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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清早，常晞刚吃过早饭，喝了茶，外头就来人禀告，说韩掌柜到了。
态度还算不错······
常晞笑着起身整顿衣裳。
何沐阳不禁笑道：“你总算拿定主意了？总算舍得嫁丫鬟了？”
“是啊······”常晞忍不住嘀咕一句：“我们骊珠可是样样出挑的好姑娘······真真是便宜他了！”
像个要嫁闺女的母亲似的！
何沐阳不由得哈哈大笑。
等到了花厅，韩掌柜立刻起身上前行礼道：“请奶奶安！”
常晞笑着让他坐下了。
“奶奶一向可好？”韩掌柜一边打量着常晞的神色，一边道：“这几天忙着到各地去收账，没来给世子爷和奶奶问安。还请世子爷和奶奶别要见怪！”
明明是常晞没见他，他却主动把责任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韩掌柜有心了！”常晞低头喝了一口茶，笑道：“最近世子爷正忙着帮村里做点事，一时抽不出空来。”
韩掌柜一听这话，心里不禁一喜。
世子爷是什么身份？见他还是不见他，都是一句话的事，根本用不着找任何理由！何大奶奶却还特意说了世子爷不能见他的原因，这已经是有意在抬举他了！
笑容就从韩掌柜的眼里溢了出来。
“世子爷和奶奶太客气了！”他朗声笑道：“其实我这次来，一是给世子爷和奶奶问个安，二是有件东西要带给奶奶！”
也不待常晞表态，他就继续说道：“您也知道，这春秋两季都是收账、收租子的高峰时候。前阵子，我正好去山东收账，路过济州城，就顺路去拜访了一下常老爷。”
他说着，就拿出一封信件来，双手呈递了上来。
封面上的字挺秀而飘逸，正是常晞的父亲常子卫的手笔！
这韩掌柜这是故意来投己所好了！
真是个人才！
常晞不禁暗暗感慨。
“韩掌柜费心了。”她让身边的妈妈接过了信件，却并不急着看，而是微笑看着他。
韩掌柜见常晞的态度很平淡，并不十分喜悦，他心里不禁又有些打鼓。
事已至此，他只得继续笑道：“常老爷的气色甚好！说已经收到了您报平安的书信，又细细地问了您和世子爷、两位小少爷的情形，我都一一说明了，常老爷很高兴，他给您写了家书，还没来得及送出来，我反正也是顺道，就顺便替您给带回来了。”
说得轻描淡写的，而不是极力强调自己的功劳，让别人有压力。
常晞把韩掌柜上上下下又打量了几遍。
韩掌柜被她看得身上发毛。
自己带了常老爷的家信来，腰也弯了、礼也赔了、实事也干了，怎么还这么不依不饶的？
他暗暗苦笑。
其实，像他们这样没什么靠山的商贾人家，一个小小的县令就能弄得他们倾家荡产，更别说何家这样的京都勋贵了！
说到根子上，这回是他做事急躁了，想攀高枝儿不成，反倒得罪了人，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受着呗！
念头及此，他就压下心里的忐忑和焦躁，低头站在那里，任由着常晞打量。
常晞心里想的却完全不是这码事。
这韩掌柜肩平膀阔，面孔周正，也算得上是仪表堂堂了······
她心里更添了几分满意。
于是，她又看了身边的妈妈一眼。
那妈妈便照着常晞的意思，给韩掌柜点了几句。
韩掌柜愣了片刻的神。
他几乎要怀疑自己理解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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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阵子，连个安都不让他请，他还以为何家的这条线要断了······怎么突然又变卦了？
他有些不敢确信地又问了一句。
常晞并没有否认的意思。
这下，韩掌柜的笑容再也抑制不住了！
“谢奶奶体恤！多谢奶奶体恤！”
好像生怕常晞再改变主意似的，他赶紧又上来行了个大礼，朗声笑道：“我这就回去准备聘礼，五天，不，三天以后，就上门来提亲！”
常晞笑着微微颔首，这事儿就算是定下来了。
骊珠很快就听见了消息，躲在屋里不肯出来见人。
雪椿哪里肯放过这样的热闹？立刻领着三四个小丫鬟到她屋里闹去了。
纳采、问名、下聘书······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骊珠的事总算是有了着落。
常晞闲来无事，便亲力亲为地替骊珠备办起嫁妆来。
日子平淡却温馨，就这么一天天过得飞快。
*********
丕岭的风越来越冷了。
村里的树木像是被吹干了似的，迅速褪去了浓绿，变得灰突突的，叶子虽然还挂在树梢，却早已没了原先水灵灵的颜色。
薛妈妈一行人终于到了！
“给奶奶请安！”
一向温和内敛的薛妈妈此时也难掩激动，一进门就朝常晞行了个大礼，再起身时，眼眶已经微湿。
数月不见，薛妈妈原本丰润白净的面庞肉眼可见的瘦了下去······可见是一路上没少受辛苦！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常晞赶紧让雪椿端了个绣墩来，给薛妈妈坐。
薛妈妈几番推辞不过，便告了座，只坐了半边，又从袖子里拿出一折单子来，递与常晞。
光看折子的厚度，就知道东西必定少不了！
常晞翻开略看了看，发现除了日常吃穿用度的以外，竟然还有她留在京都的不少香料，也都给带来了。
薛妈妈笑道：“太太说了，奶奶就稀罕那些东西，这次一起拿了来，也好让奶奶闲时解解闷儿。还叫世子爷和奶奶不要想家，好好过日子，多往家里写写信，别嫌麻烦······”
絮絮交代了许多话。
常晞心头不禁一暖。
“老太君可也还好？”
薛妈妈忙道：“家里一切都好，您说的那个能治老人糊涂病的大夫，已经找得有些眉目了。”
“哦？”
常晞颇为惊讶，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咱们亲家五奶奶，这次可出了大力了。”薛妈妈笑道：“先是几次遣人去老家送信，托娘家的老爷太太到处查访，又辗转托了不少人，把盛京、奉天和周围的城县都找遍了，也是老天保佑，真就在一个靠东北的小县城里找到了那位大夫的后人，也是当地有名的医者。可那位大夫说了，县里的病人离不得他，无论如何也不肯上京，伯爷和太太正想尽法子要请他呢。”
常晞不由得问道：“是怎么个请法？”
老话说得好，惹谁也不能惹大夫。她怕公公做事没分寸，把人家给得罪了，看不成病不说，还伤了天和，惹了人怨！
薛妈妈知道常晞的意思，忙道：“奶奶放心。家里还有老太君呢，老太君虽说如今清醒的时候少，糊涂的时候多，可每次能记事时，都会反复叮咛家里上下人等，绝不可在外胡行乱作的，免得授人以柄！如今家里连请客宴请都是能免则免，依我看，是再谨慎也没有的了。”
说到底，还是得靠老太君一个人······
常晞不禁暗暗叹气。
“世子爷被村长请去了。”她决定先不去想那些烦心事，便对薛妈妈道：“晚上再见罢。妈妈一路也辛苦了，还有跟车随行的人，都赶紧下去歇歇，等吃了晚饭再来说话。”
薛妈妈一路上确实也劳累了，便也没有推辞，行礼告退了。
常晞这里则安排了些人手，把装车的东西一一卸下来，让骊珠和雪椿合了数目，一一收了起来。
这一忙就忙到了下午。
天色微微擦黑时，何沐阳带着一身寒气回了家。
“外头的事忙完了？”常晞迎上来替他宽衣，又让丫鬟送滚滚的热茶来。
何沐阳喝了几口茶，精神一震。
“还早呢！”他笑道。
村子里实在穷得厉害，村长想求着何沐阳，给村里指一条能赚钱的道儿。这阵子，何沐阳经常被村长请去，道村子周边走访，了解情况。
这是利民的好事，常晞自然不会阻拦，还把自己带来的藏书翻了又翻，但凡是有可能用得上的，都拿了出来。
“上次土地变成盐碱地的事，可有眉目了？”
常晞又问了一句。
“嗯。”何沐阳沉声道：“是村里有人倒卖土地，看村长的样子，应该已经心里有数了。他没提，我也没问。”
家丑不可外扬，何沐阳一家到底不是本地人，村长不好意思跟他们细说，倒也情有可原。
丕岭人靠山吃山，土地可是生计的根本！居然连这个也敢偷卖，这可真是······
常晞微微摇了摇头。
何沐阳不想多说这些扫兴的事，就转移了话题，“听说薛妈妈到了？”
“嗯！”常晞展颜笑道：“我让她们晚饭后再来给你请安，这次带过来的东西可不少，家里的库房都有些不够用了。”
“不行就再盖两间。”何沐阳随口道：“盖房子还得等明年土化了以后，要是等不及，就再买几间先用着。”
哪儿就急到那个份上了？
常晞便笑道：“那就等明天入夏了再说吧！”
何沐阳随意地点了点头。
夫妻两个相对而坐，又说了几句家常闲话，就到了晚膳时候。
饭后，薛妈妈又来拜见。
听说能治老太君病症的大夫已经找到了，何沐阳的眉宇间明显轻快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