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魂能猜到烈风依然对自己身陨那一战无法释怀,正如灸日不肯让冷绝辰牵涉进禁魔山同样心思,烈风与灸日同样曾亲眼看着断魂和冷绝辰身死,这成了一道疤,刻在心上,无论何时想起来都会痛上一痛。
“风,你护不住我吗?”
“我……”烈风沉默了,因为断魂的这句话刚好戳破了他最深的顾忌,他怕自己护不住他,更怕再一次失去。
“如果只因为我死过一次,便不能再跟你同行,那我宁愿自己不曾活过来。”断魂凝望着烈风,他需要一个答案,更想要烈风自己想清楚,他不是依附烈风生存的菟丝花,他是三界唯一的死神,是这世上唯一有资格与烈风共同进退的人。
断魂在等,冥王也在等,魔界不缺实力强悍的魔将,然而烈风和断魂值得他等上一等。冥王的五识早已与魔界合而为一,他可以控制魔界所有魔物,也可以通识他们的意识,那些肮脏、污秽的识海令他厌烦、憎恶。
烈风却是不同的,在看到断魂濒死之时,烈风突然爆发出的力量直接将一众高阶魔族绞杀于通道中,半个身体已进入通道的冥王从诞生已来第一次感受到足以威胁自己生命的力量,那一刻,从心底生出的刺激,让只能从战斗中找寻快感的冥王再次对这个有过一战之缘的神族产生了兴趣。
烈风妥协了,因为在断魂眼中他看到了让他惊心的执着。
“好。”
与君相伴,生亦同欢,死亦无惧。
“烈风断魂,本尊在冥月中已等候多时了。”冥王恰好在这时出言,竟像是不给烈风反悔的机会。
望着自己进来时便一直盯着的黑月烈风忽而一笑,道,“出来之后想去哪里?”
“都好。”断魂轻笑道,即便嘴角毫无起伏,烈风仍从那双清冷的眼底看到了一抹满足的笑意。
“听你的。”烈风道,手想要召回锁住通道的索魂枪,然就在这时,一声悠长的龙吟响起,伴随阵阵烁目金光,被凤凰光芒逼退的魔物在这声龙吟中仿佛惊巢之鸟,纷纷向魔界更深处逃去。
震动冥界的龙吟正是与傲天缩小成巴掌长的身躯全然不符的口中发出,以天河挡住众神族的傲天终于在最后一刻与索魂枪一并现在了烈风身前。
傲天似有些委屈地看着烈风,张了张嘴,又不知该如何唤他,在神界时匆匆一瞥,烈风满眼的陌生深深刺痛了他,纵使如此,傲天仍然义无反顾的追了上来。
“都是龙神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烈风伸手接住不知闹什么别扭的傲天,摸了摸袖珍版傲天秀气的角。
“小旭!你不理我了!”傲天控诉地用角顶着烈风的手,却也不舍用力。
“只是一开始有些不适应,委屈你了。”烈风拥有三个分身的记忆,归来的一路上都是念着冷绝辰是断魂的分身才继续将他护在了怀里。至于傲天,灸日对傲天的这份感情虽不足以扰乱烈风的心智,却也让烈风在面对傲天时有些不知所措,因而索性选择了淡化这份感情。神龙的一生是漫长的,足够傲天忘却自己生命中曾出现过一个人族,但,傲天追上来了,追上了一个也许根本不记得他的人。
“我们走,让冥王尊上等候太久,确是我们失了礼数。”握紧索魂枪,让凤凰走在前头照亮路途,而自己则与断魂、傲天一同飞向那轮浑圆漆黑如同黑洞般的冥月。
漫无边际的黑暗中,耀眼的光束中二人一龙独树一帜的立于群魔之心,让人不解的是,地面上叠了一层又一层,挤满大地的魔物,却逃命似的在竭力远离这飞速奔向魔界之心的光。
当三界划分以来便再无光明的魔界中再次归于黑暗,心有余悸的众魔将方才从藏身处走了出来,而躁动的低阶魔物也逐渐安静了下来,如同地上的尘土,再无生气。
自灸日离去之后,人间的这场骤雨下了已有半月之久,还有人守着北关那块最后结界闭合的地方,心中抱有一丝希望,仿佛当雷云散去之时,一心守候的人便会从云中踏着阳光归来。
“魔火过境,神水莅临。神明归位,人界永安。”一身白衣的男人望着手中的竹简痴笑两声,而后便将竹简同三枚钱币一并掷入了翻腾的河水中。“师父,您总说徒儿一生有三卦,算天下,算明主,算三界,三卦不可与人言,否则必有变数。徒儿已算两卦,如今明主已去,天下不安,三界未宁,徒儿这最后一卦真无人可说了。”男人左手握着一把伞,伞沿合着雨水遮住了男人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的样貌,也不知那轮廓看不清楚的脸上是喜是悲。..
这半月里,北关雪山脚下陆陆续续有许多人来了又走,去了又来,白衣男人也成了其中一个,只是无人知他走了可还会再来。
大雨下了半月,干涸的河床不仅被充盈起来,甚至隐隐有了溢出的趋势,夏家兄妹不知第几次巡逻至此,眼中不约而同满是担忧。起初,大雨灭了那嗜人的天火,众人还感叹这雨来得及时。可转瞬十数天过去,雷云不散,骤雨未歇,起初天火退去的喜悦早已变为对这未知雨水的恐慌。
眼看火灾正水难转化,众人也不得不惊叹于灸日看人的眼光。不被人看好的二皇子早早派人驻守水位上涨最快的几条江河,莽苍大陆各主修水土两系的世家在第一时间收到了疏影的请令,也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了镇守河畔的阵营里。
转河道、修长堤,早在数日前便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在这人心惶惶的时刻,疏影无疑在用行动安抚着濒临崩溃的人心。
数日来奔波于救援和驻防的修者,渐渐感受到了一丝力不从心。平日里打坐冥想几个时辰就会全部恢复的经脉,今下修炼一整个日夜,也才堪堪充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