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村口,隐入一座山峰。
追到一处羊肠小道,老叫花见这几人身穿着灰袍,但无论招式还是口音都异于大秦江湖人士,脸色暗自一惊,轻声对罗一刀道,不好,这些人不是北方武林的,多半来自北国。
罗一刀噌地抽出妖刀,恨声道,难不成是杀秦盟的人?心中却对天残和地缺大为不满。这黑天黑地的,怎能不跟在大哥身边呢。大哥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本世子定要让他们好看。这一刻,他也顾不上那辈分了。
老叫花见那五人手中拿着长剑,银光闪闪,剑端是一等一的好剑。一人大声吼道,小子,你逃不了的,把那东西交出来,饶你不死。
秦风却躲在林中不动。待那五人挥动着手中的长剑,虚虚实实地随意劈杀,渐渐走近,突波的一声轻响,秦风扔出一把铁皮飞刀,从树木后飞出,一刀扎在了首当其冲者,那人举着剑,剑招还未使出,转头愕然间,一头朝着秦风栽倒了下来,哆嗦了几下已然活不了。余下的几人顿时惶恐大惊,纷纷挥动手中的长剑,朝着秦风袭杀了过去。
秦风原地矮着身子,施展开凌波微步,向后散开几步,竟如无人之境一般地风驰电逝地躲开剑招。
罗一刀只见刀风呼呼之间,又几把铁皮飞刀飞出从他手里飞出,匆忙之间,又有两人中招。一人捂着左眼,抱着那铁皮飞刀,疼得连连惨叫;一人抱着大腿根部,一把拔出那铁皮飞刀,顿时血流如注,嘴里却不死心地叫嚣着,杀了他,杀了他。心中暗自叫好,杀得好。
那带头的江湖人朝着另外一个战战兢兢的江湖人,点了点头。一左一右地朝着秦风寻觅的地方,包抄了过去。秦风似乎知道那带头的,不好对付。当下闪出身来,右转到那惊恐的江湖人身边,一招天山折梅手,凭空打出,轰隆一声轰断他身前遮挡的抱大的树木,一拳将那人生生轰出了数米之远,噗通一声跌落在地上,顿时一命呜呼。
待转身过来,却只见那带头江湖人的长剑已然刺到身前,顿时脸色一凛,又一招天山折梅手的破剑势,化掌为剑招,硬生生迎了上,口中却朗声怒吼道,洛云破,你好大的胆子!
洛云破被他叫破身份,心中大恨,手中的剑招连连抖动,又是一道道剑花袭来,打定主意要将他斩杀当场。
老叫花趁机朝罗一刀打了打手势,罗一刀借着树林的遮挡,突地杀出,左右各一刀,将那受伤的两人,一刀斩掉了脑袋。
再回头来,却只见老叫花与秦风已经与那洛云破战成了一团。老叫花的打狗棍法,与秦风的天山折梅手,一寸短一寸长,一个直扑洛云破的上三路,一个专打他的下三路,一时间俩人的配合天衣无缝,杀得那洛云破连连后退。
“秦风,把那东西交出来,我便还你女人。”洛云破万万没想到,这荒山密林之中竟然还有秦风的帮手,不由地亡魂大惊道。
秦风正待罢手,却见罗一刀也从旁杀出,师徒俩竟比他还疯狂,追着洛云破只得连连应招。
秦风只得连声大叫道,抓活的。杀秦盟掳走了阿绵。
罗一刀大吼一声,荡魔刀法越加的疯狂,“好啊,你个王八蛋,竟然敢打我嫂子的主意。老子杀不死你。”
老叫花见洛云破虽然忙中对招,却招招怪异惊险,不由地暗自皱起了眉头,心想到这华山派不愧为天下有名的大派,这君子剑倒是不可小觑。
洛云破见冷不丁又从林中窜出一个少年小子,更加惊恐,连连闪退,正待要逃出,却听见老叫花大喝一声,哪里走,看老夫的降龙十八掌第八招震惊百里!
轰隆一声,一股子劲气携带满地的枝叶,如龙卷风一般地朝着洛云破的后背生生撞了过去,洛云破一时不察,被打中后背,噗呲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连忙趁机就地一滚,待站身来胸口已然是血腥一大片,他愕然道,老叫花,怎的是你?
老叫花怒声道,尔等忤逆天下,甘为北国的奸逆,江湖人人得而诛之。
“你!老叫花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各为其主,你少来。好你一个秦风,你给老夫等着!三日之后,若不能把东西交还给华山,老夫定然将你的女人送与北国莫逆教,人人奸之,再将她炼成为莫逆教的血魔宠尸。咯咯,到那时你后悔也来不及。”洛云破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水,不等秦风追上来,撂下一句狠话,当即转身便跑。
罗一刀当即将手中的妖刀,当成飞刀朝着他后背扔去,却只见他的后背如长了双眼睛,荡起长剑,狠狠一磕,便将那妖刀给荡飞,一头砍倒身边的一棵大树,趁机借力逃之夭夭。
秦风正待要追,却被老叫花一把按住,“穷寇莫追,这老小子不简单。”
待将妖刀找了回来,罗一刀走到秦风的身边,却见他胸口已然被鲜血染红,顿时大惊道,你受伤了?
秦风苦笑道,被那妙观音的天魔如意手打了一招。
罗一刀哑然道,那老妖婆还如此厉害?
待秦风点了点头,老叫花掀开他胸前的衣襟,见胸口上深深地印着一个漆黑的拳头,顿时皱眉头道,你这受伤不轻啊。这天魔如意手,果真名不虚传。三十年前,莫逆教趁机兴风作浪,害人不浅,没想到这番又出来了。
见秦风受伤不轻,老叫花只得叹息了一声道,走,会梅花村,老夫给你疗伤。
罗一刀连忙一把架起秦风,如风一般地往梅花村跑去。
来到村口,老叫花突地闻道一股子浓烈的烟火味道,连忙站住了脚,对罗一刀叫道,不对劲。你们等一下。
月光下,梅花村火光四起,整个村子燃起了熊熊大火。一户户茅草屋全都燃起了大火,雪地上尸横遍野,无数人老人和小孩惨死一地。
罗一刀待看清眼前的惨状,惨叫一声,一把推开秦风,疯一般地朝着那梅雪晨的草屋飞奔过去。
来到那草屋前,只见那阿呆的脑袋上深深地插着他那把稀罕的悍刀,整个脑瓜子有一半都被斩碎,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冲进火光熊熊的草堂内,罗一刀见梅雪晨一头栽倒在八仙桌上,顿时眼圈一红,哭泣着冲了过去,一把抱起他的身子将他抢了出来。
“梅伯伯!梅伯伯!”罗一刀抱着他的身体,不断地摇晃着他的身体,连连惨呼道。
老叫花闪身上去,一把摸了摸他的心脉,脸色一凛,连忙运转内功抵在他背心,用力催动着内力。
唏嘘之间,梅雪晨慢慢地张开眼睛,待看清眼前的罗一刀,嘴角哆嗦了几下,一把死死地抓住他的手,气若游丝道,快,快,回王府!大...大...佛...头!
话音未落,整个人顿时栽倒了下来,再无任何的声息。
老叫花一脸颓败地放下手来,不甘心道,来不及了。他伤得太重了。
秦风战战巍巍地站在院子外,眼里顿时一片火光。这杀秦盟的报复,远比他想象的还来得快。
老叫花想起梅雪晨最后一句话,傻愣了片刻,突地反应过来,一个手刀将已经哭得一塌糊涂的罗一刀打晕,跟着将梅雪晨的遗体,投入那燃烧的火光之中,转头唉声道,老兄弟,走好。
不忍心再看下去,老叫花这才扛起罗一刀道,风少爷,还能坚持不?咱们得马上赶回王府,莫逆教的大佛头出动了,老王爷恐怕危在旦夕。
秦风捂着胸口,咬牙道,你放心,没问题。
待老叫花扛着罗一刀连蹦带跳地施展开轻功,转瞬间冲出了梅花村。秦风望着眼前的熊熊火光,眼泪横流,这一幕让他想起了陈阡村的那一幕惨剧。
他掏出怀里抢来的那东西,咬牙举起正待要投入火里烧得一干二净,可又一想起被掳走的阿绵,迟疑了片刻,只得忍气吞声地收了回去,转身忍痛施展开凌波微步,飞速地追了上去。
“千万,千万王府不要出事!”
他心里越是着急,胸口上就越是痛得厉害,他的身后也落下了一地的血线。
月黑风高,东方破晓,长庚星下,北山王府火光冲天。
王府里,北山卫与春风楼女子的喊杀声,不断响起。
整个北山郡的男男女女都被惊动,无数人手拿着刀枪,疯狂地朝着北山王府冲了过去。沿途灯火通明,无数的火光还在向北街聚集,非但如此就连北山郡的府衙和驻扎数十里外的定山卫和虎豹军的精锐也都朝着北山王府火速赶来。
老叫花看到眼前的一幕,惊恐万分,抱着罗一刀挤开密集的人群,顿时一头冲了进去。而那些北山儿郎见秦风随后赶到,连忙上前奏报道,风将军,杀秦盟倾巢来袭,北山卫与春风楼正在王府里与他们大战......
秦风脑壳顿时一热,也迅疾冲了进去。
冲进王府,老叫花和罗一刀已然没了踪影,而王府里火光四起,不少管家和下人却伤的伤,死的死,好不惨烈。
待冲到观潮楼前,却只见近百丈高的楼尖之上,一个黑衣人与另一个黑衣人各自挥动着一把长刀和长剑,一个刀光如雷,一个剑如闪电,杀得正酣。
而天残与地缺,则带着云豹、花豹等北山卫在楼下的湖畔前,与数十名戴着面纱的白衣女子,也杀得难解难分。陌上花与春风楼的女子在湖的另一边,堵着一群穿着北方武林服饰的江湖人士,双方纠缠到一起,杀得血肉横飞。
凝神望去,那带头的女子,他死也认得,便是那打了他一拳的妙观音。
秦风见这些人出手狠辣,招招夺人性命,不由地心中叫苦,这些杀秦盟端是好狠。
一路闯到王府大堂,却只见老王爷罗成身穿四爪蟒袍,头戴王冠,披着一身金灿灿的黄金甲,手中提着他那把断刀,大马金刀地端坐在王座之上,目光却死死地盯着观潮楼上那两个打斗凶悍的黑影。而他的身边,啸天虎鲁智深却长刀横立,但凡有杀秦盟的人冲到眼前,劈手便是一刀,绝不留活口。
秦风见老王爷相安无事,顿时大口大口地松了口气。正待准备出手帮忙,冷不防身边一阵香风扑来,忙掏出铁皮飞刀,却只见火光中闪出一个人来,赫然是云朵,连忙放下手中的飞刀。
云朵见他脸色苍白,一脸着急道,老叫花说你中了天魔如意手当真?
秦风惨然一笑道,还死不了。
云朵脸色一凛,连忙一把将他拖到一处厢房,一把撕开他的衣襟,见到那青黑的拳头印迹,嘴角哆嗦道,还死不了,就差没到心脉了。
说罢,掏出手中的银针,便要给他疗伤。
秦风连忙制止道,都这个时候了还疗什么伤,先杀了再说。
云朵冷哼道,等你赶来,黄花菜都凉了。
见秦风还不死心,又才闷声道,你大哥来了!
秦风诧异地看着她,“大哥?不可能吧!”
云朵怒气冲冲道,怎么不可能。那塔尖上与大佛头打斗的便是他。毗伽女王欺骗了叶青山,早就布下了奇兵。若不是他多了个心眼,只怕我也逃脱不了。
秦风见秦越来了,这才后怕的心虚道,大哥来了,真是太好了。绵儿也有救了。
云朵见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心中有气,拿起手中的银针,便朝着他的胸口狠狠地扎了一下。片刻间,数十根银针顿时封住了他胸口的黑拳。又一刀撩起割破他手上的血脉,再运转内功心法,朝着他的背后猛地连续几掌打出,这才生生地逼出大口的黑血。
待黑血散尽,又催动了一番内力给他调息,见他脸色逐渐地恢复如常,这才恨声道,亏得这妙观音的天魔如意手还未大成,否则你这条命早就交代出去了。
又给他吃了疗伤的药,包扎了胳膊上的伤口,云朵才心有余悸惨然道,你快点去帮帮春风楼的那些人吧,花豹他们在血拼莫逆教的人,陌上花她们面对这些叛变的江湖门派,有些顶不住了。北山卫的将士与这些高手比起来,还是差了几分。
秦风二话不说,赶紧冲了出去。
来到陌上花她们的身边,却只见老叫花和罗一刀已经与那些江湖门派,杀成了一团。陌上花见又来他这个生力军,顿时一脸大喜道,风少爷,你来得正好!
见这些江湖门派毫无怜香惜玉之心,下手端是狠毒,正待出手相助,却听老叫花叫道,乖徒儿,你可看好了!
罗一刀当即也大叫道,师傅全力出手吧,杀光这群贼子!往后你要喝酒吃肉,我全都包圆了。
骄傲了十几年的罗一刀,这一刻再也没有了大魔王的高傲。眼瞅着堂堂的北山王府,岌岌可危,他一刹那间对北山王府的怨恨顿时烟消云散。
老不死的安危,让他意识到这世上的人,他爱得再多,也远远不及老不死的那一声卑微无耻的“乖孙”,来得痛快舒爽。
他恨不得拔了这些贼子的皮,吃光这些人的肉,若能凌迟处死,他定要亲手割上那三千六百刀,方才消他心头之恨。
秦风见老叫花接连打出降龙十八掌的“潜龙勿用、利涉大川、突如其来、震惊百里、或跃在渊、双龙取水”六招,加上罗一刀学会的前四招,刚刚十招。
十招降龙十八掌刚猛异常,每一招打出都能惊起那些江湖门派的惶恐大惊,连连后退。丐帮老叫花的手段,他们自然是听过,但却鲜有人在这北地见识过老叫花压箱底的绝活。
那轰隆之间炸响的惊人力量,硬生生地将他们打出了与春风楼缠斗的战团,各自倒下一大片。顿时亡命大惊,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瞬间这群乌合之众,便作鸟兽散。刚刚逃到王府门口,却又被匆忙间赶来支援的定远卫和虎豹军的箭雨给射杀了一大片。
秦风有些眼热老叫花的手段,但见老叫花十招使出之后,再无新招,顿时又一脸黯然,可惜了他还有八招不会。
几乎就在江湖门派夺慌而逃的瞬间,定远侯钟振山和虎豹军胡八一也杀气腾腾带着队伍冲进了北山王府。
喊杀声,顿时如潮水一般地响起。
月光之下,那塔尖之上,秦风只见那与秦越打斗激烈的大佛头,突地闪退几步,朝着秦越恶狠狠道,山不改水长流,老夫记住你这霸刀了!
秦越见钟振山和胡八一也冲了进来,顿时大感不妙,手中的黑刀再次抖出几个快如闪电的刀花,朝着那大佛头迅疾冲杀了过去,却只见那大佛头轻笑一声,声音却脆且柔,恍若年轻女子,“咯咯,罗成你这头颅暂且寄下!”
待秦越的黑刀一刀劈断他身前的塔尖,却听见砰的一声轻响,一股子青烟从塔尖上升起,待青烟散去,塔尖上那大佛头已然消失无影。
而那与天残和地缺杀得正酣的妙观音,拼死与天残对上了一掌,转身发出一声轻哼,跟着她身后的那群女子也砰地响起一连串的轻响,腾起一团团青烟,也跟着消失无影。
而气急之下的罗一刀,眼见着她们逃走,朝着那青烟用尽全身的功力将手中的妖刀,狠狠地如飞刀一把地穿刺了过去,众人只听见一声闷哼,一道血光落下,跟着一个白衣女子也从那还未散去的青烟之中,一头栽下。整个身子,却被罗一刀的妖刀给生生洞穿,待落到地上已然活不成了。
秦风暗自给罗一刀竖起了大拇指,你牛!
罗一刀冲到那女子面前,一把拔出妖刀,再挥起长刀将那女子的头颅一刀斩断,拧起那头颅,气恨地一脚踢到空中,砰的一声那头颅顿时如玻璃一般被踢得稀烂,落了一地的雪白殷红。
老王爷罗成见大局已定,这才站起身来,朗声道,乖孙,无须恼怒,来日方长!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罗一刀转过身来,浑身发抖,脸上却已经泪水横流。这一刻,他不再是大魔王,而是他心心念念的乖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