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那个混账不肯见你？”
崔嫣晚间正抱了大皇子玩耍，却见紫玉形容狼狈，细细询问了一回才晓得，李慎竟敢生出怨望之意，气笑道：“那他白日让李尚书送东西来做什么，戏弄人么！”
紫玉拿了东西到李府去，却没见到正脸，隔着床帐问候：“将军说病中仪容憔悴，不能见人，又说无功不受禄，但是娘娘的关心在意，将军也是领受了的。”
她拿出一股青丝奉给崔嫣，小心翼翼道：“娘娘息怒，将军说如今他已经知错，只是那些金银珠宝太俗，就割了一缕青丝送给娘娘。”
“怎么，他想学李夫人？”崔嫣面上愠色不减，儿子与情人之间，就没一件令她顺心的事，然而接过李慎回赠的青丝，又有些不忍心，问道，“他的病好些了？”
紫玉点头：“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不过依奴婢之见，或许是因为李尚书常出入长信宫的缘故，将军似乎有些吃醋意味。”
她低声道：“将军说他的风寒早就无碍，但是却添了一桩相思病，病情加重，心病须得心药医，只有娘娘有法子医得。”
崔嫣大感意外，这同李悯有什么关系，她就算是偶尔捉弄一下皇帝的心腹，他难道是平白长了那张嘴，不会去问他的亲哥哥到底如何？
他难道生一个病，连这点自信都失去了，李悯连与她靠近些许，恐怕都要害怕被她盯上收作情夫，男女之乐讲究两厢情愿，要真是用些强取豪夺的手段，她也做不来。
再说她也不需要两个男人来服侍，只要他以后稍微收敛些，好生与自己蜜里调油，她哪里会有寻旁人的心思？
“我又不是太医，怎么医他？”
崔嫣不悦：“就因为他可笑的嫉妒，把他亲兄长的心头肉拿去煨汤给他喝？”
紫玉揣摩崔嫣的意思，太后竟然当真对李尚书无兴趣，也稍微松了一口气，笑道：“李将军只要一封太后手书，日后李尚书再也不许入长信宫侍奉，便能药到病除。”
“真是胡闹，”崔嫣就晓得他在撒泼，头疼道，“他要是不打耶律将军，你瞧我几时特意召见过李悯，还不都是他自己闹出来的祸事。”
“奴婢路上遇见李尚书，您也不想想将军的脾气，想来这段时日尚书一定煎熬极了，”紫玉劝道，“一张纸而已，娘娘不如拿来哄将军开心？”
崔嫣本也觉得这种调情手段无所谓，写也不是难事，半开玩笑应道：“那就让人告诉他，他什么时候身上好全，能来替我分忧，到时候写给他不迟。”
李悯不是一个喜欢与她多讲话的人，更不会主动提及家中丑事，崔嫣也不是十足的恶人，教他这段时日夹在几方之间如此为难，多少有些愧疚心。
“他是知道你要去探望的，遇上了难道不尴尬？”崔嫣轻轻叹，“他是最重视颜面的，李慎没当着你的面教他难堪罢？”
要不是太后对兄弟共侍一女没有任何兴趣，紫玉都要替她头疼这后院的一碗水怎么端平，一个是坚贞不屈的君子，一个是一点就着的醋坛子，把男子放置在后宫女子的地位，他们比女子更泼辣且不择手段。
“李尚书与奴婢自然没什么话可说，不过是寒暄了两句，只是李府的下人说起，将军与尚书这些日子闹得有些难堪，说是想另府别居。”
赏赐新的府邸给李慎倒不是什么难事，崔嫣甚至将来可以出宫到私宅与他幽会，比起宫殿巍峨的禁庭，也别是一番滋味。
崔嫣沉思片刻：“明日赐尚书两百金，并绸缎布匹，让人悄悄送过去。”
他们兄弟之间从前是极为和睦的，就算是各为其主也不影响兄友弟恭，她赌气留了李悯在身边，居然阴差阳错教他们失和，李悯偏生是个没长嘴的，旁人误解，就随他们怎么说，他不会自辩吗？
天知道，这真不是她的本意。
紫玉抿嘴笑，见崔嫣怒视了一眼，立刻努力将笑容压回去，笑道：“将军若是女子，一定是个悍妒妇人。”
太后赏赐臣下，何时需要偷偷摸摸。
“说起来入宫这些年，都没想过出去好生走一走，”崔嫣看了一眼紫玉，“慎郎若是肯，元夜火树银花正放，正适合彻夜凭栏，何妨观灯小聚？”
她记得父亲曾经留给过她一处私宅，原本是陪嫁的一部分，她入宫之后并不需要，就一直闲置着，由崔家出仆人定时打理。
这宅子虽然做将军府邸还不太合适，但用于一夕风流已经足够。
上元节一贯是男女诉情幽会的好时机，崔嫣做了皇后之后，每年就是与先帝御楼观灯，宴饮行乐，微服出游是少之又少的事情。
做了皇太后，连先帝的担子都一并压在她身上，更是喘不过气来，好容易皇帝亲政，她也有心思做这些小儿女的事情。
紫玉一怔，李慎在太后这里已经比皇帝更要紧，合着在太后这里，捱过最初那段时日，什么请罪、禁足，人家稍微说两句软话，吃吃醋，病得可怜，娘娘立刻便把那份铁面无私抛到九霄云外。
她不敢去看崔嫣，想必紫宸殿里的那位又有许多不痛快。
然而这一回，她深夜潜到紫宸殿，却见皇帝心情正好。
在外人面前，皇帝永远是孝顺而节俭的温和君主，然而私底下，紫宸殿的内侍见识过、也猜测到皇帝独处的许多疯狂之举，一星半点也不能传出去。
但紫玉密奏之时，既没有瞧见元朔用飞刀投掷李慎画像，也不曾见陛下作画焚画，正在批阅未完的奏疏。
“母后难得要出宫散心，朕这个做儿子的岂能不允，随她去就是，”元朔玩味地看着紫玉，吩咐道，“元夜不设宵禁，若是太后与他闹出什么不快，就护卫母后回宫。”
皇帝不生气，紫玉都稍微有些不习惯了，她迟疑道：“奴婢去李府送赏赐，李将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问奴婢旁的臣子生病，也是宫中药童送熬好的药过来么？”
紫玉心惊肉跳：“奴婢说满太医署谁不晓得将军身份，故而格外讨好，怕府中人不如医者有分寸，也不知道李将军信了没有。”
元朔心情正好，见她似乎怯懦，平和的语气里难掩一丝笑意：“他的风寒拖了这些时日也该好了，食疗即可，停了药补无妨。”
皇帝合上手边的奏疏，紫玉甚至能听得出一丝兴奋期待，只是她却有些心惊胆颤。
“小别胜新婚……”元朔咀嚼着这几个字，忽而一笑，“要是他挣扎不起来，上元佳节误了与太后相会，母后恐怕会伤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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