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章 一声娘亲

逐日殿到小厨一共也没有几步路,灸日便是走的再慢也没慢到哪里去,拎着食盒站在殿门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纠结的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该死!暗夜灸日你还能有点出息吗!这是你自己的地盘,你怂个屁!

可即便在心里唾骂自己百十个来回,真到现在这里他还是忍不住想偷听……然后,就听到了傲天那番话……

“傻瓜……”一时灸日心里的滋味,酸胀的叫他恨不得一手抓住才能跳的不这么乱。手里的食盒静静落到地上,灸日踩着两步安静的瞬移出了百米外。

人家故人叙旧,何必让他弄得像媳妇出墙一样。

本想溜出宫门去散散心,谁到灸日刚摸到宫门口便眼睁睁瞧着那两扇朱红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一辆最少也能容得下十七八个人的马车正停在外面,驾车的两个岁数相仿的白衣少年起身从车把上跳到地上,一左一右拉开了两扇车门。而这俩少年,灸日却都认识。

“傲言?傲飞?”灸日诧异的呢喃,这车里人是谁啊?竟然能让这两个小家伙……

“那是……”灸日怔怔地望着被一男子搀扶着半弯着腰从马车里走出来的女子。浑身俱颤,瞬间藏到最近的一颗一人粗的树后面,两腿刹那间虚飘无力,一寸也动不得!

“娘,都到天岚城了,十四还能跑了不成,您非让十哥赶车赶那么快,我这骨头都要散架了!”秦家小十三状似痛苦的苦着脸勾着腰揉着肩膀,说是抱怨,不如说是跟娘亲撒娇。

“好了!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一略长着的少年的声音从车里传出。几个少年陆陆续续从马车里钻出来,竟是除了秦家老大外,秦家兄弟都聚在了这一架马车上。

“云云,不要这么说弟弟。”梦凡音一手抱着十三子,一手温柔地按着那只据说要散了架的胳膊。脸上的笑容,一如秦傲雨梦里,宠溺,温婉……

“呵……”灸日喉间几乎是痛苦地溢出了一声,两只手死死抠进树皮,两眼睁的浑圆却渐渐模糊。那是他的娘亲!他盼了几世的娘……

不过十余米,他却一步也不敢动,那是娘,可他,他怎么敢顶着自己原本的壳子站出去!

对了!面具!

灸日心口一松,两手慌忙摸到脸上,“遭了……”出来的匆忙,随身不离的面具竟然忘带了!空间里也没有可以替代的东西,若是随便撕块布系上更显得刻意和心虚。

没有面具,灸日好不容易才聚起来的胆量就这么散了,整个身体缓缓缩了回去,小心翼翼地露出小半张惨白兮兮的脸往城门口瞧。

一家人刚弃了马车,秦家主揽着妻子,十二个儿子分成两排跟在父母身后,一步一步往里走。

灸日看得心酸,可他不舍得收回眼,只想着等秦家人走过再去敲打敲打那些守门的将士,他娘亲的马车,这些人也敢……本就瘦弱单薄的身子围着树荫躲藏的倒也严实,然而灸日收敛了气息,躲得了梦凡音的视线,却躲不了秦家那两个最小的儿子,半个身子都露了出去。

“十四!”秦家十三惊喜的冲着树荫喊了一声,却见那黑衣少年身形一顿,整个人都扒在了树上。

“小雨?在哪?”梦凡音脚步一停,急急地往两下望。

“喏!这不就躲那了!”秦傲飞毫不犹豫的抬手一指。

这两个死小子……灸日两手捂着脸,用力搓了两把,恨不能脱掉一层皮。躲是躲不过了,他再躲,那俩小子就快过来把他拖出去了!

灸日强自镇定自若的从树后移了出来,淡定的步伐,全靠一身原力灌进两条腿。脸上带着一丝微笑,却是嘴角都要僵了才堪堪保持的住这一抹僵笑。

站在一家子人眼前,尤其是,站在梦凡音眼前。

“雨儿……”梦凡音靠在丈夫的胸前,刚从昏睡中醒来,一路从秦王岭赶到天岚城,几乎耗尽了她这些日子养出来的全部力气。她幻想过幺儿长大的模样,也听几个儿子一言一语的描绘过,竟都没有看到眼前少年时这样亲切。这张脸,她几十年前是见过的,在她昏睡时的梦里,也是见过的。

灸日闻声却不应,双手一合,弯腰一拜,行子侄礼。“侄……儿灸日,见过姑母。”

“姑……姑母?”梦凡音仿佛整个人都僵硬了,伸向灸日的两只手不知是想抱一抱灸日还是把灸日扶起来,就这么僵住了。“灸……日?”她是听过兄长有一长子,名唤灸日,那时她已退出暗夜家族,刚刚剩下了幺子……

“十四!是娘啊!你怎么!”秦傲言一把把灸日托了起来,却见这容貌艳丽的少年,泪水早已糊了满面,哪里是等着人来扶,分明是不敢起,不敢让人看清这一脸泪,一双薄唇咬的血红。

“十四……你……”秦傲言不知所措的看着沉默流泪的少年,本想责备他的话,突然哽住了。

他多想叫一声娘,多想……

“雨儿!不哭,娘在这!不哭。”梦凡音一手推开丈夫,直接把灸日整个人紧紧拥进了怀里。不是侄儿,就是她的儿!她的儿,她如何认不出来,如何舍得他这般委屈的不敢唤自己一声娘。

“雨儿,娘在这,娘在这里。”梦凡音抱着灸日,一手在后背轻轻拍打,低声在灸日耳畔重复着。

终于,克制不住的眼泪彻底决堤了!似要把这几世的泪都流尽。“娘!!”一声哭喊从禁闭的声门冲出,带着一丝血气的沙哑。一声娘,灸日等了几辈子才敢叫这第一声,竟险些把他的声带撕裂了!一丝血线从嘴角渗出,灸日身材高挑,足比梦凡音高了一个头还多出不少,正叫秦父和秦家兄弟看了个清楚。

“是娘!娘在这。”女子的眼泪本就来的容易,哪怕早年丧子几乎让她流干了泪,这一刻,也忍不住了。“雨儿,娘好想你啊……你怎么走的那么干脆,就留娘一个人在那里,娘一直等你,你都不回来,你怎么这么不乖,不听娘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