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杯酒释前嫌

长杨宫,八荒台。

傍晚时分,元淮领着卢忆荪与瑾妃走上了八荒台,有小太监前来回禀,各式菜肴都已经齐备,只等元淮等人落座即可开席。

汤哲庸吩咐太监们将菜肴呈上,原本准备长杨宫的菜肴是最容易的,不需要耗费多少精细的功夫。

因为这是大黎先祖立下的规矩,长杨宫不比旁出,是勉励皇族莫忘先祖以武立国的地方,因此连菜肴都做得甚是粗糙,甚至有意保留其血腥之味,不可向文人世家的菜肴一般太过精细,以免后代子孙沉溺于口腹之欲,吃得大腹便便,没有半点元家子孙的武人体统。

宴会之上,元淮端坐在八荒台的正中央,卢忆荪坐在其左侧,瑾妃坐在其右侧,三人的座位着意搬到了堂下,并无在宫中那般高高在上、一副不可接近的样子,卢忆荪一侧坐的是临淄王、彭城王与陈王常偱,瑾妃一侧坐的是秦王常佑、赵王常佰与许王常俊。

八荒台的正中央点起暖炉,所有人都围坐在暖炉前面,氛围倒是十分融洽敦和。

酒过三巡,只听彭城王说道,“好歹臣弟还打了一只狍鹿,否则定要挨皇兄一顿好打。”

“哼,倒是让你这不长进的躲过一劫,此次便罢了,只是为兄听说,是这蠢物跑到了你的跟前,才让你侥幸得逞,如此深究下去,也算不得是你的猎物,等三月春猎,你定要给朕打一头山猪来吃,再不能用这样的蠢笨之物来含混过去。”

“啊?三月春猎还要来此?”

“你若是不喜欢这长杨宫,朕带你到边塞之地的凌烟城,那里物产富饶,山林间什么样的野物都有,你可喜欢?”元淮说道。“只是你若是在凌烟城还是如同今日这般,往北几十里便是北桓地界,朕就将你这个没用的弟弟捆了送给北桓人,省得在京师给咱们皇家丢人。”

众人听着,都不禁大笑了起来。

“啊?皇室宗亲之中不成器的子弟多了,皇兄何苦来偏要寻上臣弟呢?既知道臣弟并非骑马打猎的材料,就不该如此为难臣弟。”元湜说道。“若皇兄看臣弟碍眼,此刻将臣弟了结了便罢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便宜了北桓人。”

“你又疯了?三两杯黄汤下肚,又要当众失了分寸、给皇兄皇嫂难看不成?”临淄王元津嗔怪道。

“诶~无妨。”元淮说道,“元湜是个爽直性子,朕是知道的,朕听惯了溜须拍马、唯唯诺诺之言,倒是喜欢他这幅直言不讳、憨厚老实的样子。再者说,今日咱们兄弟子侄难得聚在一处,不必拘泥于君臣之礼,只当做是家宴,一家子围炉夜话,倒是寻常百姓家的乐事,定要像元湜这般直抒胸臆才好,莫要把朕当成外人了。”

虽然元淮这样说,元湜颇有醉意,有些糊涂,可临淄王元津是十分清楚的,他早就知道长兄齐王是怎么死的,虽然是崔友植与崔友槐兄弟命人下的手,可是他清楚得很,当日齐王被毒死一事,都是皇帝元淮暗中授意的。

“是,”元津连忙作揖。“皇兄海量,是臣弟之福。再者说,长兄如父,父皇崩逝时,元湜不过四岁,我们兄弟也多仰赖皇兄看顾教养,才能有今日光景,元湜虽然憨直,言语上略有顶撞之处,对皇兄的心确实错不了的,只是不善言辞罢了,诚如皇兄所说,元湜正是与皇兄亲厚,才这般与皇兄无礼,并无旁的不敬之意。”

“为兄明白。”元淮说道。“只是元湜啊,朕并非逼你操练弓马之术,你需清楚,这皇族是臣民的表率,宗室更是我大黎的栋梁,春猎之时,世家子弟均在,若是他们看到堂堂的宗室王爷如此孱弱,不光是你一人之荣辱,也会连带整个皇族,被世家子弟小觑,更要紧的是,若是被一些不安分的人看在眼里,只怕就有心生事。闹得臣民不安,而这苗头,都从你这个不争气的王爷身上来啊。”

“皇兄何必忧心这些?”元湜说道,“有常佰这样的一员猛将在,谁还敢轻视咱们元家不成?”

元淮看了看常佰,也十分得意地点了点头。

“还有常偱和常俊,臣弟看也是后生可畏,稍加调教,将来都会是将帅之才,咱们元家人才辈出,只出了臣弟这样一个草包废物,也妨碍不到什么的,皇兄安心便好。”

众人听元湜这话,都掩面笑了起来。

元淮听着,也是又气又笑,“也罢,你个憨货,朕只当是对你白费了口舌。”

元淮又看着一旁的元津,“元津倒是很好,近些日子,朕交给他做的几件事料理得都不错,对常俊也多有教导。”

“不过是臣弟分内之事罢了。”临淄王元津说道。“常俊懂事,且性子聪敏,臣弟也未曾教导他什么。”

“皇弟过谦了。”元淮说道,“朕今日看着常佑与常佰兄弟亲厚和睦,心里也甚是安慰啊,即便来日不能成为栋梁之材,也要这般和睦敦亲才是。”

“是,儿臣谨遵父皇教诲。”二人齐声说道。

说着,常佑突然起身,举着手中的酒对着卢忆荪说道,“夫人,儿臣先前对夫人多有冒犯之处,都是儿子一时糊涂,还望夫人莫要怪罪,恕儿臣轻慢之罪。”

众人都看着卢忆荪,只听卢忆荪也举起酒杯,对常佑说道,“殿下多虑了,区区小事,我并未放在心上,再者说,我虽年轻,可是侍奉陛下的这些日子,只把殿下也当成是自己的孩子,爱子之心是一样,从前诸事已成过往,我对殿下爱护还来不及,哪里会怪罪呢?”

“儿臣敬您。”常佑举杯说道。

卢忆荪也满饮一杯,常佑看卢忆荪爽快坦荡,也将杯中浊物一饮而尽,二人当真如同冰释前嫌一般。

其实他对常佑也没有太多的心结,加上崔皇后死之前的哀求,她也不想赶尽杀绝,并未曾想真的对常佑如何。

至于朝堂之上的新贵们揪着常佑不放,也并非卢忆荪授意,只是这些不知变通的文人大臣的谋算罢了,连她也没有法子。

元淮看常佑与卢忆荪这般,心中自然欣喜,能消弭皇室之间的隔阂,他这个皇室之长自然是高兴的。

因为菜肴粗糙,众人除了元淮、卢忆荪与常佰,盘中的炙肉都未曾大动,尤其是常偱和常俊。

瑾妃看出来元淮有些嗔怒地看着常偱,于是上来打圆场,说道。“原是这些肉都是山野糙物,不比家中圈养的,肉质粗了一些,且干柴发硬,像陛下与常佰的口条好、筋骨健硕的吃了倒也罢了,如此深夜,只怕吃了容易积食,难以克化,不如明日午间再呈上来,让王爷们吃了,午后去猎场上走动走动,想来会更好些。”

元淮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嫌弃两个儿子这般忸怩作态,十分嫌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