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神医》

皇帝好似没听见。

“皇帝,还有一物。”小童又提醒了句,可皇帝还是没有听见。

为首的见皇帝似乎傻掉了,就走近了拿出另一盒子打开了。

登时一道金光闪出来,那皇帝虽然已经得意忘形了,可还是被那金光惊到了,“什么东西?”

回头一看,不是别的,正是一把宝剑。

“好东西!”

皇帝紧紧握住玉玺,快步走了过去,“这是何物?”

为首的青年一笑,“此乃,越王勾践所铸,却邪剑。”

“哦?”

皇帝依旧紧紧握住手中国玺,眼睛却看得他虽然发胀,却根本不想眨眼,边摇头边赞叹道:

“越王勾践,一代雄主,灭吴国后,使白马白牛祠昆吾之神,得昆吾之铜,采金而铸,遂成八剑,名成千古。今日竟能得到这却邪宝剑,实乃昊天眷顾,祖宗大德呀!”

皇帝左手握玺,右手把剑,提起的一瞬间,只见皎月之下,两尺有长,剑身鎏金,精光熠熠,只引得那长空皓月,发出千万里天光簇拥而来。

收在目前,皇帝的瞳孔裂开一般,只见精雕的蝌蚪花纹,如活如新,皇帝轻轻将剑身一翻,月光一洒,那蝌蚪花纹犹如飞环的游虫,齐齐绽出光彩,夺目而动人魂魄。那两从刃此刻更加剔透,剑锋所指,寒光摄人……

“天神?那是什么玩意?”

殿门外的王继恩透过门缝看得心惊胆战起来,他在门外,除了里说出的断断续续,不清不楚的话,其它的几乎都没听着,却被那宝剑的寒光照得两目发颤,心内生虚。

不多时,那三位天上来客,便跟着皇帝出了门,直达歧王赵德芳的灵柩前。

王继恩也不敢近前,只远远地望着他们四个人,等他们又说了一些听不清楚的话,就看到他们打开了棺材,几个人朝里头望了望,可此时王继恩早已憋不住了,他赶紧跑到一边去解决内急。

随后他赶紧跑过来,却看到还是那三个道人打扮,朝皇帝鞠个躬,便齐齐朝上飞去,王继恩只往后退,“天呐,飞那么高,真是神仙哪!”

可望着他们朝上飞不到十楼高的时候,便朝西边转弯去了。

“原来不是神仙。”

那吕端跟王继恩同时说道。

新登基的大宋皇帝赵恒,时年二十九岁,正是健壮无比的时候,可守丧不到一个月就无缘无故地病倒了。

昏厥三天后他就上吐下泻,面色时而枯黄,时而煞白,且心悸体寒,失音犹如中风一般。侍医们虽然多次进药,却没有任何效用。

太后李氏怒不可遏,便将服侍皇帝的宦官们赶走大半,又痛斥诸位御医都是蠢物。

雷霆大发,却无任何助益,这端庄仁厚的李太后平日里尽得内外尊崇,今日却咆哮翰林医官们,不仅是为了皇帝之病,更因为那改朝易代,暗流涌动,不得不格外慎重。

一个月前,崇政殿上的龙椅托起的差点就不是这病倒的赵恒。彼时,副宰相李昌龄联合殿前都指挥使李继勋、两朝功勋太监王继恩及礼部侍郎胡旦,结成党羽,迷惑李氏,差点限她于不义,多亏元老吕端,才扶起赵恒上位。而他们私下谋立一心要扶植的,却是并不知情的太宗长子赵元佐。

而诸位皇子一见这新皇帝病倒,一个个的心内便风起云涌,大宋朝堂内外,时时都会有突变的可能。

那门下侍郎兼兵部尚书、平章事宰相吕端,在痛斥诸位御医后也无可奈何,便奏请太后向禁外求医。

就在这时,禁中丹凤门外,正有一个跑腿“快行”抱着一封书信,狂奔内侍省而来。

待那小快行跨进北司(内侍省)大门后,便越三过五,直达左班都知李仁承跟前,“都知,小的刚才路过尚药局,太医令就告诉我说门前刚收到一封信扎,没敢打开,就托小的送进宫来,您快看看。”

说着,这十六七岁的小快行已经满额头的大汗,惊喜尤甚,俯身等着李仁承夸他。

只见那身着素服的李仁承,满脸的厌烦,继而一愣,没来得及呵斥小快行打扰了他的休息,就瞥见信封上的四个大字:

“龙体将豫。”

颜楷写就,圆厚庄穆。

他那翘着二郎腿的右脚,像是被突然拎起来,整个身子忽的腾空而起。

“小祖宗!这,这是从哪来的?”

他刚想要动手拆,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一把搂开小快行,即往嘉庆殿跑去。

“太后,官家有救了,太后……”

自从新皇帝身体大病,李太后也茶饭不进了,素衣素面,坐卧难安。

终于她累了,发起呆来,可她刚要休息一下,惺忪的两眼,就闪进来一个身影。

“太后,太后,官家有救了……”

惊疑加上疲累,差点吓倒了倚在靠背上李太后,“慌什么?怎么了?”

她强撑着身子,托起嘶哑的嗓音问道。

那李仁承本姓张,自幼侍奉李氏,后被赐姓李。真宗登基之后,太后想将他提升为“勾当皇城司”,还没分封内外,小皇帝就病倒了。

李仁承也来不及回复,就把信件抱在太后手中。

“什么大惊小怪的?呵!”

太后朝李仁承扫了一眼,上下看了看信封就撕开了,“从,从哪来的?”

“回太后,尚药局送来的,太后赶紧看看。”

说罢,那李仁承缓口气,满面痛苦地悲伤道:“唉……官家的龙体,受这么一遭,真是叫人心痛啊,上天耶!让小人们受此罪过吧……”

“放屁!叹什么气!出去出去。”

李太后即刻又转怒认真地看起信来。

而李仁承话还没说完,就拧身朝延庆殿伏地磕头,“皇天保佑,皇天保佑,保佑官家圣体快快好起来……,太后,您也多多保重啊……”

李太后看完,惊诧了半晌,“怎会有这般神人,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快!快快快!”

自从太宗皇帝驾崩,李氏便哭伤了身体,接着新皇帝又大病,宫廷内外,举国大事,都得她去决断,整个人憔悴得连李仁承都快认不出了,二十多天仿佛衰老了二十多岁。

然而看完这封信后,她好似年轻了二十岁,起身转身,来回如风,“快快快,快去传旨!召吕端过来。”

六十二岁的大宋顾命宰辅吕端,从都堂跑出来就被肩舆接走了。

两位侍从官嫌肩舆太慢,就架起他奔跑而去,可还觉得太慢,于是他就被一个身材略小的侍从官背着飞走了。

“下来,快放下我,快到慈宁殿了,太后要看见了。”

身为一国宰相,执政一朝文武,白髯紫袍的吕端,感到趴在别人的背上来见太后,简直失了宰相体统。

“快放老夫下来!”

吕端整了整歪斜的幞头。

“还没到呢相公!太后吩咐了,怎么快就怎么来。”

虽然吕宰相身躯高大,但侍从官只觉得好似背着一只空麻袋一样,跑起来两腿如乘奔御风。

“那也不行!快放老夫下来!”

要是在平时,侍从官们见到宰相,那就如同见到了大宋官家一般,毫无二致。其地位,其威严,朝班文武们,都不敢直视。况且那病倒的大宋国主,确是吕端冲破各种阴谋,一手拥立的,皇帝待他都优宠无上,难于言表,更别提其他人了。

可今日,却是太后懿旨,侍从官必须尽快送宰相入宫。

名重朝野的一代宰相,一刻之前绝没想到如今会趴在一个小小的侍从官身上,只能动口,全身百无一用。

“嗨……”

吕端苦笑一声,“君子动口不动手,我这老骨头既动弹不得,那你就快点吧……”

“相公恕罪,小的也是无奈,到了太后那,您再治小的犯上之罪。”

侍从官跑如飞,吕端却喘着气,“治罪不必了,你只管快点就好,我这身老骨头都快散架了……”

“谢相公宽恕。”

这位十八岁的大内侍从官,乃是从禁军万里挑一选出来的,他万万不会想到今天会背起当朝宰相。他更不会想到,七年后,他将在三百里外的澶州城,背起比宰相位置更高的大宋皇帝。

“你叫什么名字?”

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的吕端,下了他宽阔的肩背,就赶忙理了理朝服,正了正黄金附蝉七梁冠,紧了紧荔支金带,蹬了蹬镶饰着絇繶纯綦的乌朝靴。

“小的多谢相公不罪之恩。”

他刚要伏身跪拜,吕端就说“免了”,谢身之后,他即回答道:“回相公,小的名叫张的卢。”

“张,张什么?”

“张的卢,哦,的卢马的那个‘的卢’。”

“的卢,好名字啊!跑得可真快,呵呵呵……”

“回相公,小的因为跑得快,才从河南府老家被选入厢军,后来先皇挑选禁军,小的就被招入步军司,去年……”

“好了好了,的卢,我记下这个名字了。”

那张的卢忽的头一点,俯身道:“小的多嘴,这就告退。”

小跑来到殿内,那吕端憋住气却仍喘起来,一声咳嗽李太后听了赶忙吩咐赐茶就坐。饮下一气“火前碧螺春”,他就把信接过了,只见信内写着如下文字。

“草民陈隐冒死上谏,伏闻盛朝建极以来,天下宴然,承平已端。太祖起自介胄,终乎五季,践九五之位而偃武修文,遂限悍将武夫作乱之根始,扬硕学鸿儒治成之意志。务农而兴学,慎罚而薄敛,治定功成,礼乐复兴。今神功圣德文武皇帝太宗又大行,江山为之震动,四夷为之哭嚎。

然西北边事扰攘,契丹虎狼而视,至中原京畿临危。幸赖东南富庶,臣民共襄,再造皇极须臾可待。然后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记》曰:‘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又《阴符经》言:‘天性,人也;人心,机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恩生于害,害生于恩。’故,陛下不豫,虽朝臣忧焚,而万不能作凶断,圣体自有天佑,必使天子之圣明达于万方之福德,必使陛下之雄才施于生民之企望。则今之微疾当如淫雨疾风,东阳出而天下光矣。

草民骇闻陛下胸闷癫狂,昏厥不振,断定此乃兴龙一穴关隘不畅之故,草民虽愚昧,然受异人点化,得《黄帝三部针灸甲乙经》,若入禁中,必能为宫廷分忧,则圣体良矣。

草民伏拜,恭请圣安,伏候天汉四海楼内。

至道三年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