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的春季晨跑正式拉开帷幕，六点五十操场集合时，一大半的人还是骂骂咧咧的，等到跑完两圈，已经有同学倒戈，夸赞起晨跑让自己神清气爽了。
江之也跑完后跟个趴趴熊一样倒在甄茜的肩头，跟着她人挤人往操场外走。
“呀呀呀，别倒别倒，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啊。”甄茜手绕到身后扶着她的肩，这么吵，她不信她真能睡着。
江之也没说话，下巴朝她脖颈处挪了挪。
甄茜缩了一下脖子，噌怪道：“还好不是锥子脸，否则能告你谋杀。”原本这时候，她是要和甄茜斗两句嘴的，但现在确实没什么力气。
她一直都不明白自己是不是个适应力好的人，她其实打从内心里非常抗拒生活的变奏。睡觉换个边都容易睡不着。但在人生大事上，又似乎很快能适应。
或许不是适不适应的问题，是深知在某些事情上，决不能给自己找借口。
江之也感觉到脑袋一直在晃悠，断断续续道：“走稳一点。”
“要求还挺多。”甄茜嘴上抱怨，却不自觉放慢了脚步。
包玉凝走在一旁，扶着她的背：“小也，要不给你买包糖吧，柠檬口味酸酸的那种，我经常用来醒觉。”
“谢谢哦。”她呓语道。
“哎哟，你小心点。”王曼欣提醒甄茜，“差点给人带坑里了，摔下去可不得了。”刚刚甄茜被挤到花坛边，闭着眼的江之也差点踩到水沟边缘的瓷砖。
“江之也同学，这是怎么了？”邵明川放慢了脚步，特意等着她们走过来。
“没事。”甄茜反手拍了拍江之也的后脑勺，哄孩子一样：“就是我家宝宝最近神经有点衰弱，犯了瞌睡病，成了瞌睡宝宝。”
甄茜觉得肩上的人明显抖动了一秒，身体也僵硬起来，重力减轻一半，估计是被尬醒了。
这点小动作邵明川尽收眼底，但那人不抬头，他不好当面拆穿，眼神看向她圆圆的后脑勺，面无表情说了句：“那你家宝宝还挺可爱的。”
.......
好冷，真的好冷。
江之也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什么情况？”王曼欣嘴巴变成O形，“要不是他声线平滑，毫无起伏，我都以为他在表白。”
“咳咳。”江之也轻咳两声，瞬间抬起了头。
甄茜似是觉得好笑，打趣她：“哟，脸红啦。”
“赶紧走吧，上课了。”江之也收拾好情绪，一马当先走到了最前面。
“小也，还吃糖吗？”包玉凝跑上来呆呆地问她。
“还吃啥糖啊。”甄茜闷笑一声：“直接吃狗粮吧。”
江之也无语，抬眼刚好对上邵明川的视线。原来他没走远，就跟在她们身边。
她转头倒回去两步，手臂绕过甄茜的脖子，堵住她的嘴，“就你嘴甜是吧，我是瞌睡宝宝，你是什么宝宝，海绵宝宝吗？”
“为什么？”甄茜仰着头，脖子扭来扭去，试图挣脱江之也的桎梏。
“因为你俩一样，脑袋上都有坑。”
.......
月考正式放榜，（11）班只用了一天的时间讲解各科试卷，消化情绪，就投入到新一轮的学习中。新的一个月，江之也给自己立了新的目标，还借用包玉凝的记号笔在目标周围画了一圈小灯泡，势必要点亮。
周三的晨跑结束后，教室里每个座位上都多了一包糖，每次月考后，班主任为了鼓励大家，都会买点小礼物，有时是冰激凌，有时是坚果，这次给的是糖。
江之也得到一包绿色的剥皮软糖，小颗分装，标注青柠口味。
“我尝尝你的。”甄茜一把从她手上抢过去，直接拆开。
“我去。”软糖刚触到舌尖，甄茜五官就皱成一团：“你是得罪人了吧，其他人的好歹是酸中有甜，你这就是纯酸。”
“那不正好。”王曼欣接话：“小也正需要呢，醒觉用的。”
江之也看了看包装上的配料表，是挺酸的。光看甄茜的表情就望梅止渴了，她将糖放一颗在校服口袋里，剩余的全部收进课桌。
邵明川手指在书页上伸展开，收回余光，轻轻翻了一页。前一页讲什么，他已经忘了，只希望她不会发现，是他偷偷掉了包。
在江之也的强烈要求下，晚餐大伙又去吃了米线。米线店隔壁是卖炒饭的，量大管饱，很多男生爱吃。她们出来时，还碰见了陆屿白，不过这次旁边没有周晓。
“想去打招呼？”甄茜看了看顿住的王曼欣。
“不去。”王曼欣转身挽过两人的手臂，头也不回地往学校走。
“哈哈哈，好样的。”甄茜说：“我早就告诉过你，小仙女和凡人恋爱会触犯天条的，你还不信。”
王曼欣抬了抬下巴：“算你说对了。”
隔天上午，喝了豆浆洗完杯子回来的甄茜，神神秘秘地看向包玉凝：“周五上午最后一节自习课选班委。”
“啊，这么快啊。”包玉凝明显还没准备好。
本来以为周一广播站就会播歌，但今天都周三了还没有动静，甄茜倒是去问过几次她的初中同学，只说是节目排播都有议程的，耐心等待。
江之也安抚道：“没事，今天再不播，大不了我们再去一趟高二（11）班。”
包玉凝木然地点点头。心里明白，就算是播了也未必有用，她现在就是以卵击石的胜率。
晚饭三人都不怎么吃得下，在超市买了面包牛奶，去操场的阶梯上干坐着。
夕阳余晖洒在红色跑道上，金色的光芒与天际线交接。本该是充满活力的场面，到她们这却死气沉沉的。
一件事闷在心里，谁也不敢宣之于口。
“同学们，傍晚好，我是今天的主持人，程州洋。”
江之也腾地坐起来，一把抓过包玉凝的手，捏在指间：“朋友们....”谁都不再说话，就连被捏得手背有些发红的包玉凝也屏息凝神，此刻的心跳就如操场上篮球落地一般，密集而有节奏。
一段冗长的开场介绍后，程州洋停顿了两秒。
“第一期校园好声音，由高一（11）班的包玉凝带来，请大家欣赏。”
R&B的鼓点就如另一颗跳动的心脏，抓住所有人的耳朵，顺带抽走灵魂。
“卧槽。”甄茜觉得过于刺激了，“我怎么觉得比那天在录音棚还要好听一百倍。”
“走，”江之也起身伸了个懒腰：“回去听听反馈。”她有一种劫后余生的畅快，毫不怀疑这件事会有人津津乐道。
事实也是如此。还没走到教室，就听到一路上有人在讨论。
“这个学妹应该去报考音乐系。”
“人家可是（11）班的，成绩好还这么有才华。”
“比那个XXX上周在综艺上唱得还要好，好希望她唱我偶像的歌。”
......
包玉凝耳朵里听到这些夸赞，感觉自己此刻是一只被音乐追逐的小鹿，在四处乱撞，心跳快速而不规则。
晚自习前的半个小时，包玉凝的位置时不时就有人光顾，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江之也和甄茜像一对新婚夫妇一样给每个人发糖，感谢他们的光临。
好像这样也无法表达她此刻内心的情绪，江之也拿出手机想给谁分享，又不知道该发给谁。给爸爸吗？会不会太无厘头了。
她一直往下翻，翻到底又绕了回来，不假思索地编辑了一条消息，直接发了出去。
收到这条消息时，叶序正带着一帮人去学校的超市买水。他走在最前面，目的又最明确，直接拿了荔枝味的汽水，就去结账。
点开微信，刚好看到一条新消息闪烁。
之之之....之到了：【我就说我朋友唱歌很好听吧。】
叶序勾了勾嘴角，他能想到她说这话的表情。他毫不怀疑她是给所有认识的人群发了消息，才会发到他这里。
叶序：【是很好听。】
“笑什么呢？”宋蔚撞了撞他的手臂。
“没什么。”叶序收敛了自己的嘴角，“我请吧，一起付。”
宋蔚往后看了一眼，今天最后一节体育课，两个班同学一起打了球，有十几个人呢。重点是，他们还输了，有什么值得请客的。按照道上的规矩，要请也是隔壁班的请。
“捡到钱了？”宋蔚再确定一次，不是他不能请客，是请的莫名其妙的，刚刚还一脸阴沉呢。
叶序：“？”
宋蔚若有所思点点头：“是我莽撞了，你不缺那东西，捡到也不会笑的。”
“叮”地一声，钱付出去，此起彼伏的感谢声响起。
“谢谢少爷。”
“谢谢序哥。”
“谢谢叶同学。”
.......
“输球了，你这么高兴？还是这是你的计策？反间计？”回了教室，宋蔚还是没想明白。
.......
“我用得着吗？”叶序随手翻了本书，反问道：“东边不亮西边亮，得失心不要那么重。”
......
宋蔚竖起大拇指：“少爷长大了。”
有生之年能听到叶序说这话，他感觉明天的太阳恐怕要打西边出来。毕竟从幼儿园开始，他想要的东西，就是志在必得。
班委的竞选如预告一样，在周五如约而行。让人意外的是，候选人只剩下了包玉凝，所以直接胜出。
班长还是王郁亭，江之也投的也是她，倒不是说对另一位竞选者有什么意见，只是代班长一直做得很好，她找不到错处。
就和打球一样，谁的发球局谁就会有先天优势。
“我去打听了一下。”“甄大人”上线：“说是周四晚上，林尽染给班主任打了电话，以学习为由，不选班委了。”
包玉凝忧心忡忡点点头：“不会是因为我吧。”
“肯定是因为你啊，”甄茜快速回她，“害怕输呗。”
包玉凝还是不自信：“可是她要真参加，大概率也不会输的。”她觉得林尽染退赛，自己捡了个便宜。
江之也一秒看穿她，拨了拨她的脑袋：“想什么呢，竞技场上，弃赛也是输。不战而屈人之兵，是赢得赛场最好的手段。”
甄茜狠狠点头：“对对，而且又不是你让她退出的，包袱别这么重。”
包玉凝：“那大家会不会觉得我太刻意了？”总感觉有点像炒作。
“你又不是假唱，怕什么。”甄茜说：“若是展示自己都有思想包袱的话，那所有人交白卷算了，免得被人诟病卖弄智商。”
包玉凝脑袋瓜子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无论如何这是一件高兴的事。她当选文娱委员，似乎同学们也并不觉得惊讶。
“其实，”包玉凝说，“周三晚上回去我就在想，就算不能成为文娱委员也无所谓了，我起码为自己勇敢了一次，结果见鬼去吧。”
江之也和甄茜对视一眼，心里那块石头总算落地了：“你能这么想再好不过了。”
周六的下课铃一响，甄茜立刻冲出了教室，江之也照例在后面慢悠悠收拾两人的书包，约定一会在羽毛球场见。
甄茜跑步速度并不慢，到了以后却发现大部分羽毛球场地中线处都放了一本书，两三瓶水，却没有人在附近。
她往四周看了看，搞不清楚是什么状况，尝试着将书和水挪到边线去。
“同学，有人占了位置，你是瞎了吗？”她弯腰时，听到不善的语气。
甄茜按下自己的脾气，抬眼扫过对方，“都是你们占的，你们要这么多位置？”
“你管我....”
女生话没说完，就被一旁的同伴压下手臂，提醒一句：“别说了，叶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