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娇奉诸葛忆荪的命令,四处打听祯嫔腹中子之死的事,尽管刘夫人刘纤韫已经登上后位,入主坤仪宫,可是身子骨仍旧不好,秋日里越发咳个不止,元淮也下令让她在宫中静养,将宫中大小事一应交托给诸葛忆荪料理。
大事上都是诸葛忆荪决断,小事上诸葛忆荪交托给了刘淑仪与陈尚宫,后宫嫔妃与六局二十四司之事有陈尚宫布置,而掖庭宫、永巷、慎刑司等处有刘淑仪帮着协理,最后再交由诸葛忆荪裁夺着。
诸葛忆荪虽然有着身孕,各处行动不便,可是便如同前朝大臣上朝一般,元淮不必在天下走动,便可以料理天下之事,诸葛忆荪虽然不比在后宫各处走动,也对后宫之事了如指掌。
月娇也因此于各处行动方便,也让她在各处调查祯嫔腹中子之死更畅通无阻了。
这一日,月娇赶回宫中,跟诸葛忆荪说起调查之事,只听月娇说道,“姐姐,我这几日四处打听,许多事虽然不甚明了,可是有一事,倒是果真如姐姐所料。”
“你指的是……祯嫔的胎位吧。”诸葛忆荪问道。
“不错。”月娇说道,“我问过产婆,这妇人究竟在何等情形下才会有不全足的胎位,产妇们一开始还担心自己牵扯进小皇子的早夭与祯嫔抱病两件事,不肯直说,还要数甘缪机灵,去问过宫外许多给产妇接生过的老妈妈,说不全足与产婆们的接生手法无关,产婆们这才肯如实相告。”
“这些产婆们怎么说?”
“她们说,这不全足位民间、官家都常有,之所以孕妇会有不全足位,大多是因着两件事,一件是相承自其母,若是母亲受孕之时有不全足位,侥幸养活了女儿,这女儿生儿也大多是不全足位。”
“这也有理。”诸葛忆荪说道,“另一件又是什么?”
“再有一件便是孕妇的坐卧习性、饮食或汤剂所致,”月娇说道。
“汤剂?”诸葛忆荪问道。
“是,民间女子若是不想要腹中骨肉,想用汤剂将腹中胎儿打下的,服下汤剂之后,被打下的胎儿因为在腹中已死,将其送出体外时,有许多都是不全足位,这时的胎儿尚未足月,因此即便是不全足位,一只脚先下出来也没有什么,妇人所受之苦倒是比足月产子的妇人要轻些。”月娇说道。
“那祯嫔的家中母亲,在生她之时是否也是不全足位呢?”诸葛忆荪问道。
“此事去祯嫔的母家、京兆尹周大人府上问过,与汤公公说了,借着给他家送封赏之物的空子,问过她家管事的仆妇,那仆妇也是从前侍奉过祯嫔娘娘过世的母亲的,她也说祯嫔娘娘的母亲在生子之时,从未遇上这样的情势,也未像祯嫔娘娘那般,足足花了一天又一上午,才将腹中的皇子产下。”
“那便不是相承自其母,而是孕期的习性与饮食、汤剂所致了。”诸葛忆荪说道。
“我想也是,”月娇说道,“我也问过那仆妇,临淄王妃生产之时,可也曾遇到过这种情势吗?”
“她如何说?”
“那仆妇也常往来临淄王府,临淄王妃有孕之时她也曾去看顾过,说临淄王妃诞下两子一女,生产之时都是顺遂妥当,不曾有过难产之症,这不全足位更是未曾听说,临淄王妃是祯嫔的胞姐,她母亲与胞姐都是这般,只怕便与先天之症无关了。”
“那便是祯嫔有孕之时所致。”诸葛忆荪说道,又问着一旁的灵笳,祯嫔有孕之时可有何不妥,灵笳都一一答过,不管是从胎教、坐卧、饮食、衣饰、汤剂都有专人仔细查验,绝对没有一丝不妥之处,
灵笳看诸葛忆荪心中仍旧有疑惑,于是说道,“若是果真有什么不妥,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那祯嫔娘娘腹中皇子岂不早就夭折了?哪里还会将孩子生下?好歹还养了几日才薨?”
“这话倒也有理。”月娇说道。
“怕是有些细微之毒,让人防不胜防,虽然不能一时半刻要了人的姓名,可是日积月累,渐入肌理,慢慢地杀人于无形之中,也并非不可能。”诸葛忆荪说着,想起了当日恭嫔陈氏给皇长子常佑下的不孕之药,便是用那七叶一枝花、马钱子、郁金等药材慢慢掺入饮食之中,伎俩微弱,验毒之人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出什么不妥来。
诸葛忆荪心想,“难道是有人又得了陈氏的真传?将这样的法子用在了祯嫔的腹中皇子身上?”
诸葛忆荪一边回想,一边让甘绥去将秦太医传来,秦太医也说,诸葛忆荪的猜测也不是没有可能,只听秦闲望说道,“夫人之虑倒也有理,有些药材的毒性幽微,甚至是无毒的,只是药效有些猛烈,对大人倒是没什么害处,可胎儿尚小,又在母体腹中,即便是毒性微弱,腹中胎儿或许也没有招架之功,长期将这样的药材摄入体内,只怕早就损伤了胎儿的肺腑,即便胎儿能生下来,也是活不成的。”
诸葛忆荪听罢,不禁胆寒,于是让月娇、灵笳去祯嫔的住处与产室仔细查一查,究竟有何不妥之处,诸葛忆荪担心她们二人对于医理不甚熟悉,于是让月娇留下,吩咐灵笳带着霜娥与妙箜一同去,只说给祯嫔送燕菜花胶羹,不要惊动了祯嫔养病。
燕菜花胶羹需要文火炖许久,秦太医看妙箜也一同去,他早就与妙箜有了首位,只想着哪一日妙箜在诸葛忆荪面前得了脸,恩赐她出宫,或是干脆许配给他便好了,于是回太医院写了一张单子,让医女给妙箜送来,希望妙箜能凭借此事立下功,诸葛忆荪也一定欢喜。
等月娇看着将花胶羹炖好之后,让三人用食盒提上,一同往栖凤阁去了。
再说康嫔,这几日月娇在宫中各处巡查的消息早就有人透露给她,再者如今诸葛忆荪又接手宫事,她在宫中行事也不似往常那般方便,心中焦急,可脸上仍旧冷冷的,来衍庆宫看看淑妃的有何动向,结果刚走入衍庆宫的前殿,扑面就嗅到一股清香。
“娘娘好雅兴,心灵手巧,这又是在摆弄什么劳什子?竟这样悉心照看着,竟然比看顾着刚降生的孩子还宝贝呢。”康嫔问道。
裴淑妃与芒角、栾儿围在茶炉前头,芒角往炉中添了香炭,栾儿将上一壶茶汤倒了,裴淑妃在一旁嗅着气味,裴淑妃一听是康嫔来了,只抬眼看了看,说道,“哪里是什么巧宗?不过是今早去收了孔雀枫上的露水,金秋最后一茬了,只埋了一缸,将旧日的取出来,做些枫露茶罢了。”
“这枫露果真是越陈越香,经娘娘宫里的香炭一烹,当真是满殿之中都是秋日的草木清香,竟然比宫女腰上积满了香粉的手绢更沁人心脾呢。”康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