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跟盖里莫名其妙的谈话之外,那一天之后的工作都是在满腹疑问中度过的。从杰西离开后,这家伙一直用奇怪的表情看着马克。在第三次马克看到盖里盯着他后,他把笔扔到柜台上。“怎么了?我鼻子上有东西吗?”
“没有,抱歉,只是……额,我现在想起来之前在哪里见过你。”盖里转过身,开始整理顾客的胶卷信封。
马克等着盖里是否会向他说明什么情况。一分钟后,他靠近经理,拍着他的肩膀。“还有呢?你引起了我的好奇。”
盖里挺直了身子,脸色通红。可能是一直弯着身子的缘故,但他的表情暗示出事情没那么简单。“我不该透露一个字的。我在这里见到的洗出来的照片是私人物件。”他不再说话,挠了挠后脑勺。“我看到了很多照片,但我不想说。我的意思是,这就像律师和客户的关系,对吧?不能不守条约。”
马克对这个啰嗦的回答很疑惑,也很恼怒,他往柜台后一靠,两臂交叉在胸前。“你在说什么废话呢?”也许对他的老板不该用这种语气,但这个家伙说话漫无边际。
盖里缩起肩膀,避开马克的视线。“我看过那些变态的照片。”
“现在你完全把我弄糊涂了。”马克这么问下去就是个错误。他可以自己好好想想,而不用去关心他的老板是不是已经疯了。
盖里偷偷摸摸地扫了一眼商店,似乎是在看潜伏在角落里的间谍。马克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生气。他准备好好听听这家伙含糊的回答,也想好了怎样用言语让盖里无话可说。
“照片上你被铁链捆住,而且有人往你脸上泼水。”
马克仿佛遭到重击一般,跌落在柜台上。他转惊为怒,挺直了身子,抓住盖里衬衫前领。“谁给你看这些照片的?你从哪里弄到的?”马克用力地摇晃着盖里,但并没有让自己那么使劲儿。马克真想把这家伙的牙齿从他的脑袋里敲出来。
盖里瞪大眼睛,推开马克。“从刚才来这里的女人那里得到的。她来过这里两次,说是警方公务。还有一个政府的家伙跟她一起。”盖里拽拽衣服。“嘿,马克,你平时自己喜欢做什么我管不着。只要大家都愿意,并且没人受伤就好。”
“你个该死的……”马克抬起胳膊又准备抓住盖里,但这个家伙往后退了一下,这感觉就像一桶冰水浇在马克身上,浇灭了他的怒火。他不想变成一个人人都畏惧的可怕怪物。马克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呼出,让自己全身放松下来。他不应该生气,而是要找出是谁给盖里看这些照片的。盖里觉得这和性有关,虽然很尴尬,但是个很好的掩饰。“听着,我很抱歉。”马克挤出一丝微笑。“我想我太激动了。”
盖里拽直衣领说,“没关系。要是我让你感到尴尬,我向你道歉。”
“没事的。”马克叹了口气,用手擦着脸。“那个政府家伙是谁?”这一点让马克很是迷惑。
“她第二次来的时候带着胶卷,还有一个气势汹汹的家伙,在我面前亮出警徽,让我发誓不要跟任何人讲照片的事。这是个天大的机密。”盖里低下头。“这就更令人……感到奇怪了。”
“第二次?”
“对。第一次不是带水的那张,是你在做某种捆绑的事情。”盖里的脸变得通红。
“这不是捆绑之类的……我只是……被绑住了。但不是你所想的那种。不管怎么说,杰西拿这些照片做什么?”
盖里没有看马克,只是耸耸肩,整理着新洗的照片。“这你得去问问她。”
马克在奥利里的外面停了下来,他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这只是杰西而已。他挺直了肩膀,走到昏暗的屋内。至少他挑了一个觉得舒服的地方。他和巴德以前一周来这里两次看球赛,打台球。马克眨着眼睛适应着屋里的昏暗,好一会儿才发现杰西坐在一张面对着背面的桌子旁。她还没有看见马克,他趁着看见杰西的这会儿功夫喝了点东西。
杰西的头发向后梳着,用某种发夹盘起来,有几缕头发垂下,掠过她的肩。看上去很是干练,也很温柔,很吸引人。那一刻,她转过头,发现了他。他们看着彼此。马克的心就像是在决胜跑道上赛马的马蹄声一样怦怦直跳,他站在那里呆若木鸡,直到一位侍者走到他俩之间,他才动了动。
“嘿。”马克滑到杰西对面的座椅上,想了半天才说出来。
“嗨,马克。”她递给他一份菜单。“我等着点餐。不知道你是想吃些东西还是只喝点什么。”
“你饿么?”紧张让马克没什么胃口了,但他觉得不管怎样应该吃些东西。他研究着菜单。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饿了。我想我太激动了,都吃不下去。”杰西轻声地笑了起来,马克看着菜单,惊讶的把头抬了起来。
“是什么让你这么紧张?”马克想出了许多的可能性,这些可能性都是坏的方面。杰西会跟他说她已经结婚了吗?还是有稳定的男朋友了?她还认为马克是个罪人?
杰西用食指在杯托上画着圈,出神地看着杯子。“我不知道。”她耸耸肩,对着马克尴尬地笑了一下。“我想我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
马克理解她的意思,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在桌子上交叉着胳膊,身子向前倾,看着酒吧那边的电视屏幕。他该不该问杰西过去的一年半里她过得怎么样?
他们之间继续保持着沉默。最后,马克怕杰西会离开,他清了清嗓子。“那个,我……我一向不擅长聊天,根本不懂怎么聊。我们就点一份比萨怎么样?我们可以谈谈这个。”
杰西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听起来不错。”
他们决定要香肠,蘑菇和一罐啤酒。啤酒送到时,马克给他们俩一人倒了一杯。“我以前不知道你喜欢吃蘑菇。”
杰西呷了一口酒,上嘴唇沾上了一点儿啤酒沫。当她伸出舌头去舔时,马克在座位上动了动,试图不去盯着她看,希望她再这样表演一次。
“是的,我不挑食。蘑菇很有营养。但我不吃青椒。”
马克觉得这个话题很好,脸上浮现出微笑。“真的吗?你讨厌青椒什么呀?”他喝了一口啤酒。马克不是个酒量大的人,但他偶尔也想畅饮一番。他最想念的就是与朋友一起放松的那些时候。
杰西做了个鬼脸,颤抖着身子。“啊,我受不了那个味道。它让我想吐。”她对马克咧着嘴笑。“我可警告你了啊。”
“收到。我保证接吻前不吃青椒——”马克脱口而出,杰西瞪大了眼睛看着马克。马克感到脸发烫。“抱歉。我以为我回到过去了。”他无法直视杰西,举起啤酒,大口地喝了下去。
杰西在座位扭过身子。“我想知道比萨什么时候送来?我饿了。”
“是啊,我也饿了。”
马克盯着一片模糊的电视屏幕。他讨厌这样。讨厌这种尴尬和不自然的谈话。讨厌让她感到不舒服。马克决定宁愿直接扯掉这条绷带,也不愿意一点一点地撕掉,马克深吸一口气,直接说出了他脑子里最想问的问题。“如果你的生活继续往前走了,我完全能理解,所以你可以告诉我。我只是想知道。”马克看着她的脸,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杰西摆弄着一只耳环,避开马克的眼神。他把她的沉默作为肯定的回答,尽量压制从胸口流遍全身的痛苦。这不能怪她。
“我只想让你知道,我和恐怖分子毫无瓜葛。”马克往后一坐,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终于——这话说出来了。感觉也没了负担。他搓着两只手,研究着手指,因为他不敢看她。“一直以来,你可能会觉得我和此事有关,这简直都把我逼疯了。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政府终于为我昭雪了。”
女侍者托着比萨走了过来。她咂着嘴问比萨热不热,要当心一些,要是有需要就叫她。马克也许会感谢她,但他发誓不会那么做。他只希望别再来打扰他们俩。
杰西坐在椅子上,两手握着杯子,盯着比萨,但她没有拿一块去吃。“我从没想过你和这件事有关,马克。”她抬起头,一只手捋捋头发,给马克沉稳地一笑。
“你……你相信我?”他是那么的想相信杰西,但他想起来在牢房见到她的时候。杰西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和怀疑。马克忘不了这一点。“在牢房的时候呢?你说我应该告诉他们我所知道的,就算是我说过我一无所知之后。”
杰西摇了摇头。“我当时也很困惑。你要我怎么去想呢?你被人带走,消失了数周。报纸上都说你是个恐怖分子——”
马克僵硬的往后一靠。“都上报纸了?”那么,国家里的每一个人可能都认为他是个恐怖分子。他用手掌根揉搓着眼睛。
“抱歉。我以为你知道。”
“是的,我想我知道。我父亲提到过一些,但当时我没有想那么多。”那晚在父母家厨房的餐桌吃饭的时候,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说出来。
“我真恨自己相信了报纸上的话。在你消失的那段时间,一个中央情报局的特工找我问话。我想我没给他想要的答案,但他让我仔细想想。我曾问自己你怎么会是恐怖分子呢?”杰西的目光一直未离开马克的脸庞,马克看着她,就像是跌落的人抓住了救命绳索一样。杰西歪歪脑袋,又开始玩弄着耳环。“我记得你给我看过你在阿富汗旅行的照片。如此关心这事的人是不会伤害其他人的。”
马克的嗓子抽搐着,他咽了一下口水缓解紧绷的嗓子。
“所以,我试图找到你在哪儿,但我找不到。就好像你从地球上消失了。最后,连报纸都不再报道。你释放的时候我都没有你一丁点儿消息。”杰西最后痛苦的语气让马克有些吃惊。
马克在大腿上擦着双手。突然他想到另一件事,就是那些照片。“那些照片就是从那里来的?从报纸上得来的?”
杰西微微地摇了摇头,眉毛困惑地纠结在一起。“你在说什么呢?”
马克迅速地扭了一下头,身子往前靠近杰西。“盖里——我在照相机馆的经理——他告诉我你有我的照片,嗯……。”他耸了耸肩,显得很尴尬。“那个,他说过是捆绑一类的,但我猜它们是我在审讯室的时候照的。”
马克没有看过那些照片,但他能想象得出。他想让腿不再抖动,可这腿让桌子格格作响。他往椅子后一靠,用胳膊擦了擦额头。这里冷得要死,他怎么会流汗呢?
杰西的眼神和语气都变得坚定起来。“没错。我确实有照片。这是我想跟你谈的事情之一,但盖里不该说的。”她喝光了啤酒,又往杯子里倒了更多。
马克绷着身子,等着她继续说。甚至连他的腿都不动了。
“我是唯一一个有那些照片的人。它们没上报纸。”
马克闭上眼睛,感到很欣慰,但他又想起了另一个问题。“可是如果它们没上报纸的话……?”
“你被房东赶出来的那天,我碰巧经过你之前住的公寓。”杰西低下头,在比萨的边缘拿起一块吃。
马克试图无视自己的尴尬,鼓励她说下去。“然后呢……?”
“在公寓前的草坪上有你物品的箱子。能拿的我都拿了,多数都是摄影器材。在我公寓里都给你留着呢。”
马克惊奇地坐直了身子。“你留着我的一些东西?”这是他出狱以来知道的最好的消息了。
杰西点点头,之后耸了耸肩。“我本来希望我能拿更多的,但我尽量往我车里装,把它们带回家,等我回去再拿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了。”
马克笑了笑。“没事,没关系的。总比我之前以为什么都没有了强。”他抓起一块比萨,然后停了下来。“但照片的事情要怎么解释呢。”
“其中一个箱子里有架相机。我想这一定是被人遗忘了或是别的什么原因。有一天,我想用相机给我侄女在舞会上拍照,但我找不到自己的相机。你的恰好就在那儿,而且我又很急。”杰西红着脸。“我想你不会介意的,所以我就借用了。”
马克屏住了呼吸,又轻轻地往椅子后面一靠。
“照片照的都很好,除了最后那几张。那些照的是你被铁链捆住了。”杰西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啤酒冲上了嗓子,马克踉踉跄跄地走出隔间。“抱歉。”他冲向洗手间,及时的吐到了马桶里。当他吐完后,用卫生纸擦了擦脸。他哆嗦着蹒跚地走到洗脸池去洗手,马克倚在洗脸池的柜台上,平息自己的颤抖。他不能回去。杰西看出来他吐了吗?这也是他为什么在审讯室做梦的原因吗?马克抓起一些卫生纸,把它们沾湿,然后擦擦后脖颈。
过了一会儿,马克把卫生纸扔进垃圾桶,回到了隔间。杰西已拿起一块比萨,但还没有咬下去。
杰西转了转头以至于马克无法回避她。“马克?你脸色不好。没事吧?”
他点点头,抓起一些比萨放到盘子里。“我没事。我想不应该空腹喝酒的。”他笑了笑,但感觉很假,马克知道这骗不了她。
“你只喝了一杯酒而已。”她咬了一口比萨。
“好吃吗?”马克无视她的话,冲着比萨点了点头。
她用纸巾擦了擦嘴。“恩。好极了。”
他强迫自己吃了一口。很不错,于是又吃了一口,用冰水把食物冲了下去。“那么,最近好吗?有什么新情况吗?”马克不仅想换个话题,也想聊聊天。他渴望聊点家长里短。
杰西似乎觉察到了他的想法,开始谈论她的侄女,芝加哥政治和运动。他们吃完了比萨,马克觉得舒服了许多。他大胆的拿起了第二杯酒,喝了一小口。尽管这个晚上有点难熬,但他不想就这么结束。
杰西推开盘子,双臂交叉放在桌子上。“我已经亲眼见识了你相机的魔力,顺便说一句,我把相机带来了。”杰西把手伸到地板上,拿起相机,把它放到了桌子上。
马克往后一缩。“我不想要。你怎么搞的,以为我想要回来?”
杰西眼里满是兴奋。“没错,很吓人,但也令人吃惊。在所有的人当中,只有你了解这台相机有多厉害。现在我明白了你是怎样被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扯进来的。”她摆弄着镜头。“就算这样,我从未做过什么梦。”
马克清了清嗓子,低声说,“那是因为我会做那些梦。”
“你做过那些梦?”杰西瞪大双眼说道,“在照片里的事发生之前,你就梦到过了?”
提到这些梦让马克又想起了那些情境,他不确定哪个是梦,哪个是真实发生的事。不是因为这梦很重要,而是都很令人恐惧。他点点头,环视四周,就是不看杰西。
“噢,马克。抱歉,我不知道。”
他耸耸肩。“现在都结束了。我只想忘掉它。”他把头扭过去。
“你在等人?”
“啊?”
杰西向过道指了指。“你好像在找人。”
“没有。只是觉得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马克忍住不去看是否有人听见他说的话。
“好吧。”杰西眉头深锁,看起来不太相信。“看到那些照片后,我更担心你了。你有告诉律师他们对你做的事了吗?就是他们虐待你的事?”
马克的腿抖动着。“听着,他们对我还好。我没有被虐待。”他的手心出了一层汗,便在大腿上擦了擦。“我们能不能不要再聊这个了?”
杰西一脸惊讶。“我看到那些照片了,马克。就连吉姆·谢里丹看到照片时也没否认。”
“吉姆·谢里丹?你是怎么认识他的?”这第二次的震惊又差点儿让马克冲进洗手间去了。
“去年夏天他来芝加哥审问我。我……我给他看了相机。”她咬了咬嘴唇。
“该死。”所以吉姆那几个月以来已经知道了此事,只是一直没有揭穿而已。不对,恰恰相反,他至少对马克审讯了十多次。这个混蛋。
“我很抱歉。我一直想要帮忙。我想如果我拿给他看,向他证明你一直在讲实话,他们就会放了你。”
杰西一脸诚恳,他不能对杰西为了他所做的努力而生气。“没关系的。”
“可我仍觉得你需要请个律师。”她顽固地说道。
“不!我不想谈论这个。你不明白吗?”马克呼吸急促,压抑着逃离酒吧的冲动。“我不想回到那里。”
杰西仰起头,手伸过桌子,拿起马克的一只手放到她的手里。“他们用那种方式威胁你了吗?”
马克紧闭着嘴,下巴上的肌肉在跳动。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们交缠在一起的手。杰西的手轻柔温暖,她用一只手摸着他的前臂。干净的短指甲上涂了一层亮丽的指甲油。这种接触感觉很美妙,但当他抬起头,杰西眼里的怜悯浇灭了刚刚唤起的暖流。
“听着,马克。他们不会再把你关起来的。”
马克把手挣开,在胸前交叉着两只胳膊。“你不懂。他们做过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杰西摇摇头。“他们弄错了。”
“或许是的,但这是个很大的错误,他们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认清。”马克身体前倾,双手撑在桌子的边缘上,他用低沉严厉的声音继续说道,“就我所知,这也许是某种鬼把戏。是他们某种变态扭曲的控制手段。我甚至都不知道可以相信谁了。”
杰西往前坐了坐,和他保持一个姿势,她坚定地低声说道,“现在你听起来有些偏执,马克。”
马克挖苦地笑了一下,往酒吧的门口看去。他摇着头,想着怎么回答。在杰西看来,他的恐惧或许有些过火。“没错,我想我确实听起来很偏执。不过我觉得我的担心是理所应当的。”
“我想你的确有理由担心,但我不明白政府放你走就是为了耍个残酷的花招。”
马克耸耸肩,仍然不敢看她,他们陷入了不安的沉默中。
“你相信我,不是吗?”
他转向杰西准备说是,但犹豫了一下。穆罕默德一直是他的朋友。他信任的人。他也相信他的国家。但眼前的人是杰西。
马克还没有回答,她说道,“这就是为什么你出狱时没给我打电话的原因?”杰西听起来很受伤。
这次他把杰西的一只手放到他的手里。“不……不是这样的。我相信你,杰西。我给你打过一次电话,但我只收到了你的语音信箱。我没有留言。因为我寻思着,你也许现在已经结婚了。”
杰西的脸上泛起一丝轻柔的微笑。“没有。我没有结婚。”
虽然马克猜到了杰西没有结婚,在得到她的确认后,他还是感到了一阵轻松。
杰西看了看手上的表。“抱歉,我得走了。我还有个安排好的早会。”
马克点点头,掏出钱包。
当马克查看钱包里的钞票时,杰西跟他摆了摆手。“别,我请客。我请你。”
“我有钱”
“我知道,但是现在你的日子不太好过。”
“听着,我不需要你那该死的仁慈或是怜悯。”马克从钱包里拿出一些钱,扔到了桌子上。“这些应该够付账单了。”他起了起来,从隔间里走出去,但又停了下来,不能就这样离开。他向杰西走去,弯下身子,迅速地吻了一下她。“抱歉,我只是想这么做。能再见到你真好,杰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