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叫山里红,酸得很!”谢三齐憨憨一笑,想了想,又多解释了一句:“城里人管那个叫山楂,其实都是一个东西。”
“山楂?”常晞不禁笑问:“这是当地的人种的,还是山里野生的?”
她还是头一次亲眼见到山楂树。真没想到,一棵树上居然能结出那么多果子来!少说也得有三五百颗!
“都是山里自己长的。”谢三齐笑道:“山上怪冷的,上面也没啥人家住,不过这个时候正好是果子熟透的时候,西边五里多地有个小村,村里人都爱背着兜子,上来摘果子。北边的苍子山更大更高,去的人也多,上这个山的人本来就少,咱们走的这条道知道的人也少,这才没碰见旁人。”
在石台上盘桓了片刻,谢三齐又领着他们往山腰上走去。
乳娘抱了一路,有些吃力,常晞便让丰儿喜儿接替,孩子们一会儿摘片叶子,一会儿又抓个果子,看什么都稀罕,得了什么都要往嘴里塞。
“小祖宗,这可使不得!”廖、李两个乳娘都忙着制止。
“没事。”常晞见他们拿的都是些苹果一类的温和水果,笑道:“洗干净了,让他们尝一尝味道也无妨。”
乳娘们只得答应着。
“你倒放心得下。”何沐阳低声笑道。
常晞也笑道:“这都是自然生长出来的好东西,比外头买的还强呢,有什么吃不得的?”
说着,就自己拿了一颗红艳艳的山楂,放进嘴里。
好酸!
她只觉得牙齿都酸得没了知觉了,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
何沐阳大笑道:“你这带孩子的法子,倒是很像祖母······听母亲说,我们兄弟几个刚满两岁时,祖母就叫人给我们停奶,鱼肉果菜全捣成泥,天天吃。还说,吃百样菜长大的孩子才皮实,不娇气,经得起风雨,也守得住长远······”
提起家里,他的眉宇间不禁露出几分怀念之色。
常晞明白他的心思。
她柔声劝慰道:“老太君和太太最挂心的就是咱们。只要咱们自己平平安安的,把日子过得好一分,她们也就能多安心一分了!”
何沐阳当然知道常晞是在有意宽慰自己。
不过,听着她清亮婉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还是觉得心里很畅快,笑着点头打趣道:“贤妻说得很是!”
后头可还跟着不少人呢!
常晞瞪了他一眼,自己却也禁不住笑了。
慢悠悠地到了半山腰,道路越走越宽阔了。
周围古树参天,花草竞秀,山间的空气充满了草木和果子的清新香气,又携着潮湿的水汽,很快就打湿了外头披着的斗篷,可谁都没有去在意。
众人且行且赏,不知不觉间,前头忽然被一块大石挡住了去路。
“这块大石头是十来年前,突然从山顶上滚下来的,上面还刻着东西呢!”谢三齐解释道。
何沐阳上前看了看。
原来是一副刻在石碑上的碑文。
兴许是从山上滚落的缘故,石碑的一角已经不见了,在经年累月的雨水冲刷下,仅剩的字迹也已经有些模糊,不过,从残存的一部分笔划可以看出,字态十分平正端方,细看之下,有一种古拙平实之感扑面而来,让人不禁遥想,这里以前该是怎样的一番盛景。
何沐阳凝视了片刻,含笑问着常晞:“你可认得?”
常晞走上前去,细细地端详了半晌,摇头道:“只知道是古篆,笔力很浑厚,应该是出自名家之手。可写的到底是什么字,我却看不出了。”
谢三齐见常晞居然说得出来这是什么东西,心里挺高兴的,忙道:“再往上爬,上面还有呢!”
说着,又在前面领路。
又行了约莫半个时辰,除了何沐阳和谢三齐以外,其余的人都觉得小腿隐隐有些发酸。
两个乳娘还抱了一阵孩子,更是累得腿肚子直打颤,额头上也冒出了汗水。
“怎么还没到?”廖乳娘不禁小声嘀咕了一句。
李乳娘苦笑道:“我今儿算是知道,什么叫‘望山跑死马’了!从山底下看,也不觉得怎么样,这一爬可真真要了我半条命去!”
说着,就伸出右手扶了扶腰。
也许是累了的缘故,一路上,众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有恂哥儿和恬哥儿的说笑声时不时响起。
越往上走,天气就越发冷下来,李乳娘打了个冷战,身上的斗篷裹得更紧了。
“你看!”
忽然间,廖乳娘眼睛一亮,立刻朝前一指。
只见前方一块空地上,隐隐露出一块石碑的碑头,看那样子,跟半山腰上看见的分明是一样的东西。
谢天谢地,可算是到了!
李乳娘立刻长舒了一大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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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沐阳和常晞却互相望了一眼,眼里却都透着一抹苦笑之意。
山顶确实如谢三齐所说,景色极美,足以令人心神爽快。
一片不算太大的石林耸峙在亭亭如翠盖的大片树林中,石林中间,一大一小两座古朴的石亭互望而立,把这方小小的天地映衬得隐逸而悠然,像极了一处哲人隐居之所在。
可石亭里的人,却实在算不上超脱飘逸。
左首边的紫衣男子大腹便便,露在外头的一张脸圆得像个玉盆,面容和善,未语先笑,不是周凌宇又是谁?
这个时候,他居然出现在离东郊县数十里路的斜峰山山顶上,要说不是故意的,只怕没有一个人会相信!
常晞微一思量,立刻低声对何沐阳道:“咱们来斜峰山一事,并没有特意瞒着人,咱们去谢家请向导的事,村里人也大都知道。”
本来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丕岭的人一向热情好客,没那么多弯弯绕的小心思。兴许是周家故意派了人来问,村里人不防头说了出来,也未可知。
还真是无孔不入······
常晞十分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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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沐阳微微点头,道:“无妨。他想见我,早晚能找到机会。今天既然来了,肯定还有话想跟我说,姑且听听,再做道理。”
话虽如此,可好好的一场郊游赏玩,突然被一个不速之客给打搅了,常晞还是觉得心里挺不痛快!
她宁可在家里跟周家的人拉扯周旋一番,也不愿意在这个景色怡人的好地方,浪费时间和心思去应酬他们!
正胡乱想着,就听见前头亭子里的人已经起身招手叫他们了。
“那边是何家的贤伉俪不是?怎么不过来坐坐?”
到了山里还不能躲些清净!
常晞又腹诽了一句。
心里虽是这么想,可面上却还是要保持得体的礼数,毕竟人家也没在明面上得罪你。
夫妻二人浅笑着缓步走了过去。
周凌宇这次戴了一顶烟灰色的员外帽,一张白嫩的脸上一团和气,叫人一见了就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他右手边却坐着一位轻裘宝带的华服少年。
那少年的长相颇有几分英伟,身量也颇高,穿着一件灰狐腋裘,一看就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他大马金刀地往那里一坐,倒也十分气派。只是在看人的时候,下巴会不自觉地微微扬起,显得有些倨傲。
常晞心里微微一惊。
这少年她也认得,正是从前跟何沐阳同在东宫当值,曾任东宫右副都尉的佟宁!
这次,他也被贬到了北津。只是他跟何沐阳的关系一直不太好,前阵子,常晞也曾派人给佟家送了帖子,佟宁“恰好”不在家,是佟大奶奶出面接待的,说“多谢费心想着,只是大爷不在家,走得匆匆忙忙的,也不知何时能回来,实在辜负世子爷的美意了。等大爷回来了,再下拜帖,请他们过去坐坐······”
怎么他会和周凌宇在一处?还出现在了这里?
常晞的目光一凛。
锦衣卫是皇帝属臣,只听皇帝一人之命,为了避嫌,他们就和都察院似的,向来自成一派,独来独往,跟朝中其他的文武官员,乃至宫中其他皇子的下属,都不能走得太近。周凌宇身为原任锦衣卫头领,被贬以后,不仅不收敛锋芒,小心过日子,反而到处结交曾经的太子近臣!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由不得她再多想,那边周凌宇已经呵呵笑道:“我与小佟大爷都住在东郊县内,连日在家闲着无事,听本地的山民说,这斜峰山的风景如画,最宜赏秋。也是巧了,有朋友托人给我送了几篓螃蟹,我想着独酌无趣,就约了小佟大爷到这里随喜随喜,想不到,又遇到了贤伉俪,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哈哈哈!”
佟宁却好像对何沐阳的出现有些意外。他的眼光一凛,随即又淡淡地看了周凌宇一眼,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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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他这种见了面连招呼都不打的行为,已经算是极为失礼了。
何沐阳含笑对周凌宇拱手道:“见过世叔。”
随即又微笑着朝佟宁一点头。
也不知是不是常晞的错觉,她觉得佟宁的脸色好像更难看了一些!
周凌宇的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锋锐,随即又呵呵笑道:“快坐,快坐。”