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转变

对于姎姎来说,重新在九中读高一和之前的经历基本没有太大区别。

班上的同学依旧认不全,在学校受到了些非议,她毫无感知的样子,独来独往,沉默冷淡。

她的心境没有不同。

不过似乎是学校有意安排,这次有了关爱学生的班主任,对于姎姎很是照顾,这位老师给了她在校生活的很大一部分关怀。

这是她重新开始三年高中的一个好的开端。

故事重演,于姎姎在军训时引起了部分关注,她一直都有这个资本。新生对她很感兴趣,听说她是重读的高一。

以前跟她同级的高二学生感到不可置信,她在闹了那么一出风雨后,居然会再回来。

高二时曾经很关注她的高三学生是惊讶。

走在校园里,于姎姎还是受到各种打量的眼光,不过少了很多带敌意的排挤。

她依旧挺直脊背,浑身沁着冷冽。

四处能碰到略微眼熟的面孔和探究的眼光,这让她稍稍感到不自在,可她从来都不是错的一方。

她只是太不善于应付。

可就算她能应付,又怎么敌得过变幻无常的人心。

在上个学期结束前,有人匿名在学校的贴吧和官方论坛发了同样的一个帖子,一直在置顶位置挂了半个月。

帖子大概内容为——当初获一等奖的画作《夏园》确属于姎姎的作品,还配上了好几幅署名为‘于姎姎’的绘画图片。

于姎姎画的《夏园》是极具‘印象派’风格的油画,所绘的是苑朝福利院的花园廊桥,在春日的艳阳天里盛开着各色花草,色彩明丽,用色搭配舒服亮眼,笔法细腻,生动写实的同时又满富艺术韵味。

跟印象派大师‘毕沙罗’的画作风格很相似,只不过她的技艺还比较稚嫩,没有很大艺术鉴赏价值,但可供欣赏度很高。

几张图片对比下,还加之文字内容,大多数同学好像也有意识到,当初他们对于姎姎的误解特别深。怎么就没人站出来说相信她呢?甚至一开始帮她说话的同班同学,都临阵倒戈……

风吹云动墙头草。

她被孤立根本不止是因为一幅画。

有人出面说于姎姎没错,大家又凭着不知道是谁从哪儿得来的几张图片,断定她‘无罪’。

这样的事情,于姎姎是真的应付不来的。

那段时间,贴吧被加精的几篇帖子都是给于姎姎‘平反’的。

当初说于姎姎勾引大叔卖身求荣的高二女生出来说明,照片是别人给她的,其他都是她自己胡乱猜测,抱歉给于姎姎造成了名誉损失。

言之凿凿说自己看见过于姎姎陪酒的几个高一高二同学,带上自己当初造谣的截图出来道歉,说他们就是凑热闹,说着玩儿的,没有想到会有那么多同学相信。

谣言可畏,永远有人不懂。

人生存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就是那些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

感情、自尊心、信念、名誉以及畏惧死亡,这些可能是支撑人在这污浊又艰难的人世坚持走一遭的所有力量。

只是为什么风向突变,这得看背后操控的人安的什么心。

后来有人跟周瑜霖求证,他表示当时跟学校说的就是画很值得一等奖,但他不知道画到底是谁的,画上确实有他的名字,但他的作品上交前就被偷了,句句属实。

不知道同学们是怎么会误解、猜测,说是于姎姎偷了他的画。

呵,他一开始也没明确说明获奖的画不是他丢的那幅。

他就是这样,永远无法界定他是善是恶,虽然这世间本就不是非黑即白,可像他这样的处世态度,一句话里参杂着对立的两种感情,只能用“亦正亦邪”四字笼统概括。

如今的高二年级学生里有人对于姎姎伸来试探的橄榄枝,那是跟她同窗过一年的同学,也是误解和敌意最大的那批人,于姎姎冷淡婉拒了。

凭什么呢,他们厌恶的时候就把她贬至尘土里,一朝转变要跟她交好的时候,她就一定要接受么!

她是于姎姎,可没有玛利亚的圣心。

倒是之前被她扔下楼的书本,被之前的班长和几个同学给她送了回来。班长说,那是同学们帮她捡回来的,一直都保留着,等着找机会还给她。

可被她丢掉的,她从没想过再捡起来。

开学后,于尧在本打算和于姎姎一起入学的初中就读,在外面的世界他空白了两年光阴,他一直在加倍努力地找补回来。

他在少管所待着的两年,被限的自由没有压制他锐利的锋芒,他从未自暴自弃,也没停止过学习。

福利院的孩子读书较早,两年前,初三的于尧把人打成重伤被关少管所,他那时也才刚满十四不久。

现在他与初三的同学们年纪相差并不大。

在少管所被关两年,如果问于尧,他后悔吗?他肯定是说不后悔。如他所说,他从没觉得后悔,要他看着于姎姎受欺辱,他宁愿杀了那几个人渣。

事实上他当时就是抱着杀.人的想法动的手,施展开拳脚后,他打得红了眼。

暴戾的像从荒野奔来的雄狮,长着尖锐的獠牙和利爪,要撕碎所有人想碰触于姎姎的意图——不论好坏。

对方三个男生,都抵不过不要命的于尧,虽然围攻之下他被打破了头,太阳穴靠眼角位置破开了一道口子,鼻背也是紫红一片的淤伤,下嘴唇高高肿起,沿着嘴角流了一口鲜血,身上各种大小伤,连肋骨都险些断了一根,但看看最后验伤报告上对方那三人的伤势,大家才知道什么叫狠辣。

跟于尧个头相当、打得最凶的那男生,也伤的最重,于尧自己被打了几分伤,他就更加倍的还给了对方。于尧在眼角裂了道口子,快要伤到眼眶,可那男生左眼确是真的将将要被完全废了。

于尧那几拳重击,致使他眼球出血,视神经受损,视力大降,后来只能感觉到光影,却再也看不到清晰的影像,连肋骨也是实实的断了。而另一个男生在于尧一记飞踹之下,手腕折了,整个手臂扭曲成了一种诡异的姿态,第三个男生,人比较怂一点,受伤没那么严重,却也在医院躺了两天。

当时一团乱战下,于姎姎怎么都拉不住于尧,围观的同学也都是软骨头,正值放学时段,又在校园外,怕事儿的都赶紧溜了,只有于姎姎在旁不停劝,劝于尧,劝那三个男生,可打得急红了眼的情况下,谁还听得住劝。

于尧将于姎姎一把挡开,护在自己身后,不停说:“你躲远点!”,也就是他一时的分心,被对方拿书包砸了脸,眼角被拉链头刮了道伤,他立马一脚踹在对方肚子上,夺过了书包照样朝对方脸上砸。

看对方那阴招频出,于姎姎也气上了头,揪着对方其中一个人一顿揍,不巧,揪的就是那在外层圈子转悠的怂人,于姎姎拳脚相当猛,力道不足但速度快,她专挑薄弱的地方猛击,在她一记肘击下巴后,那男生被打得抱头惨叫。于姎姎的战斗力相当可以,可于尧怕呀,自己怎么伤都无所谓,他怕于姎姎受到伤害,对方三个人有好几次攻击向于姎姎,他用自己的身体生生去挡,期间她也不幸中了几次招,于尧就更加倍用力地给她讨回来。

他的两只手早已在一轮又一轮的激战中手背层层爆皮,满手血痕。

于尧出手之凶狠,神色之阴鸷,让一众年纪不大的围观同学感到害怕,拔腿便逃了。

如若不是老师们赶来阻止,不是门卫电击棒的威力,这场乱斗可能真要到惨剧发生才能终止。大家毫不怀疑,于尧疯狂的劲头,是真的能将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给打.死,他的凶狠,让几个历经世事的成年人都不寒而栗。

自家孩子被打到如此惨状,那三个男生的家长全闹上了门,先是浩浩荡荡二十来号人找学校要说法,得知事情是在放学后的校外发生,学校需要负的责任少之又少,在威胁学校得知于尧的住处后,又闹去了福利院。

福利院的十几个老师和职工根本抵不住二十多个家长的纠缠不休和言语辱骂,院长握拳发抖,大吼了一声:“够啦!”,纷扰的人群安静了许多。

“难道我家的孩子就伤得轻吗?!谁的孩子,不是孩子啊!”

“你们管不好自己的孩子,让他四处挑事儿,怎么还有脸在这里讨说法!”

在福利院大闹后,家长们做鸟兽散去,福利院和家长都报了警,后来又上诉到法庭,根据调查结果表明,确实是那三个男生在放学路上拦了于姎姎的去路,对她动手动脚、言语侮辱,于姎姎与他们争执不休,甚至扇了那带头男生一耳光,于尧及时赶来给她解围,几个男生又开始跟他推推搡搡,最终才闹到这般境地。

虽然于尧是激.情犯罪,但却造成了对方的半残疾,影响较为恶劣,视情节而论,定了他两年的少管所劳改。

在被关少管所以前,于尧对于姎姎有着强烈的保护欲,强烈到有些偏执。从几岁时开始,他用自己的“手段”保护着于姎姎,让她甚至离开他的庇护就会变得有些极端,不懂与外界相处。

类似于……扭曲的占有欲。

他是想这个女孩儿永远在他身边的。

只不过事情很多时候是不受控的。比如,他掌控不了外在的环境;比如,他预料不了会发生的事情;比如,他阻止不了于姎姎会有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