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
两道火红的身影扑过来,像两片红云,活泼而热烈。
坐在屋里的常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
话音还未落,两片红云就飘进了常晞怀里。
不是孩子们又是谁?
“娘!您和爹在家想我们不想?我们可想你们了!”
恂哥儿还是那么好动,一双黑眼睛滴溜溜直转。恬哥儿则是落后了一步,站在地下看着自己的爹娘直笑,双目莹然有光,仔细看时,似乎隐隐跟从前有所不同了。
何沐阳暗暗点头。
还是卫家教导有方,远非自己可比······
常晞看了看这个,又摸了摸那个,不禁奇道:“不是说还要一个多月吗,怎么这么快?”
“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呗!”恂哥儿卖弄了两个成语,这才拍手笑道:“我们其实早就来了,今天早上正好等到了祖母要出门,我们就拦了祖母的轿子,偷偷告诉她我们回来啦!让她先不告诉你们,再跟祖母一道回家,好突然过来吓你们一跳!”
难怪家里上下,连一点动静没有,看来是婆婆吩咐的,不让管家仆妇们走了风声······
提前回来了,却还不赶紧回家,在外面等着,就为了瞒住家里人,好吓爹娘一跳?
常晞又好气又好笑,不禁瞪了他一眼,道:“这准是恂哥儿出的馊主意!”
说着,又看了何沐阳一眼。
你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也不等何沐阳说话,恂哥儿就先讨好道:“娘,您可真厉害!一下就猜对了,是我出的好主意,可不是什么馊主意。不干弟弟的事。您也别气爹爹了,他也不知道!我特意跟祖母说了好几遍,不让她跟爹爹说的。”神色十分得意。
这个傻小子!
常晞忍不住板了脸道:“你以为你不说,你爹爹就不知道了?你们身边那些叔叔伯伯,有几个不是你爹爹的人?你们的行踪,别人不知道也罢了,他还能不知道?你这个小孙猴子,还能翻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去?”
“啊?”恂哥儿听得瞪圆了眼睛,不禁朝何沐阳的脸上望去。
何沐阳强忍着笑意,也故意板起脸道:“不怪你娘生气!故意隐瞒长辈,成何体统?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哦······”
恂哥儿满以为能大获全胜,没想到早就被爹看了个底透,心里老大没意思,有些懊恼地答应了一声,又听见母亲笑着问他:“曾祖母和祖父那里,你们可曾去请过安了?”
恂哥儿又恢复了精神,笑道:“我们悄悄去瞧过曾祖母了,祖母说祖父还在睡觉没有醒,叫我们等晚上再去。”
这还差不多······
常晞含笑点了点头。
“娘。”一旁的恬哥儿道:“我想去看憬弟弟。我给他带了好玩的,得赶紧送给他才行!”
常晞看了一眼时辰,笑道:“也好。只是你憬弟弟这个时候正在做功课,你们等半个时辰再去,别扰了他念书。”
两个孩子都知道,念书时候是万万不能被打扰的,都十分懂事的点了点头。
*********
“好孩子,乖孩子,可想坏了曾祖母了!”
老太君满眼是笑,一手一个搂着他们,左看右看,似乎怎么也看不够。
“在那边住得可还习惯?曾祖母给你们送去的吃的,可吃了没有?”
恬哥儿搂着老太君的脖子,亲昵地道:“都吃了,我吃的少,哥哥吃的多。”
“是吗?”众人不禁都看向了恂哥儿。
恂哥儿不由得涨红了脸,嘟囔道:“又没人问你那么多!你怎么都说出来了?”
这就是变相承认了······
屋里众人都被他逗得大笑起来。
笑过一阵,邹氏又问他们:“去了那边,是跟着你们师父住,还是另设了住处给你们?”
一提起这个,两个孩子都来了精神。
“师父家的地方好大!比咱们家还大呢。”恂哥儿一边比划着一边说道:“只是房子少,空地多。可以在草场上跑马,还可以去河里划船!师父说了,凡是卫家的弟子,不管是谁,都得自己动手盖房子住。年纪小的,师父会找几个人帮忙,但是自己不干活是肯定不行的!我们两个会削树皮,还学了弹墨线、刨花,师父还夸我们学得快,比大师兄当时强多了!大师兄自己也承认了的。还说要是我们盖得快,他就送我们一人一把好弓!就在行李里,我拿给你们瞧!”
说着就要下炕去拿。
“不急不急。”老太君连忙搂住笑道:“外头已经摆饭了,等吃完了再去拿不迟,这时候人多,别把你的宝贝弓给碰坏了。”
恂哥儿一想这话有理,便又坐回了炕上。
孩子们说得兴高采烈的,一旁的邹氏却听得几欲落泪!
居然让她的宝贝孙儿自己动手盖建房子!
又不是去学泥瓦木匠的,知道弹墨刨花又有何用?这不是存心搓磨人吗?
都是儿子弄出的好事······京都多少名师拜不得,非得把孩子送出去吃苦受累!
她嗔怒地盯了何沐阳一眼,道:“原说不过个把月就接他们回来的,如今可好,硬是拖了大半年才接回来!你这个做爹的怎么就舍得下?这次我做主,务必让孩子们在家过了年再说!左右也不剩几个月了,练功夫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不差这几天,等明年开了春再去也不迟。”
何沐阳和常晞还没说话,恂哥儿就先抢口道:“那可不行!大师兄答应了教我勾云手的,师父也说了,我和二弟的底子本来就差,得勤学苦练才能赶上旁人呢!我们得赶紧回去!”
恬哥儿也忙叫道:“是啊是啊,大哥说的对!”
都是他们老子酿的!天天舞刀弄剑的,逗引得孙儿们也一心扑在此道上,旁的竟全然不顾了!
邹氏心里有火,又瞪了何沐阳一眼。
何沐阳暗暗苦笑。
当初宫变刚定,家里怕京都不太平,这才让孩子们先不回来了。眼下这笔帐却全算到他头上了!
只是母亲正在气头儿上,何沐阳也不好声辩,只能先顺着她的话认下,回头再说了。
站在地下的憬哥儿又难受了。
从前都是憬哥儿腻在曾祖母怀里的,今儿却被两个哥哥占了地方,他心里说不出的失落,趁着母亲出去安著摆饭的时候,就跑到老太君身边叫道:“我也要!我也要!”
恬哥儿一缩脚,招手叫他道:“你上来呀。”
憬哥儿大喜,连忙脱了鞋,跟恬哥儿挤到了一处。
老太君直乐得牙不见眼,笑道:“好孩子,是曾祖母没虑到,你两个哥哥大老远的才回来,曾祖母一时高兴,就把你给落下了。”
说着,立刻高声吩咐:“宫里拿来的那几匣子玛瑙糖呢?还不快拿出来给孩儿们分了。”
憬哥儿最爱吃玛瑙糖,闻言不禁欢呼起来,反倒是恂哥儿和恬哥儿两个,因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倒还不觉得怎样。
憬哥儿就悄声对恬哥儿道:“其实就是琥珀糖,宫里做的跟外面买的不一样,特别好吃,所以都叫玛瑙糖。一会儿你尝尝就知道了!”
憬哥儿从小受的是仕宦之家的教育,又有萧合环的耳濡目染,虽然当着家人的面也会撒娇撒痴,可骨子里并不是个闹腾孩子,恬哥儿的性子更安静一些,又喜欢让着他,所以憬哥儿心里也跟恬哥儿更亲近些。因怕他不懂得什么是玛瑙糖被人笑话,这才悄悄附耳告诉给他。
孩子们亲亲热热的,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长辈们高兴了!
“去看看你们老爷起了没有。”老太君大手一挥:“今天都上我这儿吃饭!”
*********
七月流火的时节转眼即过,又到了临近中秋节的日子。
常晞就跟何沐阳商量:“我虽也舍不得他们,可童子功是间断不得的,待得太久了,也怕卫家觉得咱们纵容太过,舍不得让孩子吃苦,以后就不愿意严管了。依我的意思,过了中秋节,怎么也该送他们过去了。”
提起这事,何沐阳也是十分无奈。
他早已提过多次,可每次不仅劝说不成,还要挨母亲一顿呵斥,连祖母都装作不知,默许孩子们留在家里不走,这可实在颇为棘手。
“我再想想办法吧。”
他说了这一句,就转主动移了话题,问常晞道:“五舅兄什么时候启程上任?”
常晞笑道:“你怎么忘了?上回他来家时提过,八月底就要走。”
南方大县拆分一事,因着宫里出了事,后来乱糟糟的,一直拖了大半年,才终于落了地,常晖总算是得偿所愿,补了奉天盖县的县令一职,虽说离京都甚远,可离济州和五奶奶的娘家都近得很!
常晞虽然不舍,可五哥有了好前程,总归是值得高兴的事。
何沐阳恍然而笑,“他上次果真提过,我竟忘了。”
常晞有些心疼地道:“大爷最近也太忙了些!我也知道,你想外放的那件事很不好办,反正家里已经同意了,眼下若是实在没有好机会,就慢慢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