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假期过后,于姎姎在同学的赞叹和艳羡中上交了自己的油画作品,这副画她利用晚上的空闲时间,绘制了小半个月,还特意用原木画框给装裱了起来。
于姎姎心里有九成把握——作品能在竞赛中获奖。前三等奖有一只运动手表做奖品,还有两个月于尧就能回来了,她心想,这手表能送给他做礼物。
不过参与竞赛更多是因为于姎姎的好胜心,尽管总被人看低,但她却是心中有自信、有把握的人,做事从来只看自己是否能做成。
论艺术修为和画技她肯定说不上多高,但她自信的,本就是在这校园里,她不会比学美术的艺术生差。
于姎姎的自信不是没道理的,那副油画颇受学校评选老师称赞,但结果却是她始料未及的可笑……
学生所有的参赛作品上交后,过了五天,某个周六的下午第一节课,学校就在操场举行了颁奖典礼。
全校学生按三个年级排成三个竖列方阵,每个年级都有十二个班,便又按班级为单位分两竖排站列,在主席台上看,于姎姎所在的六班就被安排在整个队列最左边的最后方,离主席台最远。
于姎姎是成片蓝白校服学生里,根本看不清面容的其中一个。
主席台后侧是科研楼,墙上有片巨幕高清电子屏,每个获奖作品的照片都会在屏幕上呈现,旁边会有获奖者的名字、年次、班级,以及获奖点评。
大家能清清楚楚地获知作品信息,和获奖者共同感受这荣耀时刻。
比较奇葩的是,学校颁奖的顺序是按年级来宣布的,无论名次多少,都先从高一一班开始颁奖,然后到高一二班,依此类推。
按预想,颁奖仪式开始不久后于姎姎就能穿越人群上台领奖。
她翘首以盼着,可一直到颁奖仪式进行过了大半,宣布了二十来个获奖作品,获奖人也从高一年级到了高二五班,她还是没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
“姎姎,你的作品怎么没出现啊,都到高二啦。”站于姎姎右前方的女生转过身来说道,这是少数偶尔跟她说话的同学之一。
于姎姎脸色微沉。
“不会是学校粗心给漏了吧,怎么看于姎姎的画也能获个奖啊。”左边的男生出声。
另一男生接着说:“前面获奖的那都是啥呀,还没来个一等奖呢,于姎姎的画怕不是个一等奖,等着最后宣布吧。一等奖还有现金奖励两千块呢。”
于姎姎抿嘴没说话。
没过几分钟,副校长的声音通过手中的话筒,广播传遍整个校园——高二七班周瑜霖,一等奖,作品《夏园》。
听到作品名字,于姎姎倏地抬头。大屏幕上展现的那幅画作,不是她的,又能是谁的。
可作品信息栏却写着别人的名字!
“我没听错吧,一等奖?!高二的?!那幅画不是于姎姎的吗?”先前说于姎姎会获一等奖的男生讶异开口,周围一片的同学,耳中都接收到了这一不和谐的声音。
“周瑜霖是一等奖耶!也难怪。”
“是啊是啊。”
“这简直意料之中。”
相隔不过几米的方向,传来同学羡慕和赞叹的声音。
画是于姎姎的画,画框却由浅棕色原木框换成了欧式风的金色框,原本的框是于姎姎特意配合作品选的,这金色框配着完全就是不伦不类。
但是,恐怕很多人会觉得这俗金色的框更衬画。
被宣布一等奖是高二七班周瑜霖后,他那边收到了连绵不断的呼叫声和打趣声,三个年级36个班,每个班级几乎都有同学在向他道贺。
颁奖礼的气氛空前高涨。
“鱼儿鱼儿,你真棒……”
“鱼鳞,这次要多掉点鳞啦,请客跑不了!”
“喔喔,学长好样的……”
“学长我爱你……”
“瑜霖学弟无敌……”
周瑜霖在欢呼声和掌声中走向主席台,他所在的高二七班本就位于主席台正前方,距离很近,但他脚步迟缓,走得很慢,双手插在校服外套口袋里,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在他刚跨了两级台阶,正往主席台上走去时,侧后方极速冲过来一个身影。
“等一下!”
大家被这莫名的大声吼叫惊了一跳,哄闹的人群逐渐安静。
大多数人都认识声源所属,这不高一的于姎姎嘛。
副校长放下话筒,用不大的音量呵斥道:“这位同学,现在是颁奖仪式,你怎么突然跑来捣乱,快回自己的班级队伍!”
“老师,大屏幕上获奖的画,那幅《夏园》,是我的作品!”于姎姎手指着主席台后方,大声说着。
整个偌大的操场都是安静的,她这句费力吼出的话,未经话筒也足够清楚,让绝大多数人都听得明白。
“是啊,那幅画是我们班于姎姎的。”
“是于姎姎的作品,全班人看着她交上去的啊。”
“老师你们可要搞清楚,别颁奖颁错了人,让付出的人没回报啊。”
“对啊!”
高一六班参差不齐的几道男女声音响起后,操场上炸开了锅,大家议论纷纷。
副校长拿起话筒,“安静!安静!事情我们来弄清楚。”
人群发出的声音小了许多。
高二年级的一个男同学扯着嗓子说:“周瑜霖可是优秀苗子,别是个什么人都来碰他的瓷儿。”
“对啊,周瑜霖学校还不清楚吗,他体育艺术学习哪样不强啊。”
“老师你可得还他清白,别凉了人心呐,老师!”
这个班响起为他抱不平的声音后,那个班又有人接着说,这个年级的同学说完了,那个年级又有人发声,一时场面无法控制,但局势完全偏倒向这位叫周瑜霖的男生。
整个学校恐怕有四分之一的人心都偏向这个周瑜霖,而其他人都是不明情况的看戏群众。
于姎姎站在主席台下气得握拳微微发抖,眼神却无比坚定。
是她的,她得争。
反观周瑜霖,他一直站在那两级台阶上,一条腿还是迈在第三级台阶的状态,不上也不下,对突如其来的情况也没有什么反应,只侧身低头,盯着台下突兀站着的少女看。
“这很明显了吧,周瑜霖可是航周企业的少东家,从小受优良教育、接受艺术熏陶长大的,这位同学,没认错的话,是叫于姎姎吧。呵,她的身世大家也清楚,她有能力画出这样具有艺术性的画作吗?”
“而且,周瑜霖同学说,他的画在上交前被偷了,现在获奖了就有人跳出来说是她的,你们觉得什么事儿有这么巧啊。”
声音来自领奖后站在主席台后方的一位高二五班的女生,她拿起桌上闲置的话筒迅速说了这大段夹枪带棒的话,老师也没制止。
孤儿身世,呵!又是质疑。
难为于姎姎还记得,这女生是上学期跟她争元旦表演名额的学姐。
学姐啊,果然是得罪不得的学姐。
通过话筒的言语清晰地传达到每个人耳朵里,看戏的也开始动摇偏向周瑜霖,他们心里暗暗想着——
周瑜霖是谁,那家世背景可是津市数得上号的呀,成绩常排年级前列不说,体育了得,擅长弦乐,德智体美劳全面优秀的男生,长得高大帅气,在学校几乎每个班级都有跟他往来的朋友,他无疑是这九中搅动风云的人物。
议论的声音在将近两千人的人群里从未停歇。
于姎姎只剩无力感,她很厌烦这种感觉。
最后,副校长暂停了一等奖的颁布,教导主任站出来,硬是强压下这次意外事件,让于姎姎和周瑜霖两当事人下午放学后去教导处,查明真相。
两人回到班级队伍,主席台上又开始继续宣布其他的奖项,于姎姎缓慢走回队伍的一路上受到了诸多眼神的打量。
那种被质疑被孤立的感觉,又回来了。
颁奖典礼结束,各班随意四散开来,下午的第二节课时间已过大半,之后小半节课的时间学校留给学生自由活动。
于姎姎站在走动的人群里没有挪位置,呼吸微重,牙关紧咬,她在忍。
待偌大的操场快要空荡无几人时,她才挪动脚步,垂目缓慢往教学楼方向走。
她这次是真的受挫。
原来在大庭广众下,没有依仗而要承受委屈,是这般被众人贬低的滋味儿。
她走得缓慢,心里空荡,无悲有痛。
走至紧挨操场的校道上,于姎姎突然被一股强劲的冲击力撞倒。位置那么大,周围那么空,偏偏不知从哪儿来的两个高大的男生撞在了她身上。
摔倒后,瞬时间她的手掌、手肘和膝盖都传出丝丝痛意。
有眼无心。
两个撞倒她的男生嘻笑着说了声“不好意思”就打闹着跑远了。
要故意得这么明显吗?!
怕她不知道有人在针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