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常晞由衷地跟邹氏道了声谢,笑道:“晚上我就跟大爷说说。”
萧合环也道:“为了孩子们求学的事,让您多费心了。”
邹氏替孩子们办成了一件大事,心里十分喜慰,忍不住呵呵笑道:“老二的学问好,到时候让他也跟齐先生见一面,赶早把这件事定下来,咱们也就都安心了!”
常、萧二人齐齐恭声应是。
谁知第二天早上,常晞吃过早饭,刚安排了孩子们今天的课业,文宏就过来了。
“邬家的事,姝儿都跟我说了。”他开门见山地道:“这回真多亏了你了!要不然,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不知道!”
他想了想,又道:“我娘那里,我会写信回去说说这事,你就不用再写一遍了。她邬家有胆子骑在我文家的头上作威作福,那就别怪我手狠了!”
他的眼底罕见的闪过一丝冷厉之色。
邬太太这人心术不正,常晞也懒得管邬家的死活,她担心的只是姝儿······
“怎么不请个好大夫来认真瞧瞧?”
文宏重重摇了摇头,满脸无奈地道:“京都还哪有几个好大夫了?你不知道,这几年——”他往皇宫的方向微一拱手,接着道:“那里头很不太平,今儿吃伤肚子、明儿弄坏眼睛的!偏又查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回回拿宫人和太医们顶缸,杀的、罚的,连坐的······没有五千也有三千了!稍微有点本事的大夫,都怕被宫里召进去派差,能躲的都躲了,你没看见城门口的济生堂都关门了么?就是没了大夫的缘故······”
常晞不禁默然。
这些事,何沐阳虽没有直接跟她说,可看到家里众人一提起宫里就风声鹤唳的样子,她也多少猜得出一二分。
只是没想到,居然严重到了这个程度······
眼见常晞的情绪有些低落,文宏不禁暗暗失悔,赶紧笑骂自己道:“看我又糊涂了!原本是来谢谢你的,倒只想着说这些,反而让你心里不舒坦了,是我该打、该打!”
常晞轻轻摇了摇头,勉强一笑道:“事情都摆在那里,跟你说不说又有什么关系?”
现在想想,也幸亏宣平伯府还是九皇子的妻族,占了这个便宜。要不然,就算何沐阳有军功在身,只怕当年也是在劫难逃了······
这么看来,这些年他们被贬出京都,虽然日子寂寞艰苦了些,可远离了漩涡中心,反而是因祸得福了!不像后来的那些人,稀里糊涂就丢了性命······
常晞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就在此时,外头忽然有丫鬟的声音传来:“给大爷请安!”
墨漆的竹帘子一撩起,何沐阳大步走了进来。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派人去叫我?”他含笑跟文宏打了招呼,又立刻转头吩咐常晞:“快把北津带的酒拿出来,中午我们就在屋里吃了。”
文宏咧嘴一笑,连连摆手道:“我就是来找晞表妹说句话,没什么正经大事!下午还得去卫里一趟,酒可不敢喝了,饭还是要吃一顿的!”
说着,就摸了摸自己肚子,朗声笑道:“上回来家时,岳母给张罗了一道符离集烧鸡,肉烂脱骨,实在香得很!我让家里的厨子做了,滋味总是差了些意思·······”
这几年,文宏经常过来给老太君等人请安,邹氏看他,那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每逢他来,都要着意嘱咐厨上做些好菜给他吃,这一来二去的,伯府上下全都知道文宏爱吃肉了!
被他这一番插科打诨,常晞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她不禁道:“你就放心吧!不用等我去说,厨上自己就知道该做些什么菜了。”
果然,午间端来的丰盛菜肴里,真就有一道喷香四溢的烧鸡。
文宏大喜,由何沐阳陪着吃了一顿扎实饭,饭后却连茶也顾不得吃,风风火火的就走了。
常晞不禁嘀咕:“怎么就忙得这样了?连家里的孕妻都顾不上?”
像他这么来去匆匆的,也难怪姝儿不敢跟他提家里的事了······
何沐阳想了想,低声道:“恐怕还跟藩王们奉旨上京一事有关。”
“怎么?!”常晞忍不住惊呼出声:“难道藩王进京的事居然准了?”
何沐阳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睿王,也就是七皇子的封地离京都最近,恐怕再有一两个月,藩王的仪仗就该进京了。”
这么快······
文宏眼下在金吾卫当差,负责京都南面的城防。这次是藩王们受封以后的第一次回京,要提前准备和堤防的大小事自然不少!
常晞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的意味。
她左思右想,还是拉住了何沐阳的胳膊,低声道:“大爷是怎么看的?”
何沐阳没有说话。
这可是在京都。
有些话一旦说出来,听的人就也有罪了!
常晞等了半晌,却不见他有答复,低头想了想,还是道:“依我的意思,还是做足最坏的打算才好!”
这个最坏的打算是什么意思,已经不言自明······
见妻子和自己想到了一处,何沐阳心中大慰,眼中也不禁透出几分笑意。
“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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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宏又是忙到了天色擦黑时,才心急火燎地赶回了家中。
“你觉得怎样?”
他一举手里硕大的纸袋,笑道:“城南的于记铺子新出的贡糖,加了白芝麻的,你尝尝!”
薛妈妈端着热水过来笑道:“爷是没看见,今儿咱们奶奶可没少吃东西!伯府大奶奶送来的梅卤和腊八蒜,您瞧那桌上的罐子,都下去一小半了!”
“果真?”
文宏乐开了怀。
待薛妈妈出去以后,他又想起了白天常晞说的,劝他别什么事都瞒着家里,他以为是保护,其实可能反而更让人不安等语······他低头想了片刻,还是把最近卫里忙碌的理由跟她简单说了说。
何姝难掩惊讶。
可反应过来以后,心里又觉得甜丝丝的,有种终于被人无条件信任了的感觉。
“五城兵马司不也是负责京都治安的吗?”她想了想,忙问道:“前儿礼国公府的小姐来看我时,我听见她说,五城兵马司那边可悠闲得很呢。”
文宏笑道:“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五城兵马司的名头听着挺响亮,其实就是一个正六品的衙门,既得管城防、又得管火禁、巡捕盗贼、管理街道······官小职微,俸禄少得可怜不说,要管的事又极多,在咱这高官满地走的京都,只能算个背黑锅的小地方罢了!何况头几年,朝廷为了打仗,削减了京都城防的用度,裁了不少人,仗打完了,人却没补回来,现在的五城兵马司不过白担个虚名而已,要论起作用,那可远远比不上东南西北的四大卫了。”
原来这样!
从前可从来没人主动跟何姝讲过这些······以至于她在京都住了二十年,却还是对这些眼皮子底下的事一知半解的······此时听文宏仔细说起,她不禁有种茅塞顿开的畅快之感,心头一宽,忍不住笑生双靥,道:“难怪当初谋职补缺时,公公婆婆都想让你进羽林卫或者是金吾卫了!”
看着妻子眉开眼笑的样子,文宏就像大冬天里喝了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一般,从里到外都暖洋洋的舒坦极了!
本来还以为她不会对这些东西有兴趣的,真想不到······
果然还是她们女子更懂女子的心思!
文宏不禁伸出大手,把何姝的满头秀发揉得乱七八糟的,朗声大笑道:“现在才知道你夫君厉害,也太晚了吧!”
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何姝登时面如霞烧,粉面薄嗔,轻啐了他一口,自己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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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没几日,太后千秋、藩王们各携重礼进京祝寿一事,就在京都的街头巷尾传开了。
一时间,民间纷纷盛赞藩王们孝心诚笃。这样的大喜事,京都到时候必有一场大热闹的!于是,不少外地的人也接连涌入了京都,准备看诸王入京拜贺的盛景,京都的大小客店一时间都人满为患,价格翻了好几倍,却还是挡不住汹涌而来的客流。
文宏从此更忙得脚不沾地。
常晞来往文家的次数也就更多了些。
就在此时,家里终于等到了齐先生的回信。
他一边极言歉意,一边委婉表明了自己即将离京,无法胜任宣平伯府西席先生的意思。
这一下大大出乎了邹氏的意料。
“你们可跟他说了双倍束脩的事?”
来回话的管事忙道:“太太交代的话,我们一五一十都说给那位齐先生了,可他只说自己不日就要返乡,我们这次再去的时候,看见他连箱笼包袱都收拾好了。”
怎么竟如此不巧?
邹氏满心欢喜,还以为替孙儿们找到一个好师傅,以后再不用愁了。却不曾想会被人拒绝得如此干脆······她不禁搁下了手中的茶碗,坐在那里怔忪地出起神来。
人家不愿意,勉强把人弄来了也没用······
邹氏难掩失望。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大房和二房耳朵里。
萧合环不由得眉头微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