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药浴的不少药材都是既要求产地、又要求年份、品质的，种类又多，有的药材又十分罕见，一时根本凑不齐。不过，反正这事也并不十分紧急，常晞索性连常明他们也没惊动，只写了一封信给沈清文。
一事不烦二主。海家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有那边帮忙留意着，相信用不了太久，就能把所需的药材都收齐了。也省得今儿托这个、明儿托那个的，最后收上来的东西重重叠叠不说，关键的那几味药还不一定找得全，人家还得再寄个单子来，告诉她哪个有哪个没有的，既费钱、又费事！
何沐阳对此并没有任何异议。
这事他们并没有刻意避讳京都那边，因此，宣平伯府很快就听说了消息。
“修习内功这么大的事，也不跟家里说一声！他们自己就定了？”
何栎辉又拍案而起。
邹氏心里也有些不高兴。
这么重要的事，也不知道找家里帮个忙，光凭他们自己去找药材，那得找到猴年马月去啊？
孩子长年不在家里，跟自己的亲生父母都开始见外了······
这也是最让邹氏难以接受的。
老太君后来听说了，却笑道：“孩子们也是怕给你们老两口添麻烦。再说了，你们怎么忘了，常家是干什么的？要采买什么东西，随便托了那边的谁都能办。你们打发人去买，本来一两银子的东西，非得再叫你们多添上两钱三钱的，凑个尊贵些的价码，人家才肯卖呢！”
一席话说得屋里众人都笑了起来。
邹氏不禁展颜道：“文家荐来的这位大夫实在好！我瞧您的精神头，实在比头几年强远了！”
“你这话很是！”
老太君自己动手，插了一小块新鲜桃子吃了，笑道：“当年，这卢大夫刚来看诊时，才把过一回脉，就把我这症状说了个八九不离十，可见是个心里极有丘壑的。旁人来看诊，从来也没像他说的那么真切明白过，不过拿些似是而非的书袋子话说上几句，乍一听着倒像那么一回事，仔细一琢磨，却像什么也没说似的！开的方子也不对路，十全大补吗？吃不好也不妨事，反正吃不坏就行了！你们说说，那些做大夫的，但凡心里存了这个念头，那还能叫作治病救人吗？”
青荣居里服侍的几个常看病的老妈妈们都深深地点了点头。
当时，老太君犯了糊涂病，前来诊治的大夫里既有宫中太医，也有民间名家，老太君这话虽然说得痛快，可到底直白太过了。
虽然明知道这是在自己家里不妨事，可邹氏还是觉得心里不安，便笑道：“还是多亏了文女婿的举荐。说起来，咱们也有些日子没见着他和姝儿了，今儿恰好休沐，不如把他们叫来，陪您老人家吃顿饭吧？”
把刚才品评大夫的话题岔了开去。
老太君一听见要让曾孙女回来，果然很高兴，立刻就叫邹氏打发人去请：“你这女婿是个爱吃荤的，可别委屈了他，你叫厨房赶紧准备着，他们要是在家就罢，要是不在家，就跟文家的门房说一声，叫他们来吃顿晚饭也使得！”兴致很高的样子。
邹氏笑着一一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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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叶胡同的常家大房也听说了何沐阳两口子正在托人找药一事。
大太太就笑道：“还算她有眼色，知道不带累娘家人！”
当初获罪的太子近臣里，有一大半都被起复回来了，何沐阳却被撇在了那头回不来，傻子都看得出来，这是宫里头不待见他了！
大太太觉得常晞还算识时务，没腆着脸来求自家办事，白白叫她们大房难做人！
常明深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一向话不多的大奶奶却突然道：“钦哥儿媳妇如今好不容易又有了身孕，这样大的喜事，我想跟娘说一声，明天领着她和钦哥儿去庙里还个愿。”
大太太的眼底闪过了一丝不快。
她自己身上一直不怎么痛快，已经有数月没能出门去逛逛了······
她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又拿帕子蘸了蘸嘴角，才笑道：“不是我不让你们去，可这外头人挤人的······”
大奶奶立刻笑道：“娘请放心，我叫人多安排几个护院跟着，不会有事的。”
那也不行啊！
大太太张口还欲说些什么，常明却点了点头，对大太太笑道：“这可是您重孙一辈的头一个孩子，是该格外重视些！明天我正好也有空，正好也去给父亲和您祈个福，顺便也送她们一程。”
大太太心里好大不乐意。
没拦住她们不说，还把儿子给搭进去了！
可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她也只得淡淡地道：“那就早去早回吧。”
说着，就慢慢地闭了眼，那意思是叫他们都出去，她要歇着了。
大奶奶的心里涌上一抹失望。
刚才，她突然提起钦哥儿媳妇的身孕，其实就是为了提醒婆婆，钦哥儿和他媳妇能像现在这么和和美美的，还这么快就有了孩子，靠的是远在北津常晞出的主意、是常昭那边给大房请的好大夫！
她的本意是想提醒婆婆，常家三房虽然天南海北的并不在一处，实际上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别光图嘴上痛快，总想着疏远三房，对大房也没好处。
只可惜，婆婆只顾着驳自己的话，根本就没听出来自己的言外之意······
出了院门，大奶奶不由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也罢！
难得婆婆同意了一回，那她就领着儿子儿媳去庙里逛一逛，疏散一日也是好的！
念头至此，她便放宽了心胸，笑着吩咐贴身丫鬟：“去跟大总管说一声，让他尽快安排明早出门的车马。”
“哎！”
大丫鬟立刻应下，笑吟吟地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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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晞合上沈清文寄回来的信，不由得笑道：“知道海家有路子，却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
海家把药材送到北津的时间，细算一算就知道，跟直接往来送信送物的时间也差不了多少！也就是说，海家用来筹备药材的时间，快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能对他们的事这么上心，一方面证明了海家的实力，另一方面，海岐对沈清文是多么看重，也就可见一斑了······
常晞深感欣慰。
“她还在信里说，叫我别再特意写信过去道谢了。”常晞转头对何沐阳道：“说还不够我折腾的！我想着她说得也有理，不如等今年年底，她家的闺女满周岁时，再好好送一份周岁礼过去，顺便多带些北津的土仪名产当作谢礼，大爷觉得怎样？”
何沐阳微微咳了一声，随即笑道：“你做主就是。”
常晞笑得十分灿烂，“那我可就这么办了！”
很快就到了给孩子们上早课的时辰。
踏出房门以后，常晞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淡了下去。
院子里的花木，有的还是一片浓翠，有的却已经黄了叶子，一阵风吹来，就掉得七零八落，带着淡淡的萧索意味。
常晞身着一袭烟紫色的披风，站在廊檐下，望着石阶下摆着的两盆文竹，静静地出了神。
跟在她身后的雪椿和松萝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眼里俱是掩藏不住的浓浓忧色。
自打今年夏伏以来，大爷就偶尔会觉得胸中不畅，有时还会隐隐感到头痛。已经好几个月过去了，可这症状依旧不见好转，还渐渐有转重的迹象。
奶奶忧心如焚，四处请大夫来看诊，可还是不见起色······
一看奶奶的样子就知道，她又在为大爷的身子担心了······
两个丫鬟心里都是一样的想法，谁也不敢出声打扰，就这么静静地陪她站着。
可时间毕竟不等人。
又过了一会儿，雪椿看了一眼外头的更漏，还是不得不开口了。
“奶奶······”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温和、舒缓：“两位哥儿上课的时辰就要到了。”
常晞这才回过神来，喃喃地问了一句“是吗？”，也不等她们回话，就自己提起裙摆，往上课用的厢房里去了。
雪椿的眼神又是一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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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散了值回屋后，就有小丫鬟阿蕙过来给她们送热水。
这阿蕙和另一个小丫头阿莺，都是同一天进府的，原先并不在她们这屋里当差。不过，两个人的手脚都挺勤快，模样也齐整，后来就被奶奶收进了屋里，当上了三等的小丫鬟。
“姐姐们看看够不够？”阿蕙脆声笑道：“要不够，我再去打。”
雪椿就揭开水壶的盖子看了一眼，指了指旁边的桌台道：“够用了，先搁那儿吧。”
“辛苦了！”
松萝随手给了她一块糕吃。
阿蕙接过糕道了声谢，却没急着吃，而是小心翼翼地问起她们：“昨儿听见那个大夫说，咱们大爷得的可能是头风病······这个头风病，很难治吗？”
松萝本就为着这事着急上火呢，闻言不由得没好气地道：“这还用问？”
一句话没说完，自己倒先叹了一口气。
“要是不难治，咱们奶奶也用不着愁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