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了吗？”半天没有人出声，江之也有点着急。
季川哭笑不得看着她的报名表，轻咳了一声，转移她的注意力。
“或许，学妹，你想加入的是我的辩论社？”他故意把“我”字咬得很重。
“？”江之也转头，发现一旁的季川才恍然大悟。给她发传单的好像确实是隔壁这人，那天他们也一起，可能潜意识记岔了。
“不好意思啊。”她有点尴尬地抿了抿嘴。
“没关系。”程州洋露出温和的笑容，弯起的唇角柔和地像扩散开来的水波。
江之也不自觉跟着笑了笑，也不尴尬了。
季川伸手接过那张报名表，看了看基本信息：“你是（11）班的？”
“嗯。”江之也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那倒是没有。”季川抬了一眼。实验班的人很少会参加社团的，他们不爱好这个，相比辩论社，他们更乐意参加体育社团，不仅锻炼体魄，成绩好还可以为高考加分铺路。
“倒是....没什么问题。”季川看看旁边的程州洋，他还有一个疑问：“如果社长是我，你还愿意参加吗？”
江之也愣了愣：“有什么区别？”
季川憋笑，爽快道，“没。”他以为她是为着程州洋来的，毕竟在广大一中女生的心中，他俩长得并不像，而她还能认错。
“小姑娘跑得挺快啊。”甄茜追过来，在楼梯口逮着了他们。
“你怎么来了？”江之也看着脸红红的甄茜，睁大了眼睛。
“你拿了我的报名表，我不追你....追谁？”
甄茜看着面前的程州洋，往后退了一步。
这什么日子，一中的风云人物，二十四小时见了两个。
江之也一脸惊讶：“你报什么名？”
甄茜不自然地摸了摸脖子，“那个.....我也想加入辩论社。”
........
季川：“你也是（11）班的？”
甄茜纳闷道：“一个班只收一个？”
季川：“那倒不是。”他是没想到，辩论社会这么受欢迎。打辩论是非常需要逻辑思维的，历任社长都希望尖子生可以加入，只可惜他们都没兴趣。没想到这个任务由自己完成了，虽然只有两个，但也是再度腾飞的信号。
“你为什么要加入辩论社啊。”决定了一件大事，下楼时江之也感觉异常轻松。
甄茜这样仓促的决定，她不免有些疑惑。陪她吗？牺牲会不会太大了。她们才认识不到两个月。
虽然学生时代的友情就是这么突然而坚定。
“别先感动。”甄茜一秒打破她的幻想。
“我就是觉得自己嘴挺厉害的，一直想找个地方，正大光明地骂人。”
“.......”
这理由，她绝对相信。
突然之间，四个人里三个人有了新的身份，剩下王曼欣一个人独守空闺，反倒成了异类。还是甄茜会安慰人：“咱不能全军覆没，你负责留守大后方。”
吃完晚饭回到教室，四人一起看了会晚霞。破光而出的浪漫，像一幅印象派油画，她们成为画中人，得以享受片刻的闲暇。
日落一直都在，只是那个时候的我们，愿意抬头去看一眼，尽管那会浪费点时间。
那晚是英语晚自习，江之也一直在练完形填空，正确率高达80%，提升了起码10个百分点。为自己的高中生活做了加法，她反而更懂得珍惜时间。
如果一件事情持续困扰你，那就选择干掉它！
——
一中辩论队加上江之也和甄茜两个人，一共也就六个人，人数太少，连打个内部对辩都组织不了。虽然社团报名截止了，但大家的一致意见还是应该继续招人，争取扩充到10人。说得容易做起来难，一中的辩论社确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优势。
最津津乐道的成绩是社长的朋友是程州洋。
课间操期间，江之也站在甄茜的身后，顶着越升越高的日头，配合着音乐生无可恋地摆动手臂。
浑水摸鱼的甄茜突然后退一小步，她险些打着她的胳膊，还好及时收住。
甄茜：“我有几个消息要听听吗？”
“一、二、三、四，二、二.....”广播音乐慷慨激昂。
江之也给她肩膀扶正：“只听好消息。”
甄茜：“你这人真是的，没有一点攻坚克难精神是吧。”
还没等江之也反驳，她又想了想：“我就说个你最关心的。”
“什么？”
“下个月开始，要恢复晨跑。”
江之也:“.......”
“给你也整无语了是不。”甄茜作了个手刀抹脖子的动作：“起码得早起半个小时，直接杀了我吧。”
江之也抬眼：“我没无语，我就是好奇你怎么得出我最关心这个的？”这是一中的惯例，春秋季开学后，在气温适宜的阶段，会安排一到两个月的集中晨跑，除了高三，其余学生都得参加。
甄茜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最关心的是期中考进前100，但我不是帮不上忙吗，又不能替考。你那计划我看了，没什么问题，执行就完事儿了。”
在一中进入年级前100，基本就迈入竞争C9的门槛。
.......
江之也看她一眼，她还真知道她最关心什么。
课间操结束后，王曼欣和她的小竹马陆屿白走了，她俩自觉不当电灯泡，直接回了教室。包玉凝来例假了，给班主任请了假，今天没来课间操。
两人回去时，包玉凝还趴在桌子上。
江之也走过去看到她脖子上的细汗，拿了张湿巾纸给她擦了擦。
包玉凝最怕过夏天，有时只是简单吃个饭也会满头大汗，现在都还没正式进入夏天，脖子一圈就时常红红的，看着都难受。
江之也拿过她的水杯递给甄茜：“你去帮翠翠接杯水吧。”一中会在第二节和第三节课间给学生们提供豆浆、牛奶和玉米汁，补充体力和营养，但她觉得包玉凝现在或许应该吃点止疼药。
“布洛芬吃了吗？”
听见她们的声音，包玉凝摇了摇头，嘴唇都是苍白的。
江之看着这惨状，担忧道：“要不请假吧，回去休息一天，留在这儿也干不了什么。”
包玉凝弱声道：“没事，我就是没吃早饭而已。”
江之也语气加重几分：“你不要命啦，你要是想减肥，也不一定非得节食啊，现在学习任务这么重，体力本来就跟不上，你还不吃早饭，你怎么不上天啊。”
“谁，谁要上天。”甄茜回来刚好听到这句。
江之也是不怎么生气的人，至少她怎么开她玩笑她也不生气，而且是真不生气，还乐在其中。
没人说话，江之也拿过自己的书包，她记得里面有两个麻薯，递了一个给包玉凝，态度很强硬：“吃了这个，再把药吃了。”
见她态度不好，包玉凝乖乖照做。
校服衣袖被人用两根手指拉住，撒娇般地来回晃了晃，江之也不明所以看甄茜一眼，被她的wink吓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
“说人话行不行？”
甄茜抿着唇缓缓点头：“......人家也要。”
.......
“你这麻薯挺好吃啊，哪买的。”甄茜拿到东西以后，态度180度大转变，
“好像是山姆。”这是阿姨买回家的，每次都是一大盒，就没断过。因为保质期比较长，她有时会扔两个在书包里，忘记拿早饭时还能垫垫肚子。
“我也觉得。”喝了热水有了个吃的，包玉凝觉得腹部舒服多了，“我刚刚看了看配料表，还是低糖低脂的，正合我意，我让我妈也买点去。”
甄茜又咬了一口：“我一直觉得你早饭吃挺好，不像我，我表妹爱早上吃面食，我大伯母天天蒸包子，我都快吃吐了，而且一嘴的味，我早自习都只敢默读。”甄茜的表妹在申城三中上初二，表妹和她大伯母一直住在她家。
“我是牛奶鸡蛋雷打不动，有时搭配吐司，有时搭配昨晚的剩饭，看我妈心情。”包玉凝扯开一袋新的湿巾，拿一张给甄茜，“真羡慕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江之也笑了笑，一个麻薯而已，有这么好吃吗。“你们要是喜欢，我可以给你们带，如果还吃得下的话。”
新家的附近她还不是很熟悉，早餐基本都吃成品，这些东西她早就吃腻了。
她也想吃包子馒头稀饭什么的。
“行，一言为定。”甄茜觉得这生意划算：“我包子换你的三明治面包哦。”
包玉凝推她一把：“你倒是挺会做生意的，等价交换学得挺好。”
甄茜不服：“以物易物不等同于买卖，不能只看货币价值。再说了，之也明显就觊觎我的包子嘛。”
江之也：“.......”
行吧，又被她看穿了。
自此以后江之也时不时能吃到甄茜大伯母的手艺，而甄茜时不时能吃到各大工作坊的手艺。双方各取所需，早饭吃得有滋有味。
——
一中课程抓得紧。从高一开始就分大小周放假，大周是月假，双休两天；小周就从周六下午四点开始放假，星期日再回学校上晚自习。
江之也一个月去看一次外婆宋碧云，老人不喜欢电话问候，总要看见人才安心。
饭吃到一半，叶序来了。
她听外婆说过，叶序初中之前基本跟着爷爷奶奶长大，与他们感情深厚，时常来探望的。他出现在这里，她一点也不意外。
只是没想到能一连两次碰到，她不严谨地算了一下，这是0.11%的概率。
周姨赶紧去拿了副碗筷，叶序拉开凳子坐在她旁边，江之也小幅度往旁边挪了挪。
叶绥鸣怕她不自在，给她夹了菜，又主动攀谈起来：“最近是不是学习压力很大，小序刚读高一的时候也这样。”
江之也瞥了一眼叶序，他的侧脸很立体，眉骨连着鼻骨，阴影打在眼窝处，睫毛下一排青灰色的阴影，吞咽时滚动的喉结，好看得让人失神。
叶序咀嚼的动作逐步放慢，她才回过神来。
“是有一点，上次月考考得不太好。”人一分心，就容易把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考了多少啊。”宋碧云笑眯眯地问她，“是不是对自己要求太高了。”
“不是。”江之也也笑了一下：“考了103。”
“那也不错啊。”叶绥鸣安慰她，“一中是好学校，竞争是比较激烈的。”说完看向埋头吃饭的叶序。
“你月考考了多少？”
“3。”少年风轻云淡。
......
“多少？”叶绥鸣又问他一次，这孩子是没在语境吗。
叶序琢磨着老爷子的表情，缓缓开了口：“3....百？”
江之也：“.......”
没必要，没必要。他考多少名，全校在传的。而且现在有校内网，每个年级的前十名登录就可以查看。
“那你退步了哦。”叶绥鸣倒是高兴了，一个劲给他们夹菜：“多吃点多吃点，吃完去写作业。”
吃完饭，江之也还真去写作业了。
她早上来得早，带了一张卷子和一本习题册过来。卷子已经写完了，她想把习题册写完再走。
还有两周期中考，她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先进个前100吧。
本来是计划好的事，又因为叶序的到来畏手畏脚。她以为他吃完饭就会离开的，结果他没有。
江之也思考了五分钟，还是走过去翻了书。若是因为这点小事就打乱计划，那就纯粹是在喊口号，她可不是这样的人。
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就会很快进入状态。叶绥鸣午觉起来后，看见江之也在写作业，而叶序窝在沙发里打游戏。
“去，写作业去。”叶绥鸣驱赶他，“小也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你给她说说。”
江之也听见自己的名字，笔尖停住回了头。
叶绥鸣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找补：“爷爷的意思是，叶序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问你。”
.......
叶序懒懒散散地起身，嘴角微勾着，扫了眼表情凝固的江之也。去书架上抽了本书，坐到了她的对面，随意地翻看。
江之也看了眼他手上的书，全英文版的《walden》。
他将书放在桌上，眼眸向下，手背骨相清晰明长，眉宇沉静，凝神于手中的书卷。
轻轻地翻页声传来，打断了她的注视。
她没有生活上的问题要问他，也没有学习上的问题要问他。
她就没有问题要问他。
整整两个小时，都在这种无声中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