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吗?”当杰西拍下三张照片时,吉姆盯着她问道。谁知道她会拿这些照片去做什么?吉姆甚至都不应该来这儿的。
“只是试试这台相机,看看它是否还像之前那般神奇。你看见我给它上了胶卷,现在我打算试试所有的帧数。”她推进胶卷,把相机推给他。“给,此等荣幸让给你。你想照什么都行。我们可以去下面街尾的公园。”
吉姆用两根大拇指和食指拿着照相机。“它看起来很旧。我对相机了解不多。我把它弄坏了怎么办?”
“这东西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我都怀疑在公园照几张照片就会让它玩儿完。”杰西把座椅往前一滑,启动车子,一切准备就绪时把车开了出去。
“好吧。”他把相机翻转过来。“我只要按一下这儿的按钮就可以了吗?”吉姆把手指放在相机上面的一个小装置上。
“对。”她慢慢地在路边靠下,停了车。“我们到了,开始照吧。”
吉姆叹了口气,下了车。比起拍照,他有更要紧的事情去做。幸好胶卷还有六张底片。不妨早点开始,早一点用完,他就能快一点去做更多的调查了。他在早上飞回查尔斯顿之前,想和泰勒的几个朋友谈谈。当杰西走到他所在车旁的那一侧时,吉姆举起相机给她拍了一张。
他给树木、滑梯、秋千甚至是长椅上的蝴蝶拍了照。吉姆虽不愿承认,但试着找些东西来拍确实很有意思。他们俩只是想随便拍些照片用完所有的底片,可吉姆还是忍不住找些有趣的事物来拍。似乎随便对准镜头,然后按下快门就拍简直就是浪费胶卷。
杰西一边跟着他,一边给他建议,当她提议给游乐场的木板人行道夹缝里的野花拍照时,吉姆忍住了自己的笑意。要是他队里的那些家伙现在看见他为了拍好一朵花的照片而趴在地上,准保笑掉大牙。
十五分钟后,他用光了所有的底片,把相机交还给杰西。“不错,很有趣,”他口干舌燥地说道。
她扬起一只眉毛,撇着嘴。“我想你应该多出来走走。看来你天生有个好眼光。”
吉姆感到脸发烫。“等照片洗出来的时候,你就不会这么想了。它们可能都没聚焦。”他坐在长椅上,身体前倾,两手松散的握在一起,漫不经心地看着两个小男孩拿棍子当剑打斗着。
杰西坐在吉姆身边,倒着胶卷,倒完后,把它拿了出来。她把胶卷展开,拿给他看,然后装到一个金属小罐里。吉姆摇摇头,不动声色地笑着。也许他会买一个不错的相机,学学怎么拍照,这很有趣。
他站了起来,扭扭身子,后背跟着弯曲的扭着。“现在干吗?”
杰西把金属小罐交给他。“给,你拿着吧。我不想让你以为我在什么地方把胶卷给换了。你还是留着所有有关的证据吧。”
吉姆眼珠一转,径直拿过胶卷。“好吧。”
“现在我们去洗照片。我知道一个能在几个小时内就能洗照片的地方。”
胶卷妥善安置后,杰西把吉姆载回旅馆,并约定在她下班后开车来接他。他们一起去拿洗出来的照片。吉姆在房间里找到泰勒朋友的电话,给他们打过去。可他们没有一个人在家,于是他留了短消息,说他会晚些时候会再联系他们。之后,吉姆便无事可做,他伸个懒腰打了个盹。真是漫长的一天。
杰西轻敲着玻璃柜台。吉姆突然感到一阵不安,马上驱走了这种感觉。杰西的紧张也让他惴惴不安。早些时候答应洗照片的那个家伙从后面的房间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装胶卷用的信封。
“给你。”他把信封放下,看看杰西又看看吉姆,脸上厌恶的扭成一团。“我知道这是警方办案,可这里面有些非常让人不舒服的照片。”他打着收款机。“你们一般不是有自己的暗室来洗照片吗?”
杰西一把夺过信封。“有,但跟之前一样,这是个特别的案子。我们得秘密进行。这给你造成了什么困扰吗?我想我们可以去找别人,要是我们需要……”
“噢,没有,女士。我没有什么困扰。”
吉姆不得不把信封给她,她让这个年轻人心潮澎湃,让他感觉自己无疑成了“调查”的重要一员。吉姆感到很好笑,他转向杰西,如果照片吓到了这个可怜的家伙,就准备开个玩笑,说说自己的照相技术是多么可怕,可当看到杰西面色铁青时,他就把话咽了回去。“怎么了?”吉姆从后面围住她,看着她手里的照片。“该死!”
杰西转过身,脸气愤的扭成一团。“对一个人做出这种事,你们就是这样保护国家安全的吗?”
吉姆从杰西手中抢过照片仔细地看。照片对发生的事暴露的准确无误。泰勒仰面躺着,除了鼻子以外,玻璃纸紧紧地盖在他的脸上。照片上方一只手清晰可见,它拿着一个大水罐,水流泼向玻璃纸上时,发出银白色的光芒。泰勒恐惧地睁大双眼,脖子上青筋暴露,他绷紧全身想要逃离这一切。吉姆感到很恶心,他闭上了眼睛,咽了下口水。
杰西怒视着吉姆,柜台后的那个家伙听到她的话目瞪口呆。吉姆冷冷地看着他,然后他抓着杰西的胳膊肘。“咱们能出去在车里说吗?”
她把胳膊肘从他手中拽开,走在他的前面,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吉姆深吸一口气,转向那个家伙。“听着,很抱歉让你也牵涉其中。”他拿出证件,在那家伙面前晃了一下。“你绝不能告诉任何人你所看到和听到的,懂吗?”
他点点头,喉结随着咽下的口水而上下摆动。“明白,一个字也不会说。”
“很好。”吉姆抓起装照片的信封,离开了店里,爬上车在杰西旁边坐下。照片所呈现的说明了一切。起初,他以为是一张在板子上给泰勒浇水时候的老照片,可他想起来他们没有用过玻璃纸。吉姆讨厌这种手段,觉得过于残忍。可比尔对此很是热衷。他坚持认为对于那些少言寡语的囚犯来说是一种激烈的手段,很有效果,而且他曾经在另一个囚犯身上用此手段时,得到了一些可操作的情报。
杰西坐在车里,交叉着双臂,满脸憎恨地看着吉姆。吉姆想编个理由,但却想不出来。“我只想让你知道我没下这个命令。我给了明确的指示,在我回去之前,不许动泰勒。”吉姆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要这个女人相信他。就算是他下的命令,他也有权利这么做,不必对一个老百姓做任何解释。
“那么,你是说这些照片不是有人放进去的?”她提高了嗓门,看着吉姆,第一次觉得他有了点人性。
吉姆耸耸肩。“我不知道这张照片是怎么回事。”他犹豫了一下,不想承认这些做过的事。“我们用刑的那次,用的是另一种……方法。也许这不是我们做的。”
杰西眯起眼睛,语气里满是怀疑。“不是你们?什么意思?”
“有两个部门都在审问泰勒。”他非常确信联邦调查局不会用水刑,但有时这些原则也会……随机应变。也许这张照片就是在那时照的。
“其他人也都用这种刑罚吗?”
吉姆本来希望她不会想到去问那种问题。是时候该结束这次讨论了,以防说的太多。“听着,我不能跟你讨论这个问题。”要是他的上级发现他和一个老百姓谈论此事,很有可能受到官方控告。
杰西用严厉的眼神看着吉姆,然后又向她身旁的车窗外看去。他们在紧张的氛围中沉默地坐了大约五分钟,然后吉姆把手放到车门把手上准备出去,这时杰西转过身倚在车门上,屈起一只腿。“我不是十分确定相机是怎么拍出来的,但我想应该是照片先拍出来,然后马克才会做梦。也许相机会把细节详尽的展示出来。”
吉姆忍住一声叹气。如果她想把话题集中在没有把握的事上,不,这是不可能的事,那么现在他会顺着她的意思。至少她不会再讨论审问方法的话题了。他面无表情的拿出照片。他不会再畏惧——至少不会在杰西面前显露。他过去习惯看这种东西,但通常他都是做好了准备,不让自己受到审讯对象遭遇的影响。杰西坐在车里,离她远一些是不太可能了。对她来讲,泰勒不是审讯对象。他是个男人,而且不是别人,是她中意的男人。泰勒脸上的恐惧和惊慌一目了然。“你觉得他会梦到这个?”吉姆把照片举了起来。
杰西颤抖着,把脸转过去。“也许吧。”她叹了口气。“我只是不太确定。他跟我说这事的时候,我根本就没在意。”
吉姆往后一靠,透过挡风玻璃向外看。下午晚些时候的高峰期,车辆嗖嗖的驶过,汽车喇叭一个劲儿地响着。他揉揉眼睛。整件事太不可思议了。魔法不是真的,这人人都知道。魔术师用的是灵巧的手法和把戏。他也没有宗教信仰,不知道人们对此会怎么想。最有可能的就是,如果他说泰勒能预见未来,没有人会相信他。吉姆的胸口压了一块大石。没有人会相信他,就像没有人相信泰勒一样。“我看看能否换个早点儿的航班飞回去。”
“这么说你相信他和911事件没有关系?那马克就会被释放了吧?”杰西睁大眼睛,眼里闪烁出希望的光芒。
吉姆移开目光,眼里没抱什么希望。“我不知道我该信什么,可不管怎样这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如果最后没有足够的证据可以继续关押他,我可以提议释放泰勒。我会试着说服队里的其他人。但我的权力就仅限于此。我得按照程序办事。”吉姆深吸一口气。“你应该知道这种事情是怎么弄的,这次也一样。那些级别比我高的人才有最终决定权。”吉姆坐在车里,没有承诺任何事。
杰西眼里的光芒黯淡下去。“我明白了。”
马克站在审讯室里,尽力遏制自己的恐惧,但他的心怦怦直跳,汗水在后背上淌了下来。他锁住膝盖,让钉在地上螺丝的铁链不再格格作响。吉姆不在这儿,所以他的梦可能是错的。也许这只是之前他们对马克施以水刑后的一个梦魇罢了。他闭上眼睛,回忆着细节,胆汁反流让他的嗓子一阵灼痛。吉姆也在他的梦里消失了。
比尔走近马克,马克看到比尔下巴上有跟梦里一样刮胡子的痕迹。“很遗憾吉姆今天不能和我们一起来这儿,他有些事情要处理。这次我会问全部的问题,希望你不要介意。”他笑了笑,满面春风地走到马克面前。
“不会的,长官。”马克讨厌这种寒暄客套的废话。他的恐惧中夹杂着愤怒。如果他说介意,他们又会对他做些什么呢?把他带回牢房?这是他们跟他玩的一个变态游戏。“废话少说。”
比尔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张大着嘴巴。“你说什么?”
马克尽可能的直起身子,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你要做什么,我梦到过。所以,快点儿动手吧。”
比尔眯起眼睛,走到马克面前,用手戳着他的胸口。“噢,你梦到过,是嘛?说说看。”
马克张开嘴回想着他的梦,但又把嘴闭上了。如果跟他们讲,他可能会改变事实。当然,可能不会有水泼到他脸上了,但之后又会发生什么呢?这次是他的机会来证明他所说的都是真的。“我不能说,现在还不能讲。我……我可以把它写下来,放到信封里。你可以把它封上,我们……完事儿的时候,你可以读读看。”他咽了咽口水,试着控制自己的颤抖。如果他还活着,他就有了证据。
比尔看看队里的其他人。其中一个家伙耸耸肩,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连笔带纸的滑到桌子的另一端。比尔抓过笔纸。“好吧,就这么办。”他指着地上的螺栓,大声命令着警卫,“解开锁链,但要站在他旁边。”
这一机会让马克感到宽慰,对接下来发生的事觉得很害怕,他被推到了一个椅子上,内心充满着争斗。他又闭上眼睛,回想着每一幅画面。当一切都明晰后,他以最快的速度写了下来,尽量不遗漏任何一处细节。他提到了塑料纸和冰凉的水。他详细地写上了所有问过他的问题,甚至把一个警卫叫他溺水猫这样一个讽刺的称呼都写了上去。比尔会说吉姆错过了这些乐趣定会遗憾。马克写到这一部分时,手都颤抖了。
马克写到警卫数到四十四的时候,水是怎样用完的,并且比尔派人再去拿水来。那人回来后带着满满的一罐水,马克回忆起接下来的十九秒里。吉姆是怎样破门而入的。他不记得更多的梦境了,但希望这就足够了。当他写完时,黄色的纸上前前后后都被写满了字。桌子对面推过来一个信封,马克把那张纸对折,塞进信封里。他口干舌燥,弄不出唾液润湿封口,可还是把信封给封上了。
比尔当众拿出胶带,把信封粘到墙上,马克在受审的时候能看得到。
警卫让马克站起来,把他拖到那个地方,让他把身体展开,并把他捆到板子上。此时的场景就像他在梦里见到的一样。马克听到了塑料的沙沙声,但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一个警卫把保鲜膜围在马克的眼睛上,在他的头上紧紧地系着,又把保鲜膜拽到嘴下继续缠绕,只有马克的鼻子没有被盖住。他吸着气,保鲜膜在他张开的嘴中紧紧地系着,让他的嘴唇和牙齿紧紧地贴在一起。马克觉得自己已经窒息了,他试着转了转头。镣铐都被磨进了他的手腕和脚踝的骨头里。他挣扎着,无法让自己停下来。
折磨还在继续,马克窒息的喘着气。警卫的计数声在他的惊恐中传入他的耳内,这是唯一能让他坚持住的动力了。当第二轮数到十九秒的时候,这折磨不管怎样都会结束了。
马克的听觉慢慢衰弱,黑暗爬进了他的视野里。吉姆在马克的身边弯下身子,他的嘴在在动,但马克的世界逐渐黯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