子,在林无幽的一句虽死无悔中,变得一败涂地了。
即便是一路这样走下去,自己也绝然做不到林无幽这样的不顾一切,牺牲一切,放弃一切。
值得么?
“为什么!”姬煞葬望着林无幽美丽的眼眸,像是在问她,更多的却是在问自己。
自己的这些年,似乎是成长了不少,在修为上,在心性上,在为人处世上,在算计上。
但似乎丢掉的东西也有很多,那种奋不顾身,那种倾力一搏,那种英雄一怒为红颜的豪情壮志。
有些人,有些事,是不能够用利益去衡量的。
“因为你是值得我铭记一生的人。我的一生,恐怕会很短暂,但我想在这短暂的一生中,过得更加自由一些,做我想做的事,选择我想要的人。”
林无幽笑得很轻松,这种笑很纯粹,很有亲和力,很美丽。
姬煞葬很喜欢看她这样的笑,萌生了一种想要永远留住这样美丽笑容的冲动。
我的人生,是不是应该不仅仅只有复仇,不仅仅只有破开棋局,不仅仅只有解开身世之谜。
还可以爱上一个人,守护一个人,也能做到虽死无悔,了无遗憾。
我是不是奢求得太多了,我这样的宿命,能去这样义无反顾得做吗?
姬煞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仿佛是下了一个巨大的决心。
“无幽,若我是先天寂萼之体,待你进行幽煌结索秘法渡过难关后就和你结为道侣。”
“若我不是先天寂萼之体,定会在十年之内用尽全力的为你找寻,虽然希望渺茫,但踏遍山河大地,总也不是全然没有希望。”
林无幽内心有些触动,像是被触碰到了心中柔软的一块,落在地上融化开来,她轻轻叹息,微微摇头道:“其实我不是那么在乎的,你真的用不着这样……”
“有个地方我们倒是很相像。”姬煞葬打断林无幽的话,他笑得有些如释重负:“一旦执着确定了想做一件事,不撞南墙恐怕是不会回头的。”
“我希望你能够长久的活下去,多去看一看这纷繁的世界。”
他许久没有感到这么轻松了,背负着的许多东西一下子好似卸下了大半,有时候执意坚持一件事,就致力于去做这件事便好了,何必要过于去思前想后,权衡利弊,这样的人生,太累了。
其他一切的一切,等突破了开灵境,修为日趋提高后再去想也不迟。再者说遇到了不可抗拒之力,再怎么多想也是无用。
“好吧!我答应你。”林无幽败下阵来,不过她内心想得是如果你不是先天寂萼之体就是命数使然。
到时候你去寻找,我便同你一块去,只要在一起就好。
林无幽的眼中透着温柔,和仰望。
她眼中的姬煞葬,很强大。
这种强大并不仅仅体现在他的修为和战力上,更在乎于他的胸襟,抉择和包容。
他是一个很温暖的人,向来凡是都习惯靠自己亲力亲为的林无幽此刻有了一种依赖感。
这种从未有过的微妙感觉一旦衍生出来,就很难再消弭下去了。
铅华如洗,岁月变得静好纷呈,一名身着青袍的年轻剑修和一名身穿黑纱的绝丽女子在一间不大的酒肆里敞开心扉,不再设防。
在姬煞葬和林无幽想谈甚欢之时,天鬼门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肥遗鸟背负双手,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摆出一副要训斥的姿态,它的面前足有6个开灵境修士倒在地上,一时之间竟是无法起身,天鬼门门主林之尤扶着力柱,微微的喘息着,整个脸都黑了下来。
不远处的厉云崖脸色有些苍白,很显然也跟肥遗鸟进行了一番斗法。
“哎,你们不行啊!”
肥遗鸟神气无比,嘴中嚷道:“你,根基本就打得稀疏平常,侥幸进阶开灵境后又疏于修行,多半是沉迷于酒色,之前的底子都被掏空了,你说你还怎么打,打个锤子啊!”
被它指着鼻子骂得天鬼门开灵境长老向来养尊处优,几十受过这样的气,一时间气得是怒火攻心,浑身都颤抖起来:“你……你……”
“我,我什么我,快叫爷,龟儿子要是乖巧恭顺,爷不介意传授你一两招,省得你跟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样,不出手就算了,一出手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看你这德行,你姥姥估计棺材板都压不
住,得跑出来呼扇你几个大嘴巴子。”
肥遗鸟骂得是舒畅无比,心道这个酆镇还是来对了。
被它骂成一无是处的开灵境长老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就这么生无可恋的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