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锋芒与变故

下午三点,夏远和赵思璐回了家。

“外公!夏远来啦!”赵思璐站在楼梯口往上喊。

“是吗?让他上来吧!”黄庭鹤就站在书房窗边,实际上他是看着俩人回到小区的。

“你上去吧,外公这时候应该在书房。”赵思璐看着夏远道。

“嗯。”夏远点头,而后深呼吸一口气,一步一步,脚步沉稳,缓缓上楼,像是整装出发的战士,而书房就是战场。

二楼门都关着,只有一间半开着,显然那就是书房。

夏远推门进去时,黄老爷子正附身桌前奋笔疾书,夏远一眼就看出老爷子的书法造诣很深,他远远不及。

“爷爷。”

面对夏远的打招呼,黄老爷子没有任何回应,也没有抬起头看他一眼,好似没听到一样,依旧在挥洒着书法。

夏远也只好以不变应万变,暂时还没摸清黄老爷子叫他来的目的。

“来啦?”两分钟后,老爷子这才抬起头来看他,浑浊老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夏远没有别的同龄人一样的毛躁,能沉得住气,这让他很满意。

“如何?你喜欢哪句?”黄老爷子放下笔,问话的同时端起一旁的清茶。

纸上写着三段诗词: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第一句出自宋代晏殊的《蝶恋花》。

第二句出自宋代柳永的《凤栖梧》。

第三句出自宋代辛弃疾《青玉案》。

这三句诗词所表达的境界各不相同,黄老爷子也并不是有心难为他,这是王国维所著《人间词话》中的三大境界,相信很多人都知道。

夏远更确信了黄老爷子的想法,所以想了想指着第二句道:“爷爷,我喜欢第二句。”

“很好,很好,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不错不错,”黄老爷子连连点头,忽而又问道:“你喜欢练字吗?”

“一直有在练。”这点倒是不会吹嘘自己的,前世他一直有练字的习惯。

“那好,你来试试!”黄老爷子放下茶杯,给他换了纸,“随意点,想着什么就写什么。”

夏远沉吟片刻,提起笔,唰唰唰就在纸上留下了三个大字。

黄老爷子以手扶须,咀嚼着纸上的【知余味】三个字,而后颇为意外地看了眼夏远,没说话。

都说字如其人,书法最能体现一个人的涵养,修为与城府。

夏远故意卖个破绽,加之一时兴起,提笔就洋洋洒洒留下了锋芒毕露的三个字,对于老爷子,他不需要藏拙太多。

这三个字既完美把他不同于同龄人的心态表露出来又呼应了前面三句诗词,黄老爷子自然明白了很多,只不过他却没点破。

“马上就高考了,小远你怎么打算?”黄庭鹤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只字不提之前的事,转而关心起了夏远学习的的事。

说到这儿夏远就有些头疼了,皱眉道:“还没想好。”这时他才是一副少年人该有的烦恼模样。

黄庭鹤没多问,点点头,“你爸前两天来过,我和他谈了谈你的事,你对建筑学有兴趣吗?”

夏远神色一凝,沉思片刻苦笑道:“我不想骗您,我没这个天分。”算是婉拒,但也给老爷子留足了面子,夏远以为老爷子是想领他进门。

谁知黄庭鹤却表现平静,反而露出点点笑容,“没天分确实是个问题,那你喜欢做什么?”

“还没想好。”夏远如实回答,他确实还没想好以后做什么,他不想再像前世那么累了。

“经商?或是从政?”说到这儿,老爷子气势一下就变了,目光更加深邃不可测。他确实是起了爱才之心,他只有一个独女,也只有一个外孙女,其实心里是很想有个孙子的,虽然夏远筹划的这件事纰漏不少,但他更擅于雕琢璞玉。

夏远心头一跳,深深地看了老爷子一眼,但却看不出任何头目,他是在试探我还是真心实意的?

“我……我还没想好。”夏远最后依旧是这么回答的。

但听到这话,老爷子却神色如常,轻拍着他肩膀道:“没事,爷爷也是随便问问。”

这次见面不过短短半小时,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

夏远回到家时,在楼下早已等得望穿秋水的陈国强从花坛边钻了出来。

“远少远少,你救救我……”此刻的陈国强不复上午在酒席间的左右逢迎,一身整洁的西装已经皱皱巴巴,寒冬腊月却是满头大汗,十分落魄。

“陈工你这是?”夏远皱眉问道。

“噗!”陈国强直接就跪下了,“远少你救救我!”

好在夏远眼疾手快拉住了他,没跪得下去。

“你干什么?”夏远目光一凛,左右看了看,发现周围没人后才恢复正常,不过还是沉着脸,“慌什么,跟我走。”说完转身便走。

已经慌了神的陈国强赶紧追了上去。

凉亭中。

“陈磊杀人?”夏远实在难以相信那个前不久还在网吧玩自嗨的小屁孩儿敢杀人。

“不不不,是捅了人……”陈国强赶紧解释。

原来那天陈磊被人当众从网吧拖出去暴揍一顿,脸面尽失,不亚于被人当众扒了裤子。后来,又被不分青红皂白的陈国强打了一顿,这使得他彻底失控了,当晚就没回家,在天桥下蜷缩了一夜。

那可是寒冬腊月的天桥,他当时就穿着一套单薄的睡衣,可想而知那晚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然后今天早上就在网吧捅了正在砍传奇的为首青年。

捅人以后陈磊心里憋着的那股劲儿也就没了,看着瘫倒在地上血流不止的青年,他当时就慌了,脑袋一片空白,直接跑了出来,循着本能跑回了家。

半小时后,还在酒楼攀关系的陈国强就接到了儿子的电话。

“捅的人是谁?”

“是……是赵世坚的儿子赵强。”陈国强说到到这儿时一脸追悔,且看待夏远的目光带着丝丝怨毒,如果不是眼前这人,他儿子怎么会搞出这种事,想来只要夏远不给他解决问题,他或许还会噬主反咬夏远。

夏远当然看见他的目光,不过没太在意,前世这种目光见多了,只要你手中有雷霆手段,仇人即使再恨你,也不敢轻举妄动,甚至更加怕你。

再说了,这件事确实因他而起,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陈国强都差点给他跪下了。

夏远虽然冷血,但不至于无情,不可能坐视不理。

“远少……你……你可得帮帮我啊,只要你能帮我救出儿子,你让我做什么都行。”陈国强还不知道对方已经洞悉他的想法,苦苦哀求。

“有烟吗?”夏远说道:“让我想想。”

陈国强颤抖着掏出烟,哆哆嗦嗦给夏远点上。他完全不是赵世坚的对手,对方上面有人,随便弄他儿子进去关几年太正常了。可这对儿子来说,那可就废了,陈国强不可能接受这种结果,更难以面对已故亡妻。

半根烟的功夫后,夏远揉着额头说道:“这样,你先跟我上去见我爸,我再跟他说说好话,让你的建筑队挂靠在临建旗下,再然后你直接带着你儿子到我家楼下然后给我打电话。”

“就这?”陈国强有些犹豫,夏远让挂靠临建的意思他理解,可短时间内根本没用啊。

夏远却不答话,转而上楼。

陈国强想了想,一狠心跟着上楼,他已经做好了破罐子破摔的打算,儿子绝对不能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