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川郡主说道,“母亲说,她的祖母,不得已在众多家中女眷的见证下,以族中的私刑处死了自己的女儿,母亲出嫁前,她的祖母有一次告诉了母亲这些往事,从那一刻起,母亲便知道,若想在这个把男人当成天的家中,更遑论还是王府,她若要保护自己的女儿,她只能更严格管教自己的女儿,免得女儿像当年她的姑母一样惨死。”
“母亲说,她也想让我像兄长们一同大好天地、自由驰骋,只是她不能这样做,她知道这是一个对女儿来说何等残酷的地方,名声不是别的,只是女儿的免死金牌,若是没有好的名声,便无法在此地存活,因此母亲说,她当年不得不这么做,若是重来一次,她仍旧会这样做,她若不这样做,外头说起来名声不好听,那些来说媒的人便会小瞧了我,不会把我说给汝南许氏这样好的人家。”
“是啊,”霜娥说道,“听宫中的姑姑们说,当日要给汝南许氏家的公子说亲的可不少,不要说汝南一带的名门望族,连京城中都有不少勋贵世家想将女儿嫁入汝南许氏,当年刘皇后的娘家——中山刘氏家族,还有当日的尚书令——欧阳家,都想攀上这门亲事,京中的勋贵们都知道汝南许氏富可敌国,出身也好,若是有了许氏家族的扶持,他们在朝中的根基一定会更加稳固。”
“也可见宋王妃当日为了给郡主说一门好亲事,有多用心了,”灵笳也说道。
“是啊,母亲说当日托了几十个媒婆,让一波又一波的人去打听过,她知道,汝南许家的公子品格、样貌都是世上少有的,家中没有那么森严的礼教规矩,若是能嫁给许家的公子,他一定会对她的小女儿好,因此才反复的央告媒婆,求求她一定要说动许家,不管花多少银子、要多少谢礼她都不在乎,都要说动许家,求求她一定让自己的小女儿有个好的去处,把女儿送出这个喘不过起来的铁笼子,以此来稍稍弥补她这个无奈的母亲带给女儿的缺憾吧。”涅川郡主说道。
“也可见宋王妃的眼光是不错的,”卢忆荪听了也十分动容,连忙安慰道,“看郡马爷待郡主这样的好,连郡主爱吃的点心,郡马爷都会特意去西凉找来数一数二的厨娘给郡主做,这样的情谊寻常男子哪里会有呢?若是看到郡马爷如此,我想宋王妃也是心安的。”
“是啊,”涅川郡主说。“三郎薨逝之后,我一直郁郁寡欢,郡马为了让我纾解心结,想了千百种法子,也是难为他,是这样心细的一个人。”
“三郎走后,不瞒夫人,”涅川郡主接着说,“哪怕是天宫里下来的神厨,做出再美味的珍馐,我也食之无味,是如今三郎的大仇得报,因此我才这般开怀,用膳才香了许多,这也多亏了夫人。”
“郡主不必言谢。”卢忆荪说道。
“我倒是真想如月娇姑娘这般,自小便无拘无束、心无挂碍的,一心只在珍馐美馔上,没有这诸多的烦恼,岂不快哉。”
“郡主别听她说嘴,”卢忆荪说道,“她的心思,又岂止只在珍馐美馔上呢?”
这几日柴朝义的身子好全了,常常在郡主府的后门探望月娇,有一次涅川郡主也看到过二人相会的情景,悄悄看了月娇一眼,看月娇脸上的娇怯,也自然明白卢忆荪所言是何意。
月娇故意不答话,听着笙泽坞中有潺潺的水声,十分悦耳,于是打岔说道,“这是什么声音,竟然这样动听,我想黎人常说的天籁之声,也不过如此吧。”
“姑娘见笑,”涅川郡主说道,“这也是家夫的拙作了,自从三郎暴死以后,一想到儿子生前的惨状,我便夜夜难以成眠,家夫听闻婆绵有一种音律,是佛陀修禅时所用,可安心宁神,使人入定,因此从婆绵的寺院中请来了僧侣,在水下埋下琴柱,若水面起了涟漪,便会发出禅音,我听着倒是安心了许多。”
“郡主殿下,真不是我恭维你,”月娇说道,“这郡马爷对您的这份心思、这份情谊,真的是要羡煞旁人了。”
“怪道当日我与郡主商议要设计除掉邢施道等人之时,郡主会选在这笙泽坞。”卢忆荪也说道。
“夫人说的不错,”涅川郡主说道,“这禅音可以使人心醉,也可以使人入眠,那三人置身其中,自然会放松警惕,加上夫人的好谋算,因此才能成事。”
几人正说着,郡主府的下人领着珪如走了进来。
“夫人,奴婢有事要禀告。”珪如说道。
“何事?”卢忆荪看珪如神情不对,于是与珪如走到一侧的溪水旁。“发生了何事?”
“回禀夫人,是那崔氏别院的十二楼馆中有些古怪,十二楼馆中的不少女子和忆蓁姑娘一样仿佛都生过孩子,如今有几个女子也疯了一般,赖在十二楼馆的水边不肯走,都在叫喊着找自己的孩子呢。”
“孩子?”卢忆荪问道,一阵风吹过,湖面上遥遥送来潺潺的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